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莎一边翻看报告，一边头也不抬地指挥道：“把这家伙拖出去交给冈格罗吧。无论是直接杀掉，还是当仆人，都可以。”
　　刚才在问话时，她有意避开了“天使”和“大主教”这两个禁忌话题，于是查理避免了他两个前辈那般爆炸身亡的噩运。
　　但如今这副痴痴傻傻的模样，让他自己来选的话，估计并不会觉得比另一种下场更好。
　　可惜他的实力跟艾尔莎相差太大，很轻易地就被艾尔莎的那滴血给彻底控制了。
　　现在的矮人查理，可以算作半个血仆——之所以是半个，是因为他没有被艾尔莎这个“主人”承认，很快身体就会因血液中的黑暗之力彻底崩溃。
　　换句话说，就算冈格罗最后选择放过他，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莱斯特按照艾尔莎的意思，把各种可能都跟冈格罗讲清楚：“当然，如果你真心想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只需要陛下一句话，他就会成为真正的血仆。到时候，陛下再将他身上的血契移交给你，你就会成为他永远的主人。”
　　冈格罗的脸孔被旁边火炉照得红彤彤的。
　　听完莱斯特的一大段话，他瞅了眼微笑的银发近侍，又看看旁边一脸痴呆的仇人，叹了口气：“不用了。不用再麻烦艾尔莎陛下了。”
　　“所以，你的选择是……”
　　“噗嗤”一声。
　　冈格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刚刚铸成的一柄钢剑，精准无比地割断了查理的脖子。
　　因黑暗之力，从伤口处涌出的血液并不像常人那般一喷三尺高，颜色也并非是鲜红色——那是一种深沉的红褐色，从不断涌动的状态上看，也很粘稠，就像已经半凝固的血一样。
　　“这样就可以了。”冈格罗随手将钢剑重新丢回冷水中，冲莱斯特点点头，“这具尸体，我会处理的。麻烦莱斯特大人转告给艾尔莎陛下。”
　　“不。不麻烦。”莱斯特眼也不眨，甚至冲冈格罗加深嘴角弧度，“如果您没有其他事要问的，我就先回到陛下身边了。”
　　“请。”
　　莱斯特转身，故意放慢了脚步。
　　果不其然，他还没走出工坊，就听身后矮人迟疑着叫住自己：“关于那个天使……”
　　“嗯？”莱斯特停下回头，“他已经死了。您有什么想问的吗？”
　　冈格罗沉默一瞬：“能把他的尸体也交给我吗？那毕竟也曾是我的族人。”
　　“这个……容我禀报给陛下后，再给您答复。”
　　“好。”
　　“一具尸体而已，他要就给他。”艾尔莎不甚在意，“反正，我们已经知道天使身上的秘密了。”
　　莱斯特一直很喜欢女王陛下说起“我们”时的语气，眼下听见，就忍不住笑，边笑边跟艾尔莎谈正事：“结合陛下您在查理那里问出的信息，现在可以基本断定，天使身上除了光元素，还有信仰之力。”
　　“嗯。”
　　“五百年前前，鲁伯特能顺利逃过您的制裁，也是多亏了信仰之力的庇护。”
　　“差不多。”艾尔莎忍了一下，没忍住，解释道，“但那个时候，我本身对君主权柄的掌控并不够，只是初步尝试而已。所以，只能说给鲁伯特和信仰之力钻了空子。如果是现在的我，就算当时的信仰之力再增加十倍，也不能保下鲁伯特。”
　　“那是当然，现在的您已经非常强大了。”莱斯特顺着她的话，哄了她一句，然后才继续分析道，“无论天使之前是什么种族，但成为天使后，其自我神志就会消除，成为教会最忠诚的打手。”
　　从利奥夫温的例子上就能看出，为了完成命令，连亲生儿子也能照杀不误。
　　不对，准确地说，是压根没认出他自己的孩子——直接变成没有感情、六亲不认的“机器人”。
　　莱斯特的比喻得到艾尔莎的认可：“看上去，他们是被体内的光元素控制了。光元素彻底消失后，才能恢复神志，但那个时候已经死了。”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跟之前的半精灵比起来，利奥夫温作为天使长所受的控制力度更强。”
