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残破的窟窿，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修补起来，几个小一些的窟窿还可以派兵士堵一堵，可是那些连马匹都能冲进来的窟窿，就不是一些士兵就能堵住了。
　　南门守城的军士本就有限，如果将城头守军调下来堵塞防守这些窟窿，城头上的防守力量就会大大削弱。
　　“找人堵住缺口。”汪兴朝心下焦急，顾得了这边就无法顾到上面，想着就算敌军冲过来攻城，毕竟还有护城河作为屏障，还能有些时间在缺口处布防，大声吩咐道：“将城中训练的后备民兵都调过来，死守缺口。”
　　此前已经辽东军已经在城中招募了一些壮勇，人数不多，也都还在训练之中，本是想着城头的兵力消耗太严重再补上来，在此之前先训练一些时日。
　　谁成想敌军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事态紧急，虽然明知道那些临时招募的兵勇战斗力极弱，但此刻也顾不得。
　　日头已经升起，汪兴朝跑到城头，瞧见城头守军已经是严阵以待，目光都是望向城外。
　　号角嘹亮，鼓声大作。
　　一排排、一列列龙锐兵齐整地从敌营涌出来，步伐坚定地向城池的方向冲过来。
　　攻城，这一刻正式开始！
　　汪兴朝望着海浪般涌过来的龙锐军，一颗心已经是沉到谷底。
　　敌军的抛石车再次开始发起攻击，而这一次的攻势比此前更为凶猛。
　　一颗石弹直直向汪兴朝这边飞过来，汪兴朝立刻闪躲，“砰”的一声，那颗石弹正砸在墙头，瞬间碎裂，石屑纷飞，几声惨叫，已经有兵士被碎石所伤。
　　但龙锐军利用抛石车发起攻势，只是为了掩护自己的步兵。
　　冲在最前方的龙锐军都是盾牌步卒，在步卒后方，又有众多的箭手，而箭手后面，却是数百架虾蟆车蜂拥而上，车上载满了土石，利用抛石车和弓箭手对城头守军的压制，虾蟆兵推进到了护城河边，迅速往护城河中填土。
　　汪兴朝心知一旦护城河被填出道路，敌军冲到城下，就完全可以利用城墙根下的那些缺口直接冲到城内。
　　本来辽东军也没有想过护城河真的能够阻挡住敌军，无非是增加一道防护，给敌军造成一些损耗。
　　毕竟厚重坚固的城墙才是真正的防护。
　　但现在情势不同，护城河已经变得异常关键。
　　汪兴朝亲自弯弓射箭，带着城头的箭手阻止敌军填土。
　　但敌军的石弹和箭矢宛若雨下，压的城头箭手根本无法全力防守。
　　秦逍似乎将龙锐军的箭手都调到了南门外。
　　之前汪兴朝对箭手辽阳城还十分自信，但龙锐军真正发起攻击，他才知道对手做了充分的准备。
　　这就宛若绝顶高手，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疾风骤雨，犀利异常。
　　城头也准备了小型的投石车，投石兵遵照汪兴朝的吩咐，将目标对准敌军的虾蟆车。
　　虽然也确实摧毁了一些虾蟆车，而且射杀了不少虾蟆兵，但敌军的虾蟆车有数百辆之多，虾蟆兵更是多如牛毛，对敌军造成的损失，根本无法阻止他们在护城河上填土通路。
　　敌军显然也没有打算将整个护城河都填平，只是展开分作十几队，显然是准备在护城河上填出十几条道路来。
　　秦逍之前保存实力，不让军士冲锋攻城，可是到了真正要玩命的时候，却根本没有保留。
　　而龙锐军也是一往无前，骁勇无比。
　　此时秦逍就骑在马上，望着城头。
　　他自然也看到，城头的守军却是被压制，而自己麾下的兵士正排山倒海般向前推进。
