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南宫嚚,在等到李然退去之后,这才开口道:
“殿下现在是对他言听计从了吗?”
王子朝深深吸了口气。
“本宫现在所能做的,唯有依仗子明先生尔。本宫之前便说过,论行军打仗,尔等并非能手,何必要如此猜忌?!”
“殿下,我等确是不材。但是,若殿下因此而只听从李然的话,他日难道就不怕他日后成为第二个单旗吗?尾大不掉,这可委实不妥啊!”
“哼!在本宫取得京邑之前,本宫无有一城一池,其中利害本宫自是知晓的!你们权且退下吧,待本宫静一静!”
王子朝没有搭茬,对于南宫嚚的话,也是置若罔闻。
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范蠡领着那一万兵马前往前邑,并且和东圉的孙武利用斥候传递信息,孙武得知李然的意图,也是再次整军备战,随时准备应敌。
果然不出李然所料,单旗在挫败鄩肸并且杀了他之后,便立刻是趁胜举兵。此刻,正领兵朝着京邑是杀奔而来。
孙武闻讯,且将东圉安顿好了之后,仅留下三千人驻守,自己则是带着八千人马,要和范蠡互相配合,意图将单旗的大军是堵在前邑。
第四百五十九章 王师败绩前邑
单旗和晋军汇合之后,便命司徒丑领兵三万,浩浩荡荡的朝京邑方向杀奔过来。
单旗刚歼灭王子朝的一万五千人马,又烧死其大将鄩肸,此刻正是兵势渐起之时。所以此番来战也是声势庞大,来势汹汹。
孙武提前赶到前邑,并不冒进,而是先绕到了前邑的后方,只随两千人,就在前邑后方驻扎下来,安排了六千人则是埋伏于两侧山谷之中。
而前邑的守将在得知司徒丑率大军将来驰援,也特意命人到山谷中查看敌情,毕竟他们也知道李然最是诡计多端,而孙武又最能出其不意。
而他所派去的斥候,却是在山谷之中完全分不清敌情。只因孙武又使了一手疑兵之计,他让士兵在后方用马匹拉着树枝,扬起灰尘,以此来迷惑敌人以为他们此番偷袭前邑的人数众多。
孙武此举看似冒险,实则是算准了前邑守将不敢轻举妄动的想法。因为范蠡几乎是于此同时也领兵到了前邑,范蠡将这一万分为三拨,三千形成一个兵临城下之势,两千置于前邑左右,剩下的全部绕到了后方,和孙武的六千伏兵是汇合到了一处。
如此在山谷设下的伏兵也达一万。而司徒丑在得知前邑已然被围之后,也顺势是放缓了行军,在距离前邑的几十里处停了下来。
范蠡和孙武经过商议,决定让褚荡领兵对前邑进行佯攻,前后共计五千人。而这一番佯攻,对前邑其实本来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
但也使得前邑的守将不敢贸然与出城接应司徒丑的援军,只得是在那严防死守。
另一边,司徒丑在得知这个消息,因为中间隔着一处山谷,也不清楚前邑的情况,只知道前邑被围,而他这次出兵,本是来讨伐王子朝的,而且志在必得。谁知竟在前邑附近就受了阻,这让司徒丑如何能忍?
于是,他当即点兵一万前往救援,却不料竟是在山谷中遭了伏击。好在这司徒丑也并非冒失之人,他本就想到会有被夹道埋伏的可能,所以他们倒也是早就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
只不过,他们一万人往后溃散,却不知又是黄雀在后。孙武这时又岂能没有第二手的准备?他在敌人入了山谷之后,早就在山谷之外亲自率兵进行围堵。
只见他身先士卒,站在战车之上,一阵高喊冲锋。
而司徒丑的一万大军,显然对此是毫无准备,他们岂能料到这孙武竟是这般神速,只须臾之间便已经完成了对他们后路的包抄。一时间,这一万人争相出谷,互相踩踏,可谓损失惨痛。
另一边,范蠡和褚荡攻城,虽是佯攻,但是冲车依旧是派上了用场。而褚荡毕竟是只一身的蛮力,不通什么兵法,眼看前方护卫冲车的人死伤甚多,他则也不管不顾,脑子一热,便要冲阵上前。
“大人不可!孙将军只叫我们佯攻,可未曾叫我等拿下此城啊!”
“管他那么多!先随我攻下城门再说!”
于是,褚荡将身上甲胄一个抖擞,举起他那把颇具特色的三戈戟挥舞着,一下子就冲到了冲车的下面。
而其左右皆怕褚荡冒进会有闪失,不得已,只得是护住他一齐是随着他冲到城下,继续举着盾牌,掩护褚荡在那撞击着城门。
“砰!……砰!”