　　“那么，我们现在已经能确定两点，要能成为天使，首先必须是非黑暗种族；其次，必须具备一定的信仰之力。”莱斯特总结道，“就是不知道，大天使长和普通天使的分类标准是什么。到底是‘生前’实力更强，还是信仰更虔诚，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这次，他说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得到艾尔莎的回应。
　　这让莱斯特不得不抬头，朝她看过去：“陛下？”
　　“唔，”艾尔莎应了一声，视线却透过面前的莱斯特，仿佛在看向某个很遥远地方。
　　过了片刻，她的眸光才重新凝聚，对莱斯特道：“你的疑问很快就能得到解答。教会向矮人宣战了。他们派出十万天使大军进军矮人王都，声称要替死去的查理国王复仇，清理所有‘心被黑暗吞噬’的矮人叛徒。”
　　“连教会的称呼都能知道这么清楚，陛下您刚才是联通了爱心商会的玩家吗？”
　　“嗯。新上任的矮人国王的求助信，就是送到了商会的玩家手上，应该是冈格罗临走前告诉他们的。”
　　对此，艾尔莎并无异议，她只是有些奇怪，“天使是教会人为制造产物，这一点，差不多已经确定了。假设这种制作过程中的转化成功率是百分之百，那这十万天使大军，到底从哪儿来的？”
　　上次明明已经消灭了近一万天使，其中人鱼族化身的天使是少数，大部分都是人族。
　　而眼下，又冒出了十万。
　　这其中的矮人一定也是少数——三年时间，无论查理国王怎么大力推广教会信仰，也不可能短短三年之内就凑够十万虔诚信徒——依然人族数量占大头。
　　而且只是讨伐矮人族“叛徒”，艾尔莎不相信人族教会会派出他们手上所有的天使军团。
　　这么计算推理下来，天使数量到底有多少？
　　这几百年内，教会又到底转化了多少人族？


第90章
　　血族天灾90
　　一些事是之前没有细想。
　　一旦注意到并稍微多想一点, 就会让人毛骨悚然。
　　就算艾尔莎已经是血族女王了，她在心底估摸了一下转变成天使的人族数量，还是不由得感到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
　　教会是疯了吗？
　　拿这么多人转化成天使, 就不怕最后天使反而比人还要多？
　　艾尔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起了兴趣，于是向爱心商会的玩家发布了一条支线任务, 委托他们去调查这几年平均每个月失踪的教会信徒数量。
　　这个支线任务是和【主线任务·支援矮人】一起发布的，要不是现在玩家人数足够多, 这样需要大量人手的双线作战还行不通。
　　现在玩家多了，各种类型的人都有。
　　有的人就喜欢打架斗殴，有的则沉迷做装备造首饰，还有痴迷种田的、造房子的、到处闲逛的……等等不一而足。
　　所以，在这种大部分玩家积极备战主线任务的时候, 也有那么一批人对大型战争不感兴趣，反而对艾尔莎发布的支线兴致勃勃, 认为这是挖掘游戏世界观的好时候。
　　这批人没去急着统计失踪人数, 反而先去了解了一下教会的来历。
　　他们得知教会从第一纪元时就开始存在, 只是以前还是王权和神权相互制约。
　　直到三百年前，当时的国王试图行刺大主教，反而被现身的天使反杀, 成为第一个被教会审判的国王。
　　自那以后, 教会势力迅猛发展, 王权衰弱，而贵族们在大主教兼任了魔法协会会长以后，更是抬不了头。
　　天使恰好也是在那次行刺事件中正式露面。
　　教会方面宣称, 是神明提前察觉了当时国王的阴谋, 特意派遣这些光明使者进入主世界, 来保护他的信徒们。
　　“神是无所不知的。唯有虔诚地供奉神明的人, 才能获得最终幸福。”教会牧师向打听这些事的玩家告诫。
