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庸看了看刘长阁,道:“各中原因,恕盛某现在无法言说。但我需要安全局将一封信快速传给燕王,他看过之后自有决断。”
刘长阁看着盛庸写好信,封存妥当,便凝重地接了过来,问了句:“盛都司,安全局第一职责就是捍卫大明安危,我们也是军士,若有大战,还请容我率安全局之人冲锋。”
盛庸看着刘长阁请战的目光,肃然道:“放心吧,有你们出手的时候。宁王提到一条消息,哈什哈准备派遣一部分兵力,经女真部绕道前往朝-鲜,与李芳果结盟,以谋求东西并进,图谋辽东。”
刘长阁瞳孔微微一凝,想了想朝-鲜的位置,不由说道:“不是说哈什哈有勇有谋,怎么会做出如此蠢事?”
盛庸一摊手,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这确实是一个昏招,除了白白送人头,盛庸想不出来任何结果。要知道辽东都司杨文也是一名悍勇之将,还占据地利,兵力众多,怎么看,都不会让哈什哈的人顺利抵达朝-鲜。
退一万步,哈什哈的使臣到了朝-鲜,朝-鲜的李芳果就真的敢和大明为敌?
开什么玩笑,李成桂就是靠着推翻亲元政权上位的,李芳果是李成桂的儿子,就算再白痴,也能看清楚元朝不是明朝的对手,一旦李芳果下令封锁道路,不让哈什哈的军队进入朝-鲜,那他们就只能待在鸭绿江边,感叹“一条大河波浪宽”了。
蓟州镇。
朱棣率军驻扎于鹿儿岭,距离长城喜峰口只有四十里,平安、瞿能、丘福、陈挥等将士,悉数聚在帐中。
“哈什哈想要攻略关外,彻底扫清我军在关外势力,鞑靼的阿鲁台想要借此机会,打击哈什哈,朵颜卫左右逢源,看似无足轻重,却在这个档口十分重要。他们的立场,将决定关外战事的规模与走向。”
平安指着舆图,分析着当下局势。
瞿能认可平安的见解,道:“眼下可以宽心的是,鞑靼与瓦剌并不是真正兵合一处,这也就决定了瓦剌不可能倾力进攻大宁与辽东诸地,最多是将鞑靼与朵颜卫当替死鬼。”
陈挥也是一良将,骁勇战将,洪武时期立有军功,面对眼前局势,其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无论瓦剌、鞑靼与朵颜卫如何苟合,我们在关外的力量,尤其是大宁附近的力量都显单薄,宜速出关,支援大宁。”
众人议论不休。
朱棣听过每个人的看法,目光紧盯着舆图,沉思良久方开口道:“冀州还是太远了,进不能对付元廷,退不能保大宁,出关宜早不宜迟。”
平安见朱棣下了决心,有些担忧地说道:“出关没错,只不过我们眼下兵力不足,步卒尚未赶至,若仓促出关,一旦遭遇元廷精锐,以我们手中的力量怕改变不了局势。”
朱棣也清楚这一点,但时机已不容再等下去,若再拖延下去,北面多少变故传到关内,都无法挽回了。
“兵力问题不需要担心。”
瞿能指了指舆图,道:“一旦出关,可自宽河所、会州卫直接掉兵,驻扎于富屿卫。这种办法虽然会使宽河所、会州卫空虚,但其距离关内较近,只需等上数日,北平步卒赶至,便可补充上去。”
朱棣点头称赞:“如此甚好,那就准备吧。”
“报,大宁都司文书。”
军士连忙将文书递送上来。
朱棣打开一看,顿时目光一寒,面色严肃起来,就在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在惴惴不安时,朱棣突然说道:“这一次我们要有大动作。命令东胜、忠义、兴洲三卫所有骑兵集结,抵达喜峰口之后,即刻出关,兵进富屿卫。”
平安、瞿能等人有些吃惊,朱棣这是想要将关内蓟州一线的骑兵都抽空啊,这一次动作,非同小可。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为一人成魔,我甘之如饴
京师。
穆妙福正在与小贩讨价还价,盆子里的鲈鱼倒是肥美,要价二十文,属实贵了。
“罢了罢了,收你十八文。”
小贩实在是拗不过,只好退让。
穆妙福欣喜地掏出十八文钱,递给小贩,待小贩穿好鱼后接过提在手中,打算返回朱宅。
便在此时,街道上喧闹一片,百姓连忙躲避,远处一匹马飞奔而来。
“让开,都让开!”
声音有些嘶哑,也有些熟悉。
穆妙福连忙抬头看去,马匹已然近了。
“啊?”
穆妙福看清来人,惊呼一声,只一瞬间,马匹已蹿了出去。
“不好了!”
穆妙福抬脚就跑,进入朱宅后,匆匆找到冯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朱,朱有爋回京了!”
