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麻见陈二宝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尴尬地笑了笑:“可打头阵毕竟危险,不若这样,我罩着你。”
“你罩着我?”
陈二宝不屑地打量刘麻,冷笑一声:“大当家还在的时候,你算老几,也配罩着我。现在少当家刚上位,我正是需要功劳的时候,怎会让给你。”
刘麻脸色很是难看,不成想眼前的这个家伙竟是不吃好歹,没半点眼色!
没错,陈祖义还在的时候,陈二宝备受器重,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说话算数的是陈士良!若陈二宝真的拿走首功,陈士良说不得会原谅陈二宝,并委以重任,到时候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
不行,得争!
“我是带队之人,所有命令听我的!”
刘麻下了决断。
陈二宝不甘心:“你不能一仗带队身份就夺我首功,刚刚你可是说过的,让我打头阵!”
刘麻起身,活动了下胳膊,踢了一脚旁边的海贼,沉声说:“准备攻城!”
陈二宝没有办法,只好看着刘麻整顿人手。
尹志国走到陈二宝身旁,低声说:“头,我们该怎么办?”
陈二宝看了看尹志国,这是自己收复的第一个人手,尹志国虽然是海贼,但还有家人在台州,多年失了音讯,是陈二宝通过情报调查,帮尹志国联系到了家人,并带来了其家人的一封信,力劝尹志国回到台州,做一良民。
尹志国在听闻陈二宝自掏腰包,给父母和兄长购置了房子和田地之后,感激不已,自此成为陈二宝的死忠。
陈二宝收拢人心的手段很多,自身又不贪财好色,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底下人,自是深受手下拥护,加上一些情感羁绊、利益许诺,有十三人彻底臣服,唯陈二宝马首是瞻。
眼下进攻首里城,陈二宝自然也带来了这些过命的伙伴,面对尹志国的询问,陈二宝镇定自若地说:“刘麻想要头功,那就给他。不过,头功,可是需要用人头去拼的。”
尹志国总结了下:嗯,刘麻在找死。
首里城最好打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陈祖义这一支暗棋已经摆放在了明面上,尚巴志与尚思绍不是傻子,他们不可能再给陈祖义一次偷家的机会。
刘麻带人抵近首里城之后,直接发动了攻击。
毕竟是海贼,尤其是与大明水师交锋过的海贼,练就了一身攀爬的技术,身上钩子、武器也齐备,猛地一个冲锋,海贼还真的冲上了不高的城墙。
然后,遭遇了猛烈的反击。
尚思绍并没有住在王宫里面,而是住在了城墙之上,这种待遇并不是为陈祖义单独准备的,而是因为中山国诸多按司还没有臣服,保不准有人打着为武宁报仇的名义杀过来。
准备周全的尚思绍,遇到了同样准备周全的刘麻,结果是刘麻的惨败。
海贼冲杀很是勇敢,开始杀起来的时候有血勇之气,不怕死,这是真的。但问题是,海贼的人手不足,满打满算,只投入了七百余人,这些人战力不错,可只顾着自打自的,不知道配合与结阵,这边向东面杀,那边往西面杀,可谓是乱成麻。
而反观尚思绍军,虽没有多少战力,也非绝对主力,但长枪如林,攻击距离长不说,还懂得配合,死一个就有一个兵补上来。
刘麻是一个惜命的人,站在城下狂叫着让人冲锋,自己则留在了后面指挥,眼见这种情形,不由地着急起来,转身就找陈二宝,命令道:“你带人杀上去,一定要打开缺口!”
陈二宝抬头看着城墙,抽出了腰间的刀,毫不犹豫地抬起,砍在了刘麻的脖子上,刘麻做梦都想不到,一向文弱,以谋略见长的陈二宝竟然会用刀子杀人,杀的还是自己!
刘麻以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陈二宝,然后感觉到生命力在快速流失,浑身变得冰冷,人也陷入绝望。
“为什么?”
