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庄子的鸡多,每日收的蛋都是以万来计数。
夏日那会儿还能腌了,做成变蛋,现在凉快了,鸡产蛋更加勤快了,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会愁鸡蛋滞销?
青珞:“主子那边已经给了回复,说先杀两百只鸡,各个部分分在一起拿到冰窖先冻上再拿到菜市口去卖。”
“先看看销量,至于鸡脯肉和鸡腿,鸡架腌按照这个配方制后也送到菜市口。另外再蒸两百个馒头,切片风干,风干后揉成碎末一块送去。”
周管事忙应下,“我让食堂多两百蒸馒头,再安排人杀鸡。”
鸡有了去处,周管事也能放宽心,这鸡养了大半年都不长了每日吃白食还喜欢打架,她看着也心疼,每日最怕的就收到死了几只鸡的消息。
哪怕死掉的鸡没有浪费,下了众人肚子,可她还是心疼。
周管事安排人杀鸡去了,这首先杀的自然是公鸡,特别是喜欢挑事,四处打架的。
城外没有宵禁,晚上杀鸡,支了棚子挂着油灯分割鸡,鸡爪扔一起,鸡腿鸡翅鸡头全都分开分。
鸡血鸡肠子处理好送进厨房,鸡肝鸡肫鸡屁股鸡心也是分开放,一只鸡给整得明明白白。
洗干净后整齐码放在竹框中拉去冰窖撒上冰。
要的鸡胸肉也切成片腌制上,一盆接着一盆,鸡腿和鸡架也是。
本来打算下乡看看秋收的青珞,只好先处理这事。
天还未亮,货物就上了马车,外面有棉被包裹,保证冰不会化了,然后五辆马车往京城方向走去。
抵达广宁门再往宣武门,到菜市口这边已经有不少摊子摆上了。
这边五辆马车停下还挺壮观。
很快摊子被支起来,一盆看起来新鲜的鸡爪、鸡头、鸡内脏被摆放了出来,一听价格竟然比整只鸡还要便宜?
要说菜市口这边什么人最多,当然是住在内城大户人家的菜买管事。
一听这边叫喊,自然是忍不住过来瞧瞧稀奇。
“鸡爪只有骨头,怎么卖得比鸡肝还要贵?”
一听鸡爪十文一斤,鸡肝要八文,有人不解问道。
卖鸡货的人可是聚贤楼调过来的后厨学徒,对哪个部位能做哪些菜可是张口就来。
“瞧您说的,这鸡爪中间的一块肉可是被称作掌中宝,一只鸡才两只爪子,凑成一盘要杀多少只鸡,就算大户人鸡也不能每日吃,我们将鸡爪都放在一起卖,十文钱您还觉得贵吗?”
当然不贵!
豪门大户比的是什么?当然是脸面,安亲王府的管事想到近期福晋要举办赏花会,正好将这些鸡爪都包圆了回去,要是每桌都能上一盘掌中宝,福晋脸色有光,他说不定也能得到赏赐。
“这些多少斤,我全要了!”
“鸡屁股要不要?这个有味,有些人不爱这味有些人喜欢的不行,送你几个回去试一试,不爱吃扔了喂狗也行。”
“行吧,来几个。”
这种将鸡拆卖的法子还是第一次出现,越来越多人聚集过来,一听鸡肝比猪肉还要便宜,赶紧买两斤。
才一个时辰摊位上只剩下鸡头没能卖出去了,最后便宜卖给了卤肉店老板。
“什么味,好香!”
热闹的菜市口突然传出一股香味,这香味一闻就知道是肉的香味。
卤肉店老板耷拉着脸,平日里他家生意最好,有人嫌卤肉贵会搭些素菜买,卤菜香气是他最引以为傲招揽顾客的法宝,谁能想到今日被别人抢去了。
菜市口的街尾出现了一口油锅,站满面糊的鸡架正在油锅里翻滚着,旁边竹编里是已经炸好还冒着香气的炸货。
“卖鸡架,一斤二十文,便宜卖了!”
“炸鸡腿,一只八文,炸鸡胸肉块四文,走过不要错过!”
不少跟着大人出来的小孩闻到香味走不动路了,有宠孩子的花钱买了一斤炸鸡架,用油纸包起来准备回家加了菜一起煮,让全家都能沾沾油水。
大部分人家一年也见不到几次油水,这油锅里翻滚的鸡架吸引了不少走不动路的人。
“半斤卖吗?”有人忍不住询问。
“卖,半斤十文。”
守着炸货的人迫不及待回答,还装了秤,秤砣也是高高的,一看半斤也有不少,添点菜够一家吃一顿了,不少人围了过来。
“油锅烫,别崩到,大家不要围着先排队。”
就这样鸡架一锅一锅出来,卖得最好的是鸡架,也有买了鸡腿和鸡胸肉回去给孩子尝尝。
最大方的莫过于来采购的人,一点也不讲价买了两三斤回去用来当下酒菜。
青珞在外面盯着瞧了,似乎还看到宫里采买的人。
见不到一个时辰两百只鸡就卖完了,还有人叮嘱明日多备些货,青珞跟着马车又回到了庄子。
知道生意好,今日可以杀三百只,周管事忙招呼人去抓鸡了。
青珞吃了午饭,在庄头子带领下,去了隔壁庄子。
这个庄子叫高庄,距离她现在所在的马家庄不算太远。
骑着马走了二里路就能看见沿途地里的粮食,北方寒冷,一般是种植小麦,也有种植水稻的,都是在靠近水源的地方。
高庄种的是春小麦,眼下就快要到收获季节。
田里的麦子结的并不算多好,远没有他们自己这样子那般果实累累。
一进庄子,就听见哭喊声音,青珞忙踢了马一脚往哭声地方跑去。
不大的道儿很快就看见一少女被人强拉着上车,旁边庄上的人都是一脸无奈却也没有阻拦。
人很快被带走,只留下失去亲人破碎的家庭,青珞这才走过去,庄头看见她愣了一下,还是勉强露出笑容。
“青管事,您来了。”
青珞点头,“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庄头叹了口气,然后请她进家里坐。
高庄并不富裕,虽然在京城脚下,房子还多是泥土搭建,只庄头家富裕一些,有三间青砖房。
他倒了一碗茶放在青珞面前,然后小心翼翼询问,“青管事,不是说好秋收再来收账吗?”
