皇帝认真打量她,“这法子说出去可不得了,怕是会闹翻天。”
宝音无所谓道,“就说连年遇灾,与其禄米亏欠,干脆缩减旗民,放一部分人出旗。”
“出旗的人也不受旗民管制条例。”
旗人虽有待遇,却守的规矩很多,许多规矩已经形同虚设,可这几年又有了收紧的趋势。
最近两年内务府下五旗的占比在增加,上三旗有不少埋怨声,都是差事被抢,又因律法规定不能自谋出路。
“听说明末不少宗室带头反,这些宗室看着比百姓还惨,愿意自谋生路就放人一条生路。”
皇帝沉思,“此事需要跟议政大臣商议。”
关系到八旗子弟,自然要先通通气。
傍晚,宝音去溜达,围着玉泉山的湖溜达。
半道上碰见了几位阿哥。
四阿哥和八阿哥,两个都养在先皇后身边,现在分开后待遇却不大相同。
四阿哥再不受德妃喜爱,那也是亲儿子,惠妃有自己亲儿子,再说八阿哥的生母在,他也已经长大,当然没有多少心思放在他身上。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情景,八阿哥跟在大阿哥屁股后面,四阿哥跟在太子身后。
好吧,四阿哥也不是真是太子一派,只是跟大阿哥相比更亲近太子。
宝音站着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了几人争吵原因。
大阿哥得了玄凤后喜爱到随身带着,来这边也没有放过。
今日带着鸟儿出来放风,不知道哪个阿哥手欠将笼子打开了,好家伙鸟上树了,大阿哥唤了许久都没有唤下来。
大阿哥又急又气,又怕周围来了凶猛的鸟类将玄凤叼走。
一众阿哥们过来出主意,也不知怎么了就吵了起来,鸟没弄下来,阿哥们分成了大阿哥党和太子党吵了起来。
宝音觉得自己来得可真是不巧。
想了想,她让人将驯鸟的人唤来,看能否用八哥将玄凤从树上赶下来。
这种鸟胆子小,出生后就没怎么飞过,长了对翅膀也只是好看,飞不远,真要过夜,一身鲜艳的羽毛绝对是给猛禽送肉。
还不如从树上赶下来,去捕捉。
天擦黑,这事总算是终结了,大阿哥捧着笼子心疼鸟儿的翅膀受伤离去,其他阿哥被喊到了皇帝面前被痛骂了一顿。
宝音全程没有参与,在外面滞留了一会儿,等一众阿哥灰溜溜地出来才回了屋子。
隔天下午回宫,八阿哥独自过来道谢,宝音咂摸出了一点味道。
“有意思。”
八阿哥跟其他阿哥比身份低了点,他的生母是辛者库出身。
辛者库原来是管束降民的地方,后来犯了大错的也被打入进去。
辛者库担任着宫里和各王府最底层的劳动,清除积雪、运水、运送米粮、柴火等等。
进去后想要翻身可不容易,除非考官,卫氏有一份好容貌,但是这份容貌皇帝明显不看重,并没有因为美人对她有什么优待。
皇帝明显好性格鲜明那一口。
很明显八阿哥就有些不甘心,他年纪小还藏不住,如此笨拙地讨好她,难道是想给母族提提身份?
这事宝音还真能办到,与其求皇帝,求宝音实际更快。
皇帝忙完了政务后,宝音也提起了这事。
“卫氏身份低也就算了,到底是八阿哥的生母,要不提一提,不然一众阿哥里,就他身份最低,孩子得有多自卑?”
皇帝不在意道:“暂且等等,等封后时再一起封赏。”
“封后?”
宝音愣住。
皇帝走过来,捏了捏她脸颊,“不高兴吗?”
宝音看着他,露出了笑容,“我以为最多是皇贵妃。”
没有皇后,皇贵妃也是后宫之主。
皇后权力比皇贵妃要大,看他之前不肯全了先皇后的愿望,还以为他不想再封后。
皇帝松开手,“表妹入宫身份不能太低,多少得封个贵妃,不然就是打小舅舅的脸,朕曾经答应过表妹不会再有第二个皇贵妃……”
这第一个表妹自然是快要入宫的佟佳氏,第二个表妹是先皇后。
宝音怔了片刻,没想到佟佳氏竟然将她前面的路给堵住了。
不能册封皇贵妃,只能跳过变成皇后了?
宝音张开手搂住了他的腰,“什么时候的事?”
她声音有点闷,她以为她对先皇后足够好,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还给她使了个绊子。
皇帝难得看她撒娇,手扶住了她的后背。
“刚册封表妹为皇贵妃那会儿,罢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宝音伸手掐了他腰一下。
[都怪你,还让我怎么相信这宫里有友情?]
皇帝拉下她的手,“怪朕,怪朕总行了吧?”