刘麻退后一步,想要捂住脖子,可血汩汩流淌,很热,很稠。
陈二宝抬起刀,熟练地搁在袖子上,擦拭过血迹,缓缓说:“为什么,你不是想要我的脑袋吗?既然你有了这种想法,难道不应该先赌上自己的脑袋?”
“你都知道?”
刘麻指着陈二宝。
陈二宝笑着说:“刘麻,我还真的被你小看了,莫要忘记了,我掌握着整个海贼团的消息,你与陈士良的一些伎俩,即便是没有人说,我也能猜的到。”
刘麻不甘,却再无力说什么。
看着死去的刘麻,陈二宝释放了二百俘虏海贼兵,然后剩下的犹豫不决的海贼们说:“你们要么攻城,要么逃命去吧,总而言之,不要跟着我。”
数十个海贼面面相觑。
陈二宝也懒得理睬这些人,带着尹志国等一干心腹就要离开。
一个名为王刀的海贼站了出来,喊道:“陈二宝,我们都知你对待兄弟极好,让我们跟着你走吧!”
“对,让我们跟着你走吧。”
一干海贼没了主意,加上平日里陈二宝对众海贼很是照顾,深得人心,这些海贼才心甘情愿跟着陈二宝走。
陈二宝看着众人,严肃地说:“我要返回津固岛,杀掉陈士良,你们谁有这个胆量,那就跟着我来吧!我陈二宝不敢保证你们荣华富贵,但可以保证,只要你们跟着我拼命,死,我们一起死,活,我给你们太平日子!”
王刀跺脚,对犹豫的众人喊道:“王二宝可比陈祖义、陈士良好多了,我们跟着他混,要不然,你们只能一辈子留在这琉球岛上!”
“我们跟着你走!”
众海贼答应。
陈二宝点了点头,没有再回头看城墙上被不断围杀的海贼,而是直接选择了撤退。王刀没有说什么,撤退需要有人掩护,他们是最合适的人。
津固岛,船厂内。
陈大宝坐在一堆木板上,打量着忙碌的船匠,不远处就是胡九、张器。
庄正德拿着锤子敲打着船舷,时不时抬起头看向陈大宝,陈大宝打了个哈欠,然后跳下木头,一步一摇晃地走向庄正德,喊道:“你这个老头子看我作甚,是不是想逃走?我告诉你,现在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船厂起义
庄正德很郁闷,你不是说让大家等你信号动手吗?
至于什么信号,你也没告诉我们啊,不多看看你,谁知道你打没打信号,万一错过了动手的机会,岂不是将所有人送到绝路上?
陈大宝吆喝着,已经抽出了鞭子,舞动起来,啪啪直响,胡九、张器一看这架势,不再闲聊,而是跟了上去。
“你,就是你,做工偷懒不说,还总是看和我几位头目,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想逃跑不成?”
陈大宝一声吆喝,直吓得庄正德、于茂彦等人脸色苍白。
这位该不会是假冒的安全局军士吧,这要逃跑的企图,能公开说出来吗?
庄正德有些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冒牌的,因为他又开始欺负自己了,可怜的一身老骨头,怎么就那么招人拳脚……
陈大宝踢了庄正德两脚还不解气,直接抽出了腰刀,恶狠狠地说:“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别以为你们手里的锤子、斧头、锯、榔头和木头很厉害,整日敲敲打打,蛮力不小,却胆小如鼠,让我说,杀两个人,你们就都能老实干活了!”
胡九、张器对视了一眼,这哥们说什么话呢,怎么听着如此别扭。
于茂彦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斧头,顿时明白了,陈大宝是让大家准备好武器呢。庄正德眯着眼,看向掉在脚下的锤子,一干船匠也明白过来,不是抓住了造船的工具,就是靠近了顺手的工具。
陈大宝用刀指向庄正德:“我看你这个老头子最偷懒,今日就拿你开刀!”
胡九、张器见陈大宝不像是来虚的,连忙上前阻拦。
张器护在庄正德身前:“陈大宝,没有大当家的命令,谁也不能杀船匠!你要打,抽他们一顿就是了。”
陈大宝力气大,手也大,直接推搡开胡九,对张器说:“老子管船厂,用得着你说话?让开!”
