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很清楚,在这个时代,要想飞天,那还是有很多办法的,问题就在于飞多高,飞个一两丈,五六丈,那也是飞啊……
想要飞到外太空,或者去找嫦娥开茶话会,在大明还是别想了。
“我刚刚听闻,你想要成为住坐匠,为何?”
朱允炆对陶增光问道。
陶增光越看朱允炆越顺眼,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我想去京师当匠人研究火药,效仿爷爷,重新制作飞鸟,再上青天!”
朱允炆敬佩陶增光的勇气,若不是遇到自己,他或许就此会回到婺城,而后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自此之后,陶家再无人提起与知晓陶成道的事。
既然有缘,那就帮他一把吧。
朱允炆问道:“你对火药很有研究?”
陶增光思索了下,说道:“翻阅过爷爷留下的典籍,自己也曾制作过一些火器,但因朝廷管制着硝石、硫磺,始终难以取得大的进展。”
朱允炆相信陶成道当年的研究是有可取之处的,或许眼前的陶增光是一个不错的火器人才。
“京师之中,最善火药的匠人都在二炮局,你可愿意去那里做事?”
“二炮局?”
陶增光惊呼起来,听说那里汇聚了大明最精锐的火器匠人,寻常人根本就进不去,自己最初的打算,也只不过是去兵仗局混个差事。
朱允炆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但进入二炮局之后,你必须用心钻研火药,至于飞鸟与飞天,只允许你在空闲时间去做。你可愿意?”
“我愿意!只不过,敢问公子到底是何身份,只一句话真能让陶某进入大明最机密的核心之地?”
陶增光不是傻子,知道二炮局的进入门槛有多高,多严。
朱允炆淡然一笑,看向孙栋,道:“他就交给你了,我们走吧。”
“等等!”
班石喊道。
朱允炆回过头来,看着面色不定的班石。
班石向前走了两步,严肃地说道:“《火箭书》不是杀人的邪书,对吗?”
朱允炆、陶增光看着班石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班石轻轻抚摸着书的封面,叹息道:“原想着将它带到棺材里,现在看来,它还是留在人间比较合适。”
陶增光走向班石,扑通跪了下来,对班石磕了三个头,才被班石搀扶起来。
“班石爷爷,我一定不辜负你的重托。”
陶增光看着《火箭书》,心头百感交集,这本书经历坎坷,几经周转,终又回到了陶家人手中。
“这位公子,飞天真的存在吗?”
班石再次询问道。
朱允炆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当然,我不欺你。”
班石咧嘴笑了。
朱允炆招了招手,算是告别,登栖霞山收获一人才,还是陶成道的后人,可谓不虚此行。
刚刚抵达渡口,一匹快马便飞奔而来,孙栋迎上前,接过文书转呈朱允炆。
朱允炆看了看,眉头不由一抬,道:“回京吧。”
船只再次启程,在夕阳的余光之中。
“可发生了什么事?”
宁妃询问道。
朱允炆没有说话,一门心思地翻看《火箭书》,随手将桌案上的文书推给了宁妃。
《火箭书》中记录了一种飞鸟,飞鸟的动力源是火药,类似于后世长征火箭,采取的是绑扎式布局,只不过长征火箭通常绑扎三四个,而这个飞鸟绑扎了四十七个,所以在点燃的时候,为了追求时间的同步,还必须将引线做得足够长,以满足四十七个人同时点燃……
虽然这种设计有着极大的局限与问题,但对于班背而言,或许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宁妃看过文书之后,冷面皱眉,道:“这些大臣,竟如此无礼,他们竟还敢逼宫犯上不成?!”
朱允炆只轻轻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朝廷内部终还是出了点问题,群臣认为朱允炆病的时间太长了,一天天不上朝,是因为过于沉迷于后宫之乐,非要朱允炆出来主持朝政。
不出来,那就搞个游行示威……
据安全局密探所得,明日一早朝臣便会集结于文华门外,请求皇上临朝,甚至还摆出了一副皇上不上朝,我们就要死在宫门前的架势。
他们会不会死,朱允炆不想知道,但一群人冲着后宫的大门哭闹,是不是不太合适,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驾崩了。
“不过此事也无妨,我们子时就会抵达京师,只要皇上明日临朝,此事就不会发生。”
宁妃盘算了下时间,说道。
朱允炆摇了摇头,道:“他们闹就随他们去闹,明日朕可没时间搭理他们。”
宁妃有些着急,这次朝臣的动静可不小,至少有三十余位官员参与其中,若皇上毫不理会,怕会寒了百官的心。
“皇上……”
宁妃想要劝服朱允炆,莫要因此事动怒,让事情更难收场。
朱允炆将《火箭书》收了起来,一把将宁妃带到怀里,道:“你想什么呢,朕之所以不理睬百官如此作为,是因为明日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朕一定要去。”
“啊?”
宁妃惊讶,还有什么事比维护朝堂稳定更重要。
朱允炆深深抱着宁妃,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明日一早是戴原礼的葬礼,国子监众监生服丧致哀。大明官员无数,可戴原礼只有一个,你说谁更重要?”
