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一条用以补给的铁路线路,那草原是真稳定了。
考虑政治因素,无疑得往北修。
但问题是她需要为朝廷考虑吗?
若是从商业来看,修一条通往江南的铁路可以刺激南北经济,也能尽快收回铁路成本。
往北修,这动辄上千里,指望回本是别想了,顶多从朝廷那里换取一些利益。
再说关外是满蒙自留地,是龙兴之地,修一条铁路,回头要是出问题说不定就得给拆了。
往南修就不一定了,光是能快速通往江南,控制江南这一点,皇帝肯定支持。
她陷入两难选择。
皇帝带着浑身冷气走进来。
门口为了防止热气流散的填充了棉花的门帘子被重重放下。
宝音见他沉着脸,猜测应该是南边的结果出来了。
最近也就这事让他心情不好,说来这事拖拖拉拉这么久,她都有些烦了。
皇帝进来后有人上茶,然后他挑剔起来,嫌弃茶叶不好,命人去乾清宫取,又嫌弃不够烫。
宝音见他找茬,冷眼瞧着。
没一会儿茶叶拿了过来,新泡的茶又端上来。
他又嫌弃太烫了。
见太监们都被折腾得人仰马翻,宝音才出声,“都退下吧。”
太监们个个如获新生,欣喜地退了出去。
皇帝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喝了两口茶,像是被气笑了一样开口。
“护官符,我以为是后来才有的,没想到这会儿就出现了。”
刚坐下的宝音愣了一下。
[谁干的?]
曹家祖孙经营江南六十年,有这个能力就算了,这会儿谁能量这么大?
要知道就连皇帝自己对待江南都是小心翼翼,没见三藩平了,台/湾收回了,连冒头的日本都被敲打了一遍,才摆驾往江南走一趟。
看似巡视江南,实际上是以主人身份宣告天下,大清江山稳了。
皇帝闭上眼睛平息怒气,“曹玺那边调查结果出来了,这假县令是原来县令带来的师爷请回来的人。”
[这这,剧情有点耳熟,再听听。]
再努力压制还是抵抗不住胸口的那股子怒火,“竟然还是个文墨不通的!”
“那师爷已经全招了,那个叫徐燕云的县令因病去世了,当时县里忙着收税,就找了个跟县令身形相似的抵上去了。”
[啊,原来不是找土匪假冒。]
皇帝也吓了一跳,后世这般野吗?
“当时前线作战,对粮税征收重点关照,当时有巡抚为了能保证征粮,私下里去各县验查征粮情况。”
他刚要端起茶碗,却被宝音夺走了,“喝多了晚上睡不着,继续说呀。”
“那县令是假冒的,师爷怕时间久出差错,加快了征粮工作,巡抚到这个县,见粮仓都满了,出面嘉奖县令。”
“假冒的这位在巡抚面前露了面,只能暂时做着再寻找时机。”
“到年底去州府述职,才被州府官员察觉不多。”
一想到结果,皇帝更加生气了。
“这群混蛋怕暴露出去,自己被定个渎职,索性出钱为这人捐了个官,三年任期未满,就将人给打发去了别的府。”
宝音托着腮,好像听故事一样,听到这里才啧啧一声。
[有点太平淡了。]
皇帝怒瞪她一眼,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已经很严重了。
若是让他来判,凡是涉案人员最少也是发配宁古塔。
她笑了下,“我说得不对?”
[那换我来跟你讲故事。]
她将“让子弹飞”的故事说了一遍。
皇帝光听着就能感受到故事里的朝廷已经走入末路。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从他开始还有改变的机会。
宝音取出一个梨边削皮边道:“这么说来,这个假县令还是有个有能力的?”