随着一阵阵发出沉闷的巨响,将城内守军的心震慑的肝胆俱裂,也不敢近前阻拦,只能猫在城墙上不断的往下射箭。
褚荡冲击一阵,眼见无果,也有些焦急,而就在这个时候,箭雨竟然稍缓。
原来是前邑的后门及两侧都同时遭受到了孙武和范蠡的猛攻!
随着孙武与司徒丑的第一番对决旗开得胜,孙武眼看对方士气低落,便当即命人高喊“前邑已破”!
另一方面,孙武却没有继续追击,反而是倒转过来,继续猛攻前邑的后门。同时,又派人乔装成溃军撤入前邑。散播司徒丑的大军已经溃逃的消息。
而范蠡则亦是当机立断,命侧翼的士兵也一齐加入攻城。
只是,这司徒丑倒也并非是易于之辈,在得知自己的一万人溃散之后,不仅是没有立刻撤军,甚至没有登高观望。在听闻前邑被攻破的消息后,竟是立马亲自领着剩下的两万兵力,再一次发起了猛攻。
而此时孙武正在和范蠡互相配合着前后夹击攻城,不料竟然这司徒丑也是知兵之人。一阵反攻过来,让孙武竟也有些自乱了阵脚。
褚荡在前门正在用冲车撞击城门,有士兵举着盾牌护着上方,以防有箭矢射中褚荡,褚荡力大无穷,一人顶好几个人,在冲车的反复冲撞下,城门终于是被破开了一道口子。
随着城门洞开,从城内又是一阵流矢射来。褚荡不慎肩头中箭,却也是不管不顾,将那个口子再阔开一些后,径直跳了进去,手持着他那把三戈戟,犹如猛兽出笼,大吼着直接杀入敌阵之中。
另一方面,孙武被前后夹击,逐渐是招架不住,生出败象。孙武不由是大喝一声,想将士兵的士气重振起来。然而这战场之上,嘈杂声不绝于耳,十米之内恐怕都是难以听到对方说什么,更不用说孙武的喊话声了。眼看他这将迎来一场大败,而就在这个时候,后门竟是洞然大开!
孙武定睛一看,竟是褚荡前来驰援!这家伙,他竟是一路从前门杀到了后门!
孙武见状,顿时一振。而那些将士们看到自己人突然从城中杀出,嘈杂之中,军心也顿是稳定了不少。
又看到孙武站在高处,身边的传讯兵正在打着旗语,让他们赶紧撤入城内。
当即,一众将士们纷纷涌入城内,而司徒丑的大军也紧跟其后,褚荡却依旧在那率军抵挡殿后。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见他手持三戈戟,以一当十,虽身中流矢,却丝毫不落下风,敌军见此情形,犹如见到猛虎拦路一般,也不敢再贸然靠近。
褚荡和孙武且战且退,最后都退回到了城内,而范蠡也正在城内进行清扫,并很快修缮了前门。
孙武命人守住了后门,司徒丑眼看对方已拿下前邑,士气已盛,而他这边却已无战意。无奈之下,也只能是鸣金收兵。
此战孙武这边损失着实不小,好在范蠡和褚荡这便破城及时,不然他这一回恐怕真要吃了大亏。
司徒丑收拢剩下的兵将,竟只剩了一万多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退还是该进,前邑城破,孙武和范蠡的兵马也必然不少,再于此地恋战也实是无益。
司徒丑也知道了孙武不好对付。加之不远处的东圉也在他们的控制之下,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最终决定还是只带着一万多将士暂且退兵。
如此一来,经过一番血战,孙武终于是在褚荡的“莽撞”之下,有惊无险的侥幸得胜。并且得以攻下前邑,暂时是稳定住了局势。
王子朝得此战报,亦甚是欣喜。而这时他身边的人或许是因为妒忌,竟是再次嚼起了舌根:
“这个孙长卿,真乃神人啊!只可惜……他只奉那李然为主,却不知这‘率土之滨皆为王臣’的道理,实是可惜啊。”
但听那南宫嚚在那有意无意的叹息说道。
而他这话说得这般阴阳怪气,以致于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其中的意味。
言外之意,无非是说那孙武和范蠡,终究还是他李然的人。王子朝即便是再信任他,也不该如此将军权如此外放。
而王子朝又如何会听不懂?他虽然依旧是信任李然的,但是也架不住身边的人如此喋喋不休。
于是,王子朝为有所权衡,只得是派出尹圉来到了前邑,名为犒劳,实为监军。
