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船队而来的,包括数百明军和锦衣卫探马,以及之前在宿迁和渡河战役中,缴获的两千多具刀矛、盾牌之类。
用处不言而喻。
于七立马派人南下接收,顿时间,原本只能斩木为兵的义军鸟枪换炮,虽说距离正规军还有些距离,比如缺乏枪炮、甲胄、弓弩,但用来对付山东腹地,那些个清廷委任的知府知县们组织的丁壮,却是足够了。
得到武器支持的榆园军迅速开始继续扩大活动地域,邹县、金乡、济宁等地都开始受到波及。
与此同时,豫东和鲁中地区,原本潜伏下来的榆园军势力,也开始打出旗号,响应鲁南方面。
三日后,作为榆园军名义首领的李化鲸,领着千余丁壮,攻克曹县,正式向清廷摊派,起义进入**……
济宁州就卡在大运河关口上,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一座为了漕运而兴起的城镇,这里都乱起来了,清军补给断绝只是时间问题。
得到消息后,原本抵在两军对垒前线,十几天不动的李定国迅速发动起来。
以刘文秀督理两个师兵力,携带火炮围攻吕梁山,李来亨领三个马营,三千多骑兵迂回徐州东侧,一河之隔的镇口闸,剩下六万主力从邳州出发,抵近黄河畔的新安镇。
顷刻间,如泰山压顶,明军全体动作,震动徐州清军各部。
图海率军离了沛县,抵近镜山前线,徐州方面的瓦克达,更是惶然,李定国的威名,彪炳两国,他可不敢轻视,之前见对方十几日都不曾动作,稍稍平静下来的神经,又重新紧张起来。
传令各处,加强戒备,严阵以待。
第55章 定谋
徐州战场,以黄河为界,分为南北两块区域
但明中期以后,徐州城周围,黄河并非只有一条支流。
由于夺淮入海后,黄河的流向实在是不稳定,故而在徐州北面,黄河干脆被一分为三,除了主流,以外,还有两道支流,称为浊河、秦沟。
这是嘉靖年间,黄河决口的结果,淮北之地沦为一片泽国,对百姓生产生活破坏不小,好在万历年间,治河名臣,也是张居正改革的干将之一,潘季驯,以“筑堤束水,以水攻沙”,归束黄河中下游,让徐州和漕运沿岸的水文状况大为改观。
此时的秦沟、浊河虽然还有,但已经只剩下一个河床了,等清初以后,就彻底消失。
不过由于两河之间水患频发,却是很少有百姓居住,以至于至今,朝廷在这里,连一个巡检司都没有设立,更别说县城了,方圆百里大的地界,竟是空荡荡。
但战事一起,这片遗留的河床平原地带,却成了两军争执的关键。
盖因此处刚好卡在徐州和沛县,两个清兵集团之间。
至于把守这片河床平原的关口,便是夹在微山湖水域与黄河之间的镜山。
所以,当明军有所动作的消息一传来,图海就马上率军挺进镜山,加强防御。
东路战场,清军主要战力分为三个部分,正红旗、镶白旗,和五镇新军。
其中镶白旗由于是被明军全歼后重建,历时不过三年,战力比起其余八旗要弱,且有在宿州战役中被重创,眼下只剩万余残兵,被光复后军围堵在磐石山上。
而五镇新军,虽然在宿州战役,也损失了一些,但主力未损,更重要的是,这些汉营新军补充起来没有八旗那么麻烦,只是武器难弄。
正红旗倒是实力不俗,虽然不如上三旗,但在八旗之中,却是属于下五旗之首,是当年代善的老班底。
甚至在兵力上,还要比作为上三旗的镶黄旗略多一些,至顺治初年,已经有了七十个佐领,超过一万七千人。
其中满洲佐领大概占六成,万人左右。
同样被分成了两部分,主力一万一千余,在瓦克达手中,位于黄河南岸的徐州城,图海于黄河北岸,手中辖制六千。
但新军配属却是反过来,三镇在北,两镇在南。