青珞看着缺了口的陶碗没有碰,她点点头道:“是秋收后,放心,没变,我是路过这边顺便来瞧瞧。”
“想问问你们这粮食还愿意卖我们吗?要是愿意我这边安排人来收粮,价格就按照市面上来算。”
眼看就要秋收,城内各大粮商其实都纷纷下乡收粮,当然价格压得也低,粮商收粮价格还不到春日粮价一半。
要不是家里欠着债,很多人都不愿意现在便宜卖了,捂个一冬季,来年能赚不少呢。
“卖,怎么不卖。”
庄头脸上带着笑道:“就是不知您那些庄子还收粉?”
今年有不少人下来收土豆,他们庄收拾出来不少犄角旮旯地方种植土豆,土豆收获,做成淀粉晒干后可以送到马家庄去,马家庄有人收。
马家庄给的粮票可以换不少粗粮、便宜的布匹,还能拿着看病,虽然在卖粮食上亏了些,但是能从其他上面找补回来。
人家买粮也愿意给银子,拿银子交税比铜钱便宜多了,一来一去又省下不少。
“不过我家只能卖一半,剩下的还得留着过冬,其他人家我就不清楚了。”
青珞点了点头,询问了收粮食的具体时间,等晒干后再派人来收。
她又问起了方才那庄子事来。
庄头叹息一声,“是庄尾的徐耀祖家,他家去年借了银子钱,十两银子利滚利翻到了一百两,这谁能还得起?人家也不玩虚的,直接派了打手将他女儿给带走了,徐耀祖亲自按了手印,说将女儿抵了利息,徐丫头哪里够,徐家怕是还得卖儿卖女。”
青珞惊讶,“朝廷不是禁止做印子钱吗?”
庄头小声道:“明面上不允许,私底下谁还能禁止?许多大户人家带头去做,徐耀祖借银子的人叫安格,明面上是个古董商人,其实人家是安亲王府管家儿媳妇表弟,隔了好些关系谁能查到这银子是谁放的?”
青珞有些意外,这事既然隐蔽,庄头是怎么知道的?
庄头又道:“安格经常去东边的郭家庄,郭家庄是安亲王府的名下的庄子,我表弟帮着打听过,知道人家是王府大管事亲戚。”
说到这里庄头带着感激道:“要不是去年去马家庄干活,赚了一些米粮过冬,春日里您又愿意借我们一些粮食我们活命,我们庄子大多数人怕是也跟徐耀祖一样去接印子钱了。”
青珞安抚了一句,“不过是顺手的事,大家都是左右邻居,我们在马家庄发展也离不开你们的功劳。”
她又询问了周围借印子的钱的事,再多庄头就不知道了。
接下来五六日里青珞都到处跑,算是将城外转悠了个大半。
她心里沉甸甸的,她发现城郊有不少人家都借了印子钱,起先只是借钱渡过难关,谁知道利滚利滚到根本还不起的地步。
卖地被人压价,被迫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甚至还有闹出人命的。
似乎皇帝离开京城,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
明明春日里才发过圣旨,惩治了一批靠印子钱发利的人家。
八月初六,宝音坐着马车晃悠悠进了京城,她没有回宫的意思,而是准备在城外先住上一晚。
选中的地方自然是温泉庄子。
温泉庄子经过半年的扩建,比去年还要大,山上内务府派人扩宽的地方便宜了温泉庄子。
随着皇帝出游,小汤山的行宫又进入停摆状态。
道理其实很简单,皇帝私库没银子,太和殿烧毁至今仍未重建,不正是没钱吗?
没钱的时候停掉一些不重要的工程再正常不过了。
不管怎么说小汤山的庄子目前还属于她一人,她这人性子霸道,直接拿下了小汤山附近所有荒地。
大片的温泉庄子慢慢往外扩建,宝音将手下都召集过来开会。
泰山商行负责各个省产业的管事,盛京老家的人,还有新开的蒙古支线生意。
休息了一晚,隔天一早吃完早饭人就到齐了,大大的圆形桌子坐满了人。
宝音坐在正东方,听着下面汇报各自工作进度。
首先是泰山商行在广东的海外贸易。
“在广州城西南江边开设的洋货行,目前是广州第一家,知道咱们有上面发放的贸易牌照,广东本地多个家族想要入股这家洋货行。”
广州去年才被收回,之前被吴三桂管着,谁也不知道广州的情况,如今被收回,朝廷又施行海禁,靠着港口为生的许多行业日子都难过起来。
宝音立刻想到后世鼎鼎大名的十三行,当然十三行并不是指十三家洋货行,而是指十三个对外贸易的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