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文馆的出现,是李世民从无敌统帅转为文治的标志,是李世民正是拉开夺嫡之争序幕的标志。
弘文馆的十八学士,无不在天策府任职,下面的诸多学士,无不是依附李世民。
若杜淹叛去东宫,将极大的打击李世民的声望……从武治转为文治,这方面李世民对李建成,本就没有优势。
杜如晦心里发狠,自己当日为何不问个清楚,若是知晓其中有太子心腹插手,就不会落到今天境地。
沉默了很久,房玄龄突然起身,踱到李世民面前,整理衣着。
“玄龄兄……”杜如晦一怔后猛地起身,“某……”
“克明乃王佐之才,殿下不可稍离。”房玄龄笑着如此说,郑重下拜。
李世民轻叹一声,起身亲自扶起了房玄龄,“克明乃左膀,玄龄乃右臂,孤难道就能弃之?”
房玄龄点头道:“权宜之计罢了。”
李世民沉默了会儿后,微微点头。
其实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很简单,在场四个人都心里有数,给杜淹一个天策府官职就行,只要入了天策府,杜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转投东宫。
但天策府不比秦王府,官职是有定例的,从天策上将而下,长史、司马、从事中郎、祭酒、主簿等等。
基本上没有出缺,目前只有掌管书疏传达的录事出缺,九品微末官……而杜如晦是从事中郎,四品官。
这是杜淹无法接受的。
而房玄龄站了出来,他是天策府记事参军,五品官……杜淹却是能接受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再等等吧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李善面无表情继续操作,完全不理会。
外间第二次响起敲门声,第三次,第四次……门终于被拉开了,迎面而来的是一只被扔过来的小兔子,惊的马周一声尖叫。
“抱住了。”李善摘下面罩,漫不经心的说:“看好了,这只兔子如果死了,那就用你代替。”
马周怔怔的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兔子,“你拿这兔子作甚?”
“听说过五香兔头吗?”李善摸了摸兔子的小脑袋。
似乎感觉到一股杀气,这畜生四脚扑腾,拼命往马周怀里钻去。
“乖一点,乖一点……”李善低低呢喃,“死了那么多,就你没死……若是能挺住,嗯,留你一年再下锅。”
“每日在这儿作甚?”凌敬踱步过来,“正事都不理了。”
看马周要把兔子仍开,李善递去一个威胁的眼神,才随口道:“有何正事?”
这句话堵得凌敬胸闷,的确,现在李善真的没有正事可以做。
村中春耕、烧砖、建宅、挖掘河道都有专人负责,东山酒楼的买卖依旧火红,齐老六打制的家具送去西市贩卖,颇受欢迎。
而李善本人……如今还没去吏部选任,只是有了出仕的资格,还没有正式出仕,自然是没有正事。
想了想,凌敬斥道:“读经,穷极一生亦难为,你却只为科举事?”
李善也想了想,诚实的点点头……哎,明清时期的那些书生,很多只读经书为了科考,连史书都不看了呢。
马周将兔子放下,让赶来的小蛮送进笼子里,才劝道:“凌伯,你还不知怀仁何许人也?”
“看似仁义为先,实则无利不起早。”
李善嗤笑了声,就凭这句话,以后肯定好好招呼你马周!
要知道,你马周是遵循历史轨迹,成为贞观年间的白衣卿相,还是就此默默无闻,以李家门客的身份混迹一生……可都掌握在我手里!
凌敬懒得再训斥了,只说:“今日房玄龄辞去记事参军,改由杜淹出任。”
李善的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了,“房玄龄辞职?”
“嗯。”
“杜淹顶替房玄龄?”
“嗯。”
李善沉默了会儿,追问道:“房玄龄离开长安了?”
“未曾离开,今日就在天策府内盘桓。”凌敬顿了顿,解释道:“如今房玄龄未有官职,已不能入皇城进承乾殿。”
巨大的荒谬感充斥全身,李善傻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隐隐感觉这件事和自己应该多少有些关系……不过至少没有在本质上偏离历史轨迹。
房玄龄和李世民翻脸……这画面李善都不敢想。
正说话间,又去长安参加女眷聚会的朱氏回来了,嘴角带笑,满面春风。
“母亲今日这是……”
朱氏含含糊糊几句话带了过去,等凌敬、马周走了,才低声说:“今日河东柳氏一位夫人……”
“河东柳氏?”李善想了想,犹豫道:“不会和柳濬有关吧?”
