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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枝守刚接完大和敢助的电话,马不停蹄又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竹田繁出事之后,他和他的同僚鹿野晶次就被停职调查了。他非常老实,乖乖待在了自己的住所,一步都没外出。
不老实也不行。
男人小心凑到窗前,拉开百叶窗的叶片往下看。他住的是个复合式住宅楼,底下是小区的花园空地,他此时从楼上往下看去,乍一看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大中午的,有个养狗的邻居牵着一条秋田犬在楼下遛弯,人和狗都很正常,但他知道他们刚刚路过的那个拐角影子里藏着一辆警车。
甚至周围不止这一辆,全都是来监视他的。
他握着手机的手有点发抖,声音里也透着虚,“刚才大和打电话问我在不在家。他什么意思?怎么办,万一他们查到了……”
那头的人语气低沉,甚至有些听天由命,“查到了就查到了,难道你还想跑?竹田老爹都没能跑掉。”
山枝守的脸色瞬间白了一点,他紧张地回头,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然而他却总感觉好像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监视自己,哆哆嗦嗦地环视一周后,找了个墙角蹲下,整个人恐惧地缩成了一朵阴影里的蘑菇。
“我、我说的就是这个……如果只是要抓我去坐牢也就算了,人都是老爹杀的,我们犯的事不致命,总有能出来的时候,但、但是……”他的声音更低了,往外吐字时几乎有些气若游丝,“老爹是怎么死的,我、我听说是很有可能是我们内部人动的手。”
对面的人沉默了半晌,“你想说什么?”
“那天本部长特意打了电话过来,如果上面的人觉得这事情盖不住了把我们当成了弃子……”山枝一咬牙,“鹿野,你跟我不同,你可是还有老婆孩子的人,你难道就这样认命吗?”
那头人的语气终于多了一丝波动,“那你觉得现在我们还能做什么?”
“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串刺耳的门铃声响起,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打了个转,把山枝手里的手机吓得托收掉到了地上。
他愣了一会儿才恍恍惚惚地回魂,“有人来了,你等等,我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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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被按响了三次,里头的人终于开了门。
鹿野晶次抬头看到门外的人,眼睛中闪过一抹复杂,“安室君?还有斋藤,你们怎么来了?”
斋藤是在楼下监视他行踪的警察之一,是松本警署的人,但也和他打过交道。看到他来开门,刑警终于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没事,刚刚你的电话没人接,所以我们才上来看看。”
大概估摸着他在被人监视这件事自己也清楚,斋藤直接说了实话。
鹿野晶次也是个刑警,敏锐从这句话中察觉到了什么,“你们认为我可能会有危险?”
安室透还没回答,手机率先响了。铃声扯着嗓子一落地就弹进空荡荡的走廊,带起螺旋的回声,声音明明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但不知道是不是时机太巧了,蓦地给人种不详的预感。
金发青年迅速接起了电话,“说。”
“安、安室先生……”
那头响起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刚从听筒露出来,立即让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现在在山枝警部家,刚才给他打电话没有人接,敲门也没有回应,我们就擅自闯进去了。山枝警部现在……”那头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已经确认死亡,颈部有吉川线,怀疑是被人勒死,这是一起谋杀案。”
走廊上倏然一静,警察的声音从扩音器出来愈发清晰了几分。
“同时,我们刚刚发现了山枝警部的手机,上面有一封来自陌生号码的邮件。内容是——”
【吾乃毗沙门天,毁灭啄木鸟之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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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整,长野县警部山枝守成了一具悬在家中横梁上的尸体。
源辉月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那间John Walker曾经居住过的神社里,陪她过来的只有虎田由衣,大和敢助和服部平次还有柯南提前离开了。
她放下手机后回头,看到虎田由衣正好也结束了一个电话,大概就是大和警官的。
女刑警神色有些凝重,轻声说,“敢助他们已经到现场了……这果然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源辉月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白桦林,虎田由衣走到她旁边低声问,“风林火山阴雷,这一次依旧不是‘雷’,也就是说,接下来还会有人死对吗?”
这就是上午的时候,他们达成一致的推理。
杀死竹田的凶手无非两种情况,John Walker藏在暗地里的某个学生,或者其他人。
如果是其他人,那么按照凶手留下的签名,这大概率是一起针对“啄木鸟会”的复仇事件,于是凶手的目标当然不会只有一个人。
而如果是John Walker那个学生,老师布置下来的任务他还没胆子拒绝,既然竹田不是死于“雷”,那就必然有后来者。
无论哪一种情况这都将是一起连环谋杀案件,而下一个受害人,最有可能的就是竹田那两个疑似啄木鸟会成员的部下。
虎田由衣皱眉,“可是本部这边还没有明确山枝警部就是啄木鸟会的成员,凶手为什么不等查清楚了再动手?”