皇帝冷笑一声,“只是个木头人,所有决定都是师爷下的。”
宝音想了一下道:“这师爷是个人才,为何屈身做个师爷,是不是应该思考一下取才渠道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话倒是提醒了皇帝。
“看来往后听政得多侧重律法和算学。”
封建社会就是这般,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只要他多流露出对律法和算学的看重,自然会有聪明人在官报上刊登,传到各地也会加重律法和算学教育。
这种事不是提一次就行,得时不时提起,才能引起重视。
皇帝是不小觑天下聪明人,这世间定然有人将他的目的看透了。
长时间研究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的目的?
皇帝略过这话不提,那师爷再优秀也是犯了罪,天下人才多的事,这人还没优秀到让他另眼相待。
宝音却有些眼热,她手里能用的人少,自然是希望多多益善。
打定主意将人弄到手里,她将梨切了小块塞他嘴里。
“所以到底是谁?手都伸到南京去了?”
皇帝认真看了她一眼,说出了一个让她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名字。
“明珠。”
宝音很是吃惊,实在是这个名字最近已经很少被提起。
随着明珠下台,他在朝中的影响力也在迅速下降,如同退潮一般。
明明人才离开一个月,感觉却像是离开好些年了。
他的痕迹被众人合力清掉。
哪怕在宫里,宝音也有听明珠已经头发已经花白。
随后她又觉得很正常,明珠倒台就有卖官鬻爵的罪名,又不只是山西省那边,只能说山西那边比较显眼,衬得其他地方黯然失色。
这不代表就没了这回事,江南嘛,全国最富的地方,哪个当官的不是挤破了头往哪里钻,要说那地方清清白白,那才是笑话。
他长出一口气,都不知道该怎么提起来。
这就是大清的官员,一个个都想着私利,没一个顾着朝廷。
“我们这位明相在江南可是威风八面,人没在江南,只要是从他一系人手里买了官,都得到他的庇护。”
“在江南做官得选好靠山,好的靠山可以让自己在江南畅通无阻。”
“在江南官场想要快速升迁就得拜对门,太子和大皇子总得选一个。”
宝音知道这就是变相的“护官符”,难怪他这么生气。
跟着她又疑惑,“若是没记错,之前是于成龙坐镇江南,他允许明珠这样搞?”
没等皇帝回答,她又问起了另一个关键人物,“那个江宁巡抚是谁?”
江宁巡抚是三年任期,不可能任由一个人长时间担任,此人若是不出错,应该已经入京才对。
“江南设有两个总督四个巡抚,于成龙担任两江总督,总管江南、江西、河南事务,下面四个巡抚分别是……”
皇帝报了名字,宝音听到一个熟悉的人名。
“余国柱跟明珠什么关系?”
[若是没记错,这人应该是明珠的朋党。]
皇帝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人是能臣,不能动。”
主要是江南卖官只是开了个头,影响不大,没到不能收场的时候。
宝音翻看资料笑了。
[再过几年,江南的官要被明珠和这个余国柱卖完了。]
皇帝叹息一声,为明珠也为自己。
明珠可是他的左膀右臂,谁能想到会走入歧途。
他简单说了后续,还有各方涉案人员的处罚。
“至于于成龙未能及时上报,看在他已经年迈已经归乡,就不追究其责任了。”
宝音明白江南之事在这件事上算是画了句号,虽然没听见对明珠的惩罚,但是她知道明珠已经走到头了,哪怕官复原职也不可能得到重用。
皇帝不可能打自己的脸。
这件事宝音真正感觉到过去,是蓝玉送进宫的一封信。
信中描述,关怀胜已经启程回盛京,他们的人会护着安全送达。
毕竟人一下将赫舍里家和佟家耍得团团转,将两家得罪个精光,在皇帝眼皮底下,不会有性命之忧,回了盛京就不一定了。
宝音沉思后,在信上留了一句,让蓝玉问问关怀胜愿不愿意去海外。
哪怕是她也无法保证能从这两家手里保下他性命。
不对他逃兵举动置词,光是凭他豁出去一切为养父养兄讨个说法,就证明其是一条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