　　“一将功成万骨枯。”秦逍看到不少守军中箭之后从墙头摔落下来，也看到敌军的箭矢和投石车给本部军士造成了不小的杀伤，神色复杂，道：“都是大唐锐士，却要自相残杀……！”
　　一旁的顾白衣也是感慨道：“这是以杀止杀，只有义无反顾打赢这一仗，东北才会恢复太平。”
　　“这次若能迅速拿下辽阳，司空翎和张太灵居功至伟。”秦逍道：“短短半个多月，火雷营就能挖通几十条地道，而且在城墙下埋好火雷，他们确实很辛苦。”
　　顾白衣道：“他们多辛苦一分，咱们就能少死很多弟兄，功德无量。”
　　炸开辽阳城墙的当然是火雷营之功。
　　秦逍的火雷营属于秘密部队。
　　这支队伍的组建，从一开始就很隐秘，即使是龙锐军的将士，知道火雷营存在的人也并不多，而且有知道火雷营存在的人，其实也不知道火雷营到底有什么作用。
　　火雷营一直都是被部署在远离主营的偏远地方进行训练。
　　秦逍用人不疑，组建火雷营之后，直接将火雷营交给司马翎全权负责。
　　火雷营招募的人员，如何训练，甚至饷银如何分发，全都由司马翎来处理。
　　司马翎混迹江湖几十年，交友广阔，这其中本就有不少奇人异士，司马翎将许多故交全都招揽过来，而且还从军中选了不少机灵之辈，火雷营在短短时间内，倒也发展了五六百之众。
　　这些人训练的一个重要科目，就是挖掘地道。
　　龙锐军的其他兵士，武器是刀枪弓箭，而火雷营士兵的武器，则是铁镐和短铲。
　　除此之外，火雷营另一个重要武器，自然就是威力十足的火雷。
　　早在拿下辽西之后，秦逍就嘱咐张太灵尽量多储存火雷，关键时候肯定能用上。
　　秦逍对火雷营的需求，一直都是有求必应，制造火雷的材料，那也从来是要多少就提供多少。
　　张太灵麾下也有一批人，不过一直以来，张太灵都不敢将制造火雷的完整配方交给任何人，他只是将手下的人分成几队，每队负责一部分制作火雷的工序，所以虽然最终制作出大批的火雷，但却没有其他人能完全掌握制作火雷的方法。
　　此番攻打辽阳，秦逍知晓汪兴朝肯定是坚守不出，要拿下辽阳，如果没有其他办法，就只能是强攻。
　　攻打一座坚城，付出的代价当然不会小。
　　如果没有火雷，秦逍也只能强行攻城，但因为有火雷营的存在，秦逍当然是将火雷营列入攻城计划之中。
　　只要运用得当，不但可以加快破城的速度，还能够减轻伤亡，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所以在出兵辽阳之前，秦逍就将火雷营调到辽东，而且与司马翎等人仔细研究，最终商讨出了具体的攻城方法。
　　火雷营也确实不负秦逍所望，初次上阵，就起到了奇效，直接将辽阳城墙炸开了十几处缺口。
　　虽然其中具体的操作十分复杂，但最终司马翎还是达成了秦逍的设想，为龙锐军打开了破城之门。


第1713章 缺口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龙锐军发起攻势之后，完全是一副玩命的架势。
　　除了骑兵还在严阵以待，几乎所有兵种的步卒都是扑了上去。
　　盾牌兵、弓箭兵、虾蟆兵作为攻城的主力一往无前，而长矛兵和刀手则是跟随在后，直待在护城河上填出道路，立刻冲击。
　　投石兵一刻不停地利用石弹掩护同伴的工程推进。
　　夫战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秦逍和顾白衣都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第一轮攻势肯定要全力以赴，虽然也必然会出现不小的损失，但却一定要咬着牙坚持到底。
　　火雷营已经在城墙根炸开了缺口，步军们要做的就是填出道路，杀到城下。