除此之外,便是作为附庸的绿营兵马,合计十万出头的样子,四万在北,六万在南。
于是乎,在光复后军被岳乐用自己性命牵制之后,此时徐州战场上的兵力对比,大概是李定国光复左军九万人马,对清军两部合计十八万有余。
自东征以后,明军还真好久没打过这样的逆风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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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道自身兵力处于完全劣势情况下,但凡合格的将帅,都会选择谨慎,乃至绝不分兵,以避免原本就微弱的兵力被对方切割歼灭。
但李定国却并没有这样做。
明军一经发动,就直接分成三股
全军骑兵主力直接脱离主力,绕行镜山前,吕梁山后的镇口闸。
步兵主力则一分为二,四个师,携带炮兵主力向吕梁山发动总攻,另四个师则在吕梁山方面清军被吸引住的前提下,从其侧边,黄河之畔突进。
如果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李定国这番操作,那无疑就是两个字——狂妄。
太狂妄了,明军三股力量,没有一股兵力超过五万,其中那支突入镇口闸的骑兵,不过九千骑而已。
要知道,此时清军中,仅图海所领的骑兵,就有一万五千骑左右。
瓦克达手里,更是有两万多骑兵。
而这九千骑,就是光复左军的全部家底了
就这般派出来,不怕折损被人诱歼吗?
镇口闸距离镜山清军主力,不过二十里而已!
图海和瓦克达心中,亦是惊疑不定,但再想不通,总归是要应对的。
图海当即派出三千蒙古骑兵,和六千新军马营,向镇口闸围堵。
而李定国给督领这支骑兵的李来亨所下命令则是,不要跑,就在这里和清军骑兵搏杀,并且还必须要赢!
好在清军并未派出全部骑兵,毕竟图海不是李定国,他麾下还有众多绿营,自己手中必须随时保留部分机动兵力,以弹压稳定局势,以及看顾后方四处起火的后勤线,哪能倾巢而出?
故而,至少在镇口闸战场上,两军骑兵却是一比一的兵力对阵。
此处距离徐州城,不过一河之隔,远远就能隐约看见
……
“吁!”
一声马嘶,李来亨衣甲染血,却是浑然不觉,左手勒缰,右手擎槊,身下来自西域的矫健黑色战马止步,身后不到百丈处,便是大河波涛滚滚。
黄河夺淮入海,也给淮北地区带来了大量泥沙,汹涌澎湃的大河,如同黄龙一般横穿而过,波涛声隐隐可闻。
李来亨身边,还有一千多骑。
自突入镇口闸以后,他便将全军九千骑分为六股,伺机向镜山侧,以及背后原本秦沟、浊河故道的广阔河床平原,横冲直撞,来去如风,让清军颇为头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图海所派的九千骑兵到了以后,两军就开始互相撕咬,由于明骑分为小股,不好捕捉,故而清军骑兵也只能分为千人左右的营队,以求正面击溃对方。
如清军所愿,明军骑兵倒也不躲,直接就折身扑了过来,两军在周边三十里平原内,互相厮杀数场,各有胜负。
而到此时,清军也算第一次领教了明军骑兵大队的厉害。
过去,自光烈以后,明军纪律严明、坚韧善战倒是公认的,但明军骑兵乏力,也是公认的事实。
故而清骑此番而来,未必没有轻敌之心,结果却是被一顿深刻教训。
今晨,李来亨亲领一千五百骑,与一个蒙八旗参领所领的两千从漠南蒙古征召而来的蒙骑,直接正面相撞,箭雨抛射、火铳短射,明军在兵力弱势之下,竟是毫不闪躲,直接碰上去!