宁妃紧贴着朱允炆,环抱而过,温柔地说道:“死者为大,这是天底下共知的道理。皇上若亲临国子监,给戴原礼送行,相信他在天之灵,定会含笑九泉。”
朱允炆将头埋在香软处,闭着眼回忆着戴原礼。
在这个世上,生老病死实在是太过寻常。有了国子监的《医学》三典,他日未必不能培育出医学专业,试着让医学人才的培养,变得更快,更多。不止是医学,还有数学,物理学,化学……
基础科学不加速,大明再发展一百年,还是一百年前的大明。
西方文艺复兴方兴未艾,大航海时代即将开启,大明绝不能落后于西方,而决定国运的根本,就在于教育,在于人才。
人才,比官更难得啊……
第四百九十七章 帝王送葬,培土宣言
八月四日,宜安葬。
国子监,祭酒杨士奇、司业李-志刚等一众官员,包括各大学院院长,副院长,一众博士、训导,乃至一众监生,皆是身披白衣,头系白巾。
肃穆与悲伤的气氛,蔓延在整个国子监。
戴原礼的棺椁就设置在医学院的一颗老松之下,搭有高台与帐篷,每一个进入医学院的人,都可以送送戴原礼。
李-志刚走入房间,看着低头沉思的杨士奇,轻声道:“祭酒,出-殡的时辰快到了。”
杨士奇沉重地点了点头,伸手握着茶碗,用低沉的声音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李-志刚肃然道:“已是妥当,只是礼部左侍郎陈性善又来了。”
杨士奇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礼部不礼部的已经不重要了。皇上给了戴原礼最高的荣誉,那我们就用国子监最高的礼仪安葬戴院使,至于礼部的规矩,就让他们去见鬼吧。”
李-志刚有些惊讶地看着杨士奇,他平日里素来重规矩,现在竟也开始不耐烦,看来礼部的所作所为已经激怒了他。
想想也是,戴原礼作为医学院的院长,耗费毕生心血,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还念念不忘《医学》三典,就这样一个品德高尚,医术高明,为国为民的医者,礼部还死板地按照寻常礼制来办丧礼。
针对这一点,杨士奇没有任何办法,哪怕觉得委屈,也无可申辩,因为人家是按规矩办事。
但当皇上敲定戴原礼的地位,明确其丧礼由国子监来办时,礼部还横插一脚,说这个违规,那个违礼,就连雕个雕像,礼部都要找茬,说什么高度超出多少,重量超出多少,会引起大祸。
杨士奇清楚礼部官员找茬,根本问题不在于戴原礼,而在于自己,在于自己卷入了内阁解缙与郁新等人的斗争。
只因为是同乡,走得近,谈得来,那就是解缙一党?
杨士奇很想质问那些白痴,整日读的都是圣人之言,为何张嘴闭嘴,举手投足,却没半点圣人影子,利用虚头巴脑的党争去惊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朝中官员可有人来?”
杨士奇起身问道。
李-志刚嘴角有些苦涩,道:“只有工部侍郎姚广孝、兵部职方司郎中杨荣,翰林院金幼孜等十余人来了,其他官员,此时估计正忙着哭天捍门,没空暇也没理由来国子监。”
说到底,无论朱允炆给了戴原礼怎么样的盖棺定论,那他的身份也只是太医院院使,国子监医学院院长,官职卑微,当不得大人物前来,就算他们来,也只不过是走个人情过场。
再说了,朝中动态杨士奇还是了解一些的,朱允炆已经一个多月没上朝了,朝廷官员屡屡上书,要求朱允炆临朝主政,都没有收到回复。
现在这些官员群情激奋,非要见一见朱允炆,让他从后宫里面走出来,哪怕是宫中传了话,他们也不听,一定要皇上亲自出面。
杨士奇不好评断这些官员行为的好坏,但很清楚,这些官员看似在表忠诚的背后,隐藏着结党的影子。
“王宾还好吗?”
杨士奇整理着衣冠,询问道。
李-志刚微微点了点头,道:“只是自苏州一路奔波而来,有些疲累,幸有他的弟子盛寅照料,并无大碍。”
杨士奇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道:“王宾医术了得,听闻又在苏州开了医馆,声名在外,那盛寅又得王宾真传,此两人若能留在国子监,对于医学院将是极大助力。”
李-志刚知晓杨士奇求贤若渴,但也清楚王宾与盛寅并不想步入仕途,只好说道:“怕有些困难。”
“你还记得皇上说过的那句话吗?方法总比困难多,留不住人,说明我们的方法还是没有找对。”
说到这里,杨士奇面色变得凝重起来,道:“这次我硬抗礼部与御史弹劾,坚持国子监师生披麻戴孝,为戴院使送葬,就是想要告诉所有人,只要是国子监的英雄,为国子监付出的人才,那他就当得了国子监上下的礼遇。”
哪怕是死,也比其他人风光!
哪怕是死,也不会被国子监遗忘!
人之一世,不过“功名利禄,理想抱负”八字,现在国子监有功名利禄,也有理想抱负,还有“留名青史”,“彪炳史册”,若这样还不能吸引更多人才加入国子监,那就不是国子监的问题了。
杨士奇走出房间,李-志刚等国子监官员紧随其后,数千余监生肃然站立两旁,戴原礼的两个儿子戴均、戴仁,老友王宾,太医院同仁,姚广孝、杨荣等也已到场。
杨士奇走到高台,看着戴原礼的棺椁与灵堂,面露悲伤,深吸一口气,对众人深施一礼,道:“今日戴院长出-殡,士奇忝为国子监祭酒,主持仪礼。现在,还请医学院第二任院长匡愚、副院长郁震,功布覆棺!”
匡愚、郁震两人走出,自监生托盘中取出长三尺的红色功布,功布之上,记录着戴原礼的生平、功劳,两人将功布覆盖于棺椁之上,动情之下,拍着棺木泣不成声,时不时喊出一句“原礼兄”,令人潸然泪下。
李-志刚等人将两人扶起,安慰着。
杨士奇努力地睁大眼,不让眼泪流出来,高声道:“抬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