　　只要能够一鼓作气杀到城下，就可以利用缺口冲入城内，这场战事就将完全占据主动。
　　秦逍知道，即使这一轮攻势再艰难，也不可轻易撤兵。
　　只要撤下来，士气肯定是受到打击，下一次攻势就肯定没有首次攻城的士气旺盛。
　　最要紧的是，一旦撤下来重新修整，也就等于给了敌军修补缺口的时间。
　　虽然火雷营对城墙造成的破坏不小，守军短时间内不可能修补好，但缺口多修补一分，攻入城内的难度也就会增加一分，所以龙锐军自然是不可能给敌军修补缺口的机会。
　　辽东守军虽然在平日的训练中都是战斗技巧出色，其中不少还曾参加过剿匪，但大部分却实在没有经过这样的场面。
　　眼看着无数的龙锐兵冲过来，有些守军心下竟是生出恐惧之感。
　　都说龙锐军是一群乌合之众，但事实胜于雄辩，眼前的龙锐军，宛若虎狼，何曾有半点乌合之众的不堪？
　　有守军甚至觉得，如果不是依仗城池守卫，那么辽东军在对手面前，恐怕就如在荒野中赤身裸体对着虎狼一样。
　　虽然守军在汪兴朝的指挥下，竭力作战，但敌军的推进还是无法阻挡，不到中午时分，护城河上终于被填出了数条道路，而河内众多的尸首便是付出的代价。
　　每一寸道路，都是用生命换取。
　　后队的龙锐兵没有任何犹豫，如潮水般顺着护城河上的石道直往城下冲过去。
　　趁着龙锐军在护城河填道之际，守军已经从城内调来数百名预备兵部署在城墙下的缺口处。
　　其实辽东将官们心中也都清楚，这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十几处缺口，这点兵力根本无法堵上。
　　而且都是没有经过战事的新兵，真要厮杀起来，就像是一群绵羊遇上虎狼，不堪一击。
　　守军甚至无法从城头调兵下来增援。
　　如果将城上的守军调下来，龙锐军没有了城头守军的攻击阻拦，更会畅通无阻杀到城下。
　　辽东守军本来还是做好了各种守城准备，但火雷营炸毁城墙，战场上出现这样致命变故，彻底将守军的所有计划完全打乱。
　　长枪手、刀斧手、盾牌手，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前呼后应，如海浪般已经席卷到了城墙根下。
　　几处被炸毁最严重的缺口处，大批的龙锐兵拥到。
　　人多却不乱。
　　龙锐军的将士们还是保持着完整的队形。
　　无论是顾白衣还是宇文承朝，练兵之时，铁血纪律永远是他们的第一要素。
　　无论是什么环境，乱既是败！
　　周元宝是黑山军的第一猛将，如今也成为龙锐军中骁勇无匹的悍将。
　　手握八棱狼头锤，声如洪雷，正在指挥三百多号人向城墙下最大的一处缺口推进。
　　盾牌手在最前面掩护推进，而数量并不多的弓箭手则是跟随在盾牌手后面，箭矢向缺口内一通劲射。
　　城头上的守军自然也看到过河后的敌军分成一队队人马，向缺口处推进。
　　先前就有人在城头架好了铁锅，煮上桐油，直待龙锐兵推进到城下，便以沸腾的桐油倒下去伤敌。
　　但龙锐军的投石兵当然也看到守军的意图，在本方人马还没有推进到城下之时，便将目标对准了有缺口的城墙上方，一颗又一颗石弹呼啸而至，有的直接越过城墙落到城内，但依然有不少石弹直接砸在城头，其中有几只铁锅被石弹击中，立时打翻，桐油泼溅出去，守军兵士来不及闪躲，被沸腾的桐油溅在身上，凄声惨叫。
　　双方各施其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器械工具，一攻一守。
　　整个战场宛若人间炼狱。
　　周元宝指挥着几百人率先冲到缺口处，里面却也有五六十人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