刹那间,血流漂杵、人喊马嘶,战场上肢体横飞,血腥至极,而李来亨就这般带人反复冲杀五次,自身损失近三成,骑兵队列依旧不乱,还能结为横阵、锋矢阵。
令清骑骇然
蒙古骑士,虽然自幼长熟弓马,但在纪律性上却是远不足明骑,且这个时候的北方游牧民族,和汉唐、宋元那时候截然不同,早不复匈奴、突厥、蒙元那般动不动就“地阔万里,控弦四十万”的可怖。
早就是一盘散沙,还在明王朝严格的技术封锁之下,武备大为落后,有明一代,草原问题,还远没有上升到威胁政权存亡的地步,哪怕是土木堡那种情况,都尚有转圜余地,草原部落们,也是对经济利益的追求,远大于政治追求。
反应到战斗力上,就是蒙古骑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甚至在很多方面都不如汉军绿营骑兵,更别说和满洲军士相提并论。
比如在装备上,这支两千骑的蒙古骑兵,几乎被明军按着打,一边是骑兵专用的半身甲胄,兜鍪、骑弓、马刀、钢矛、掌雷、短铳,武装到牙齿,另一边,却是连铁制箭矢,都还是被召入关参战后,清廷现提供的。
要知道,在草原上,这些人平常狩猎乃至冲突,都不敢用铁制箭头,太奢侈……
于是乎,这两千骑,居然被李来亨这一千五百人马,正面击溃,作鸟兽散了……
这也不奇怪,人家的作战风格就是如此,明代九边关防,每次遭遇蒙骑劫掠,哪怕对方出动几千上万人,当明军出关退敌之后,斩获都是十几、几十。
因为所谓的蒙古骑兵,本质上和明廷的民兵类似,并不是脱产的职业军队,为啥要拼命?
“将军,如今几路骑兵都各有战果,斩获加起来不下千余,现在咱们该怎么做?”
身侧马营参将向李来亨请示道
李来亨却是颔首后回应道
“无妨,等”
“等节帅援军吗?”
李来亨摇头
“不是,等清虏!这番清虏骑兵折损不小,图海撑不住,一定会发主力掩杀而来。”
第56章 却月(上)
镇口闸周边三十里的搏杀,持续了三四日,两边损失都颇为惨重,明军这边先后折损一千五百余骑,这都够一个半师的马营骑兵员额了,要知道明军可不同于控制了漠南蒙古的满清,每匹战马,都得从川陕千里迢迢引过来。
但相较而言,清军的损失竟然更加惨重,前后折损达两千,不少部队伤亡过大,直接丧失了战斗力。
细究起来,损失较为惨重的,基本上都是蒙古骑兵和绿营骑兵,反倒是那几千新军骑士,颇不好惹,与明军打得难解难分,伤亡亦在五五之数。
至于更为剽悍的八旗骁骑营、护军营,却是此番并未出动。
但高达近三成的伤亡,足以让这支清兵丧失战斗力,被迫转入防御。
而同样损失严重的明骑,却是还有余力,这就是组织度与纪律的重要性,也是职业军队与征召式的民兵,最大不同之处。
若是此时来的是八旗骁骑营,怕是李来亨早带人跑路了。
消息传到镜山后方,图海果然震怒,把那带兵的蒙古参领训了一顿,降职待用。
而此时,吕梁山方面的战斗也快有了结果。
明军四个师的大军,围住吕梁山三面,又兼李定国干脆把全军大部分火炮,全部都交给了刘文秀,让他带着这四个师猛攻吕梁山。
光复左军八个师,每个师一个炮营,合计火炮超过三百门,其中大半,两百六十余门,全部都分配给刘文秀,效果可想而知。
原本在图海计划下,驻军一万六千,计划能抵抗明军主力围攻十二日左右的吕梁山,才过了三天,就全线动摇!
刘文秀抵着吕梁山,围住山寨三面,只隔不到两里,便是八个炮兵阵地一线排开,从清晨开始,放炮猛轰,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