　　这名女玩家为此特意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身白袍，上了一层有气血的妆。
　　现在，她双手紧握、两眼放光的样子，跟旁边真正虔诚的信徒没什么两样。由于她表现得太优异，甚至在布道结束后，还被其他虔诚的信徒们邀请去家中做客，互相交流对教义研读的感想。
　　对这位玩家来说，她本人对信仰什么的是没什么意见的，甚至觉得教义中的某些规劝能助人向善，但是对其中“不信神者必将遭受不义”这种句子就敬谢不敏了，偏偏其他信徒对这些照单全收、深信不疑。
　　随着爱心商会分会的发展，一部分细心的玩家逐渐发现，跟其他种族比起来，教会在人族中的影响力真的很大！信仰他们的人真的很多！
　　十个人里，八个都是真正的信徒，剩下两个也自称是真正的信徒。
　　总之，在这么多人中，要统计每年每月失踪的人数，真不是个容易的事，还要限定跟教会有关，那就更难了！
　　只是自愿接受支线任务的玩家，本就对破解世界观、解谜类游戏感兴趣，发现过程困难后，非但不沮丧，反而更有兴致了。
　　而就在解谜类玩家到处收集信息、推进支线任务进度条时，永夜领域内参加这次战争的玩家差不多都准备好了——武器被擦得发亮，装备佩戴齐全，就连玩家本人也提前补好觉，保证待会儿打仗时精神百倍。
　　血腥玛丽等人自然也参加了这次主线任务。
　　他们甚至比其他人更有优势。
　　因为之前帮冈格罗复仇的任务算是此次主线的前置，所以在这次出征中，这几十名玩家还被临时任命为指挥官，负责跟矮人族的将领沟通交接。
　　对其中某些pvp玩家来说，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在进行准备时，他们就忍不住向保加利亚请教，互相也坐在一起讨论注意事项。
　　如此一来，就引起了塞勒的注意。
　　pvp玩家嘛，当然是战斗所的常客，自然就跟塞勒这个战斗所管理员混熟了。
　　因此被塞勒询问时，这几名玩家没设防，直接说出他们要和矮人一起对战天使军团。
　　塞勒顿时来了兴趣。
　　再问出此次参战的天使军团共有十万时，塞勒一拍大腿，当机立断：“我们魔族也要参战！”
　　“啥？”原本以为这只是闲聊的新世纪战士有些傻眼。
　　看见塞勒去召集其他魔族了，新世纪战士这才想起来，貌似塞勒除了“战斗所管理员”的身份，还是“魔族领主”。
　　听说有架打，还是跟天使，还是跟十万天使，本身就嗜好战斗的魔族都很感兴趣。
　　一些原本就留在永夜领域，经常到战斗所来玩的魔族就不说了；剩下本来在所罗门位面的魔族，听到这个消息，都急匆匆赶来，生怕来晚一步，就错失了参与此次战争的资格。
　　艾尔莎注意到魔族的这番异动，一开始以为这群战斗狂吃错了药、想来永夜领域挑事，后来了解到情况，才哭笑不得，默认了他们的加入。
　　魔族加入了玩家们的出征队伍也就算了，很快，梅隆妮亚也代表新生的血族找上门来请求：“陛下，请允许我们参战！”
　　艾尔莎一挑眉，用眼神示意她给个解释。
　　梅隆妮亚蹙眉抿唇：“我们也是您的子民。我们也想为您、为整个血族出一份力！”
　　说实话，艾尔莎一开始是不想的。
　　天使浑身都是光元素，一看就很克制血族。
　　魔族也就算了，本身实力强劲，不那么容易在混战中死去。但这些新生的血族，相比起来就太脆弱了，说不定一个不注意，就被天使杀死了。
　　眼下永夜领域内，像梅隆妮亚这样真正的传统血族一批来自半精灵，另一批来自上次主动留下来的渔民，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八百人，真的是死一个就少一个。
　　但梅隆妮亚那句“我们也是您的子民”打动了她。
　　确实。
　　虽然他们的身体跟玩家们不太一样，但本质是一样的，都是血族的一份子。
　　区别只是一个能复活，一个不能复活。
　　但不管能不能复活，战斗都是无法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