李然知道此事之后,也知这是王子朝的制衡之术。心中虽多少有点芥蒂,不过转念一想,这也算得是君王之术。
更何况,这王子朝毕竟不是太子晋,终究是无法与他做到推心置腹的。
而他现在也只愿王子朝能够别像楚灵王后来那般,对他产生更多的误会和猜忌。
第四百六十章 洛邑百工哗变
另一方面,观从这边自潜入洛邑后,先是不动声色的作得一番打探,最终是卯定了其中的一人——洛邑司空晏。
这司空晏,乃是执掌成周百工之人。据说当年王子朝之所以能够在周景王的葬礼时,带领其旧部和百工突然发难,这背后,就是此人出力甚多。
只不过,司空晏此人行事谨慎,虽是暗处运作了许多事,却始终都没有亲自露面。
以至于王子朝此前起义虽是最未能成功,但这司空晏却依旧能保全自己,且重新将百工给收拢了起来,替王子朝是保住了这一股来自民间的力量。
而经过之前的百工叛乱,单旗本来就对这些百工已经不甚放心。但所谓法不责众,奈何他们这些人实在人数太多,且涉及到洛邑日常中的各行各业,若是对他们开展大肆的清算,恐怕只会引得洛邑大乱。
而他毕竟是刚刚拥立了新的周王,也正如巩简所言,这节骨眼上,他必然是爱惜自己羽毛的,凡事都自然不敢是做得太过分。
所以他并没有秋后算账,追究百工的责任,只一方面严密监视着,一方面只简单的安抚了一番便算罢了。
观从在见到司空晏之后,也不说话,只递出了王子朝所转交给他的简牍。待司空晏看完,便二话不说,只将简牍是直接掷入身边的暖炉之中。
“不知王子殿下现在如何?”
“殿下如今已新取了京邑,且大败巩简和甘鳅,形势一片大好!不然,那单旗也不会心生惧意,带着周王离开洛邑!”
司空晏闻言,不动声色的闭着眼,不由是沉默了一阵。
“自上次败退之后,城内的国人也并不好受。虽然没有遭到单旗的清算,但也大都被人给严密监视了起来。此举……恐怕困难啊!”
观从听罢,却是淡然道:
“大人考虑周全,眼下情势确实如此。但想那单旗既已离开成周,更是连同周王一并带走。城内虽然有一些守备,但想来必然空虚。我等只需小心行事,出其不意,定有奇效!如今唯一所担心的,倒并非此处的守军,而是单氏驻留于城中的府兵!”
观从此言倒也不虚。
想那周景王在世之时,之所以最后要舍近求远,准备借狩猎的机会杀掉单旗,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忌惮单氏手底下那些盘踞在洛邑内的私兵。
毕竟单氏在洛邑经营许久,隐藏于城中力量不可谓不雄厚。
纵是周景王以君王的身份,要选择在洛邑城内制单氏的罪也是无有可能。
而这一切,也足以说明单氏在洛邑的能量是有多么的强大。
司空晏犹豫了片刻,这才慢慢开口道:
“吾等皆愿为王子殿下效命,想那单旗此前种种行径委实过分,国人也都不是瞎子,自是都看不惯他的。只是……正如你方才所言,单氏的私兵可不容小觑啊!”
“对此在下已有盘算,可纠结百工和其他国人,哗变之后直接前往攻打单氏祖庭。正所谓攻其所必救,攻打单氏祖庭,其豢养的私兵必然来救。届时,可据险要与之相抗。若能成,则成周便可落入我们之手,若不成,则可从其宗庙之后连接其陵寝的甬道,直接撤出洛邑!”
司空晏闻言,急忙是上前捂住观从的口:
“此事非同小可,需得小心谨慎……”
观从明白其意,于是低声说道:
“大人不如列举几名可信任之人,大人不便出面,便由在下从中联络。即便是有事,也必不会让大人为难。”
司空晏见这观从倒也是有胆有识,他孤身一人潜入城内,已经足见勇气。再说他倒也颇通人性,于是便点了点头:
“既如此,足下可见机行事!”
于是,司空晏便从袖中取了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竹简交到了观从的手上,让他只管去找这几个人进行联络。这些人都是他原本就信得过的,在百工中也颇有一些声望。
……
而就在观从在暗中与这些人接触之时,意外是不期而至!
就在这时,洛邑城内突然传出了鄩肸战事失利的消息来。而鄩肸则是被单旗命人给直接押到了成周,并在市井将其当众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