冯氏听闻,脸色一变。
很快,朱有炖也收到了消息,回到了大堂。
“我们与他已经没有任何干系!他的事,我们不过问,也不用操心。”
朱有炖咬牙切齿。
对于弟弟朱有爋的背叛,他是怀着彻骨的痛恨的,若不是朱有爋密报朝廷朱橚造反,朱橚就不会死,自己也会从万人敬仰的世子沦落为眼下的庶民!
冯氏看了一眼朱有炖,对穆妙福问道:“仔细说说。”
穆妙福稳定了心神,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道:“我当时刚刚买了鱼,正准备回来,就看到朱有爋骑马而来。他似乎吃了不少苦头,头发散乱,衣服上满是破洞,脸上好像还有伤……”
“有伤?他的护卫呢?”
冯氏问道。
穆妙福摇了摇头,道:“没见到护卫。”
朱有炖有些不耐烦,道:“他就算是死在外面,也与我们没有关系!”
“话虽如此说,但他毕竟是你的弟弟!”
冯氏劝道。
“我没有这样的弟弟!”
朱有炖当即甩袖离去,心头充满怒火。
冯氏看着朱有炖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对穆妙福道:“你去打听下,看看朱有爋回京是为了什么事。”
穆妙福答应之后,便又一次出了门,只过了半个时辰,便匆匆返回,对冯氏道:“朱有爋跪在了午门外,求见皇上。这件事在京师已经传开了,至于什么缘由,都没个准话。”
冯氏心头沉甸甸的。
若朱有爋来京师是领赏的,那自己远离他,不闻不问,保持距离,理所当然。可现在朱有爋怕是落了难,跑京师来请罪的,这种情况下若自己等人还保持距离,那天下人该怎么议论?
薄凉?
残酷无情?
大义灭亲之后的大义灭亲?
武英殿。
朱允炆处理好文书,看了一眼顾三审,问道:“周王走了吗?”
顾三审通报:“不久之前内侍来说,周王还在午门外跪着,已有两个时辰。”
朱允炆不想见朱有爋,安全局已将他的所作所为汇报过来,他的目的是让自己放了白莲沫儿。
“让他跪着吧。”
朱允炆吩咐内侍将奏折送到通政司,然后走出了武英殿。
“白莲沫儿到哪里了?”
朱允炆问道。
“明日一早便会渡过长江,京师接应都已妥当。”
顾三审道。
开封安全局押送白莲沫儿并没有追求时间,而是以稳妥为主。故而在时间上,稍慢于朱有爋。
朱允炆点了点头,安排道:“一到京师,即刻刑讯,问出佛母身份、古今身份与白莲教密谋。但要记住,人不能死。”
“遵旨。”
顾三审领命。
古代有的是刑罚艺术,比如割三千多刀人还活着的凌迟艺术。不让人死,却可以让人体验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午门外,朱有爋跪在大门前,看着宫门走出来的官员,哪怕是有人上前问话,也不作回应,只表明一个态度,自己来这里,是来求见皇上的,与其他人无关。
话虽如此,可堂堂藩王跪在宫门外,官员怎么揣测,百姓怎么想?
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却没几个人知晓朱有爋到底是来干嘛的。
夜深了。
南京城终于从喧嚣中安静了下来。
朱有爋看着紧闭的宫门,一脸的坚毅与不可动摇,膝盖有些疼,地很硬,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自己一定要见到皇上,只有这样,才能给沫儿一条生路!
可朱允炆不想见自己!
朱有爋心中有些发凉,但却没有任何其他办法。因为自己出卖了父亲朱橚,导致任何勋贵都不欢迎自己,根本就不会帮助自己。
再说了,这件事关系着白莲教,没有任何官员与勋贵愿意与这件事扯上关系,哪怕是找他们,也只能吃闭门羹。
天地之大,贵为周王,却只不过孤零零一人。
自己要赌的,只是朱允炆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若自己赌输了,那就跪死在这里吧,不过是先沫儿一步,也好早点到奈何桥边等她。
夜凉如水,朱有爋有些瑟瑟发抖,不是冷,而是伤势发作。
有一次夜间赶路,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手臂脱臼,直接疼死过去。若不是夜间有好心商人路过将自己救了,说不定已经死在了荒野之中。
可是自己不是个好人,报答商人的方式,就是抢了他们的干粮和马匹。
为一人成魔,我甘之如饴!
朱有爋挺直了腰,跪着看着宫门,目不转睛。
深宫之中,朱允炆已然睡下。
马恩慧微微闭着眼,等待了许久,也没听到朱允炆舒缓的呼吸,不由低声道:“皇上可还在想周王的事?”
朱允炆伸出手,马恩慧枕着手臂便靠了过来。
“朕只是在想白莲教的事,仔细回想安全局的情报,那白莲沫儿明知道进入周王府会被发现,可她还是去了,这让朕百思不得其解。”
朱允炆不理解。
这个世界上,知死而死的可不多,但这沫儿倒成了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