张器冷眼看着陈大宝,抽出腰刀:“我若是不让开呢!”
“那我就只能……”
陈大宝歪着头,冲着张器眨了下右眼。
张器顿时迷糊了,疑惑不解地看着陈大宝,他不会是有病吧,竟然对自己眨眼?莫不是有什么男人暗疾,或是龙阳之好?
呕!
陈大宝很是郁闷,庄正德啊庄正德,你他娘的现在就不需要装正经了吧,动手啊,我都给你信号了,人就在你面前背对着你,多好的机会啊!
我再眨眼!
庄正德伸着脖子,一时之间无法解读陈大宝的暗号,这眨眼算什么,你就算不找个杯子摔杯为号,也应该找个瓜片啥的,摔瓜为号吧,哪里有眨眼当暗号的……
张器被陈大宝几次眨眼给整得害怕了,娘嘞,这不是个正常男人啊!胡九看着来回对眼的张器与陈大宝,刚想说话,就见庄正德跳了起来,然后一锤子重重敲在了张器的后脑勺处!
“哎呀!”
胡九错愕不已,看着直挺挺倒地的张器,这个家伙脑袋多了个洞……
船匠竟然杀人了?!
这一群懦弱的人,竟然拿着造船的工具杀人了!
胡九抽出腰刀就想要砍掉庄正德的脑袋,可还没走一步,就感觉到脖颈一凉,钢刀架在了脖子上。
“胡兄,不,胡-海贼,我奉劝你不要动。”
陈大宝一改往日憨厚的嗓音,整个人变得冷厉起来。
胡九缓缓转过身,盯着陈大宝,咬牙问道:“你想要背叛南洋海贼团不成?”
陈大宝侧身,看向庄正德、于茂彦等人,厉声喊道:“大明安全局大同千户顾云,奉旨潜伏陈祖义海贼团,今日,你们就是安全局的兵,就是皇上的亲兵卫队,杀掉海贼,一起回家!”
顾云?!
庄正德、于茂彦等人没有听闻过这个名字,可听着这如雷的声音,所有船匠都沸腾了!
现在,大家都是皇上的亲兵卫队,杀出去,一定要杀出去!
杀!
杀啊!
一百六十五名船匠,转眼化作一百六十五名战士,一个个叫喊着,杀向最近的海贼。
顾云瞥了一眼胡九,不等他说话,刀已切过,然后看向自己收服的一干心腹:“跟着我,我给你们重生的机会,回到大明,你们就是戴罪立功之后的良民!若不想跟我,我不为难你们,现在离开就是,但我需要说一句,千万不要待在琉球王国,大明水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孙岩是顾云的心腹,虽然知道顾云所图不简单,但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大明朝廷的人,是朱允炆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安全局之人!
朝廷与海贼,势不两立!
南洋海贼团之所以被落得这副模样,都是大明水师所赐!
现在让自己跟着大明朝廷的人去杀海贼?
孙岩内心挣扎不已,陈大宝,不,顾云对自己有恩,海贼虽坏事做尽,但也是懂得好坏与恩义的。
顾云看出了孙岩的挣扎,上前拍了拍孙岩的肩膀,然后对二十几个跟着自己的海贼说:“这里有船,你们离开这里吧,可以去旧港,去交趾,去其他地方,总之,不要再做海贼了。”
孙岩看着顾云转身离去的身影,看着顾云加入船匠的队伍,看着顾云刀起刀落,不由凄然一笑,对犹豫的人说:“陈大宝对我们有恩,有义,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们都不能忘恩负义!何况,这个世界还有海贼的前路吗?大海之大,已经容不下海贼了,跟着他,我们至少可以落得一个前路。”
是的,世界没有海贼的路了。
众人明白这个道理,也清楚现在的局势,大明水师都在来的路上了,大家还能跑到哪里去?
就是离开了这里,又能到哪里?
总有一天,会被水师给抓住,然后送到某个菜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