可真是家有胭脂虎。
四月朝廷派遣了一大批钦差大臣前往陕西,是盯紧了看谁敢向这一百万赈灾款伸手。
前面的山西老表才被修理过,这次轮到陕西了。
同时朝廷成立了查贪腐衙门,从原本的临时组变成了正式衙门。
山西和陕西接壤都属于关中,如今都成为贫困省,频发的旱灾已经让这片土地不复早年的关中粮仓。
跟朝廷的大变动相比,八旗的微调并不起眼,顶多就是新生的旗民没有了那个领米的资格。
因为这不少困顿的旗民更加困难了,有些还哭到了自家旗的统领面前。
这事统领也没办法,皇帝养不起这么多旗民,去年的禄米都欠着,还不如放出去一批自谋生路。
“新城那边不是缺人吗?去了就能分地,靠着黄河边不缺水,还不如去那边。”
统领绝对是好意,新城火车开通了,到那边去讨个活路总比在京城饿死强,就看对方愿不愿意下这个决心。
说到这里统领又悄悄说了一句,“海外也缺人,内务府正在挑选一批旗民移居海外,要是不想远离中原,还是快些下决心吧!”
此话一出,顿时惹出一片惊慌,转头关于内务府强逼人迁徙去海外的流言就出来了。
内务府的人呸了一声。
“真当是什么脏的烂的都收?”
真实原因是内务府在海外置办了产业,这些产业之前是交给本地人打理,内务府只坐收利益。
近两年南洋那边突然乱起来,不少当地寡民袭击洋人产业,打着自己的领土自己做主的旗帜。
他们当地的产业也受到了波及,不少做工的农奴都跑了,又怕耽误耕作,才想着调遣一批旗民过去。
跟汉人比,当然是旗民更让他们放心。
“也不知道是哪个丧良心的传出这种消息?”
本来人是随便他们挑,这下好了,怕内务府强派,不少旗民退旗后收拾包裹跑去包头了。
包头那地方靠着金矿确实繁荣了不少,又加上在草原上,吸引了不知道多少部族过去,很有边境贸易的趋势。
“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泰山商行在之前没觉得好在哪里,拆分后刷掉一批人,失业的变多了,不少旗人觉得日子难过了不少。
这回连未来皇粮都吃不上了,这人心变得惶惶起来。
可这只是一部分人,大部分人还占着差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着那一小部分人被迫自谋生路,夜深人静时还得唏嘘一声没有赶上好时候。
今年没有去承德,入夏后皇帝领着一大群人呼啦啦进了畅春园。
西山附近的入住率再次上涨,一些没有房子,暂时找不到落脚点的只能住进西山会馆。
这西山会馆和北京会馆算是同时建造,建得跟城堡一样,比城内占地还要大还要高,大大小小的楼,有高楼有别墅有四合院,古今中外的房子这里应有尽有,还盘下了一座山造了景。
关键是离畅春园只有二十里,若是去上朝,会馆还有专人接送,那车子就是小型的居所,吃喝都可以在车上完成。
有外地进京的官员纷纷入住了西山会馆,有些京官没钱在京城置办产业也租下了西山会馆的一栋房屋。
政治中心的转移也转移走了一部分商业,往畅春园去的那条道两旁地皮开始拍卖,不少商户挥着银子过来买地建商铺。
有人感叹京城风气不好,一切都往钱看,说来说去都是泰山商行开了个不好的头。
这话也只是私下里说说,泰山商行是谁的产业,哪个不知道,就算拆分后还掌控着粮行买卖。
六月里明珠在自家园子里看书,从官场上退下来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原本他还抱着再起复的希望,一年一年过去,他知道没有指望了,只能转而培养长子。
好在容若官场顺利,私德有点瑕疵也没什么,更加让帝王放心使用。
他唯一高兴的是索额图那老小子和他一样坐了冷板凳。
当年将族内姑娘引荐给皇上的时候,他何时会想到这姑娘主意那般大,谁让她不高兴,她就让谁不高兴。
不高兴他送他进宫,转头做了个套子将他和索额图一起圈住从朝中踢走。
这还是下来后他才琢磨出来的,不是皇上让他退,而是那位叶赫家的贵妃不喜他。
皇上是个念旧的人,哪怕老臣做得再过分,看在以往对朝廷有功的份上也会轻拿轻放,要是还受重用,那是怎么也参不倒。
他和索额图下来,最后谁得了利益?明面看是有佟半朝之称的佟家。
可佟家有什么?
已经离世的皇后,还是预备进宫的佟家女?
注定了没有子嗣,只能荣耀这几十年,换了下一任,谁还买佟家的面子?
真正占了重要位置的数来数去竟然是当初通过泰山商行推荐给他的人。
这些人他是提拔了,如今都在中层,不少还被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