“是柳护军的侄女。”朱氏解释道:“不过这一支有些特别,是从江南迁居回来的。”
河东柳氏和北地其他门阀有所区别,当年永嘉之乱,西晋亡国,衣冠南渡,柳氏族人南迁,一支迁于汝颍,号西眷,一支迁于襄阳为东眷。
前隋灭陈,一统天下之后,西眷、东眷两房也没有立即北迁,直到大业年间才陆续回到河东。
所以,相对来说,这两支虽然也是河东柳氏,但势力比嫡系要弱小的多。
当然了,不管怎么说,柳氏与裴氏、薛氏齐名,并列为“河东三著姓”,是天下仅次于五姓七家的门阀大族。
李善本人对婚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在这个时代想找个真心相爱的女孩,比他前世还要难……前世已经够难了,兜里没钱,长得普通,还没空闲时间……如果没穿越,这时候差不多要开始住院总的悲催生涯了。
嗯,主要是,反正现在身边有周氏、小蛮呢。
听了儿子婉转的话,朱氏迟疑道:“柳氏那位夫人还邀我过些日子在李家相聚。”
“回头孩儿交代德谋兄一声,此事不急。”
李善补充道:“日后身世终有大白之日……若是提前说明,说不定会泄露出去,若不是提前说明,只怕联姻不成反成仇。”
顿了顿,李善笑道:“婉言相拒,有柳濬在,河东柳氏不至于生怨,柳奭、柳亨都和孩儿熟识,等到日后大白于天下……想必更会谅解。”
李善对联姻门阀世家也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反正自己这一辈子是看不到世家覆灭的……但在如今,朝局混乱的时刻,李善想拖一拖。
原因很简单,李善很难判断出河东柳氏的政治立场,他也不想去判断……未必有坑,但万一有坑呢?
再等几年,等李世民登基后,自己是有资格挑挑拣拣的……其他人不知道,但李世民、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是知道李善的分量和功劳的。
李善的功劳不在于筹谋山东大捷本身,而是截断了太子李建成抢占军功的可能。
到那时候再挑,不香吗?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之前李善就想说,只是看母亲兴致勃勃……今日不得不委婉的说出几分心思来。
朱氏有点不知所措,想了会儿突然瞪眼道:“难道你还挂念那个崔氏小娘子?”
李善都愣住了……这也能联系得上?
“此事不用再想了!”朱氏苦口婆心的劝道:“那日长孙夫人就一言不发,次日你送了信过去,今日特地打探……”
李善挑挑眉头,“如何?”
朱氏眉毛都耷拉下来了,“听闻那位小娘子被禁足了,而且张家二郎被其姑母训斥。”
张文瓘的姑母……李善在心里转了下,那就是崔小娘子的母亲张氏。
看来那首诗还真送到那位崔小娘子手中了,李善忍不住回想当日在船板上遥望的那个女孩,临窗而立,身姿婀娜,面容看的不算真切,但似乎脸蛋精致的很,是个美人胚子。
出了会儿神后,李善突然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说:“母亲,孩儿还真不是为了那位小娘子。”
“孩儿已然决议,三年……呃,四年内均不定亲!”
李善在心里打鼓,自己这只穿越的蝴蝶扇起的风暴已经不小了,东宫太子李建成没能捞到平定山东,擒杀刘黑闼的大功,也不知道三年后还会不会有玄武门之变?
记得历史上后面几年,夺嫡之势愈发白热化,太子、齐王拉拢秦王府大将,驱逐房玄龄、杜如晦,甚至下毒都干过……最后这件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嗯,李善记得前世看过几眼那部《大唐情史》,好像李元吉用了美人计,才让李世民喝下那杯毒酒……
听到儿子如此决然的话,朱氏压着心头火气,劝道:“你如今名声鹊起,身边宠妾美婢,一个不好,就有庶长子……”
李善挠挠头,这倒是个问题……不能总到了关键时候就抽身而退吧,不说爽不爽,万一形成条件反射那就糟了。
看母亲已经柳眉倒竖了,李善苦着脸说:“孩儿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大郎,你本就和清河崔氏有怨……”
“母亲,孩儿是有其他理由……”
“大郎,那位崔小娘子都被禁足了!”
李善闭上双眼,干脆利索的说:“太子、秦王夺嫡势烈,不分出胜负,孩儿何敢联姻?”
“母亲也应该猜得到,孩儿虽以科举入仕,但实则已投入秦王麾下,只是外间少有人知而已。”
“裴世矩身为太子詹事,裴寂依附东宫,李德武为太子千牛备身,孩儿也只能投入秦王府。”
“秦王殿下尽知孩儿身世,只怕有所谋划。”
“所以,婚事孩儿难以做主,母亲也难以做主,此事非秦王不可定夺。”
朱氏嘴巴都能塞进鹅蛋了,儿子的婚事……和皇子夺嫡扯上关系?
这两年,朱氏身为一位母亲,亲眼看到儿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也感觉到……儿子的性情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而且说话往往是云里雾里,半真半假。
“真的,母亲,是真的。”李善努力摆出一副真诚的面孔,“若是河东柳氏那一支投入太子麾下,让孩儿如何自处?”
“秦王殿下如何视之?”
“他抛妻弃子,孩儿曾发誓,必要他付出代价,为此孩儿甘冒奇险,于山东为秦王立下大功……”
“好了。”朱氏摆摆手,面无表情的起身回了后院,她完全分辨不出……儿子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善有些抱歉,算是五真五假吧……至少联姻河东柳氏,李世民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
至于李善本人的婚事……秦王妃说不定还会注意到,而李世民肯定是看都不看的。
抱歉了会儿,李善转身回了小院,搂着周氏的小腰调笑几句,点点小蛮高挺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