“因为他不用等你们查清楚,很确定他就是啄木鸟。”源辉月随口说出了三种可能性,“啄木鸟会有他的眼线,他自己就是啄木鸟一员,再或者……”
她说到这里忽地一顿,引得虎田由衣疑惑回头。
“再或者?”
源辉月眼睫往下一压,“再或者,这是啄木鸟会的高层为了平息这次事件弃车保帅,杀人灭口。”
“!”
浑然不管自己扔出了怎样一个黑暗的猜测,她淡定走回神社,“总而言之,各种可能性都有,这件事还远没有结束……话说回来,John Walker真的住这里吗?”
她跨过跟在大门前的门槛,直接走进了本殿,虎田由衣回过神,连忙跟了上去。
最开始安室透只说了是个神社,没形容过神社里面长什么样子,等人到了地方,亲眼看到才发现,的确也没什么值得特别形容,这就是一间普普通通和其他地方无甚差别的神社,甚至能够称得上一句简陋。
一代大魔头John Walker把自己的名字和人设立得如此时髦,选择的住所却居然有几分古时的隐士高人作风。
唯一不太谦虚的大概就是他选择的住所。他住在神社的本殿,而正常而言,本殿代表了神明栖息的场所,是整个神社中最神圣的部分,禁止人类进入。
当然,现在这个禁令也没办法生效了。且不说这座神社已经荒废多年,就算除了John Walker最近也还有不少警察在此地进进出出。
源辉月最后在神台门口停下,阳光透过门口铺进去,将木质地板照得温暖明亮,在光线与影子的交界处有几道狰狞的划痕,那是人的指甲挣扎抓出来的印子。
龙尾凌华就是在这里被竹田用绳子勒死的,在本殿的神台前,满天神佛注视下。
“长野县警方已经把这里全都搜过了吧?除了龙尾凌华,有其他人居住过的痕迹吗?”
虎田由衣收回思绪,摇了摇头,然后她就看到黑发美人站在阳光里若有所思地默了片刻。
“我觉得John Walker还有别的住所。”
“John Walker住在这里是至少七年多以前,而且以他的谨慎,找不到有关他的线索很正常……还是说源小姐发现其他线索了?”
“算是吧……”
源辉月的话还没说完,神社里的两人忽然听到一声隐约的车鸣,听着像警车。
两人回头看去,就见远处的林木间,隐隐穿行过一列车影。没多久,车停了,有人从上面鱼贯而下。
虎田由衣:“啊,是今天上午过来的人。”
“嗯?”
“今天上午有个从东京来的调查组,还是黑田管理官亲自接待的,好像是来追缉某个逃到了长野的通缉犯……他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一句话说完,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近前,打头的青年面相冷厉而严肃,视线扫过来时,虎田由衣下意识语气一顿,却见他面色微怔,然后冲着他们的方向微微颔首无声打了个招呼。
她有些诧异,“源小姐你认识他们?”
“以前在东京的时候,算是打过招呼吧,跟这位百贵室长。”源辉月淡淡地说,“他们来找哪个通缉犯?”
“哦,我记得好像是叫做鸣瓢秋人?”
第465章 黑暗(六)
因为一天内连续发生了两起杀人案,死的还是警察,性质极其恶劣,长野本部紧急成立了调查组,由搜查一课课长黑田管理官亲自牵头。
由于某位安室姓侦探之前表现过于突出,且不少人都猜他其实也是警察,于是大和敢助警官不客气地将他也薅进了组。
调查组依旧就近设立在了松本警署,一帮警察一边等尸检报告一边开会,眼看着时间到了晚上八九点,某个说好只是中午不回来吃饭的人依旧没回来。不仅如此,连柯南和服部都不见人影。
服部也就算了,源辉月十分纳闷为什么她弟对加班的热情也这么高。她家的人不是一向对所有耽误自己玩乐的活动深恶痛绝吗,为什么到弟弟这里就基因变异了?
——显然,她纳闷的时候忘了她可靠沉稳的弟弟和她这个不靠谱的大人并不是同一套基因。
书房里光线明亮,源辉月手里翻着一本刚让人从京都送过来的闲书,那是她某位祖上的手札。源氏家大业大,养过不少稀奇古怪的祖宗,有闲着没事和大盗贼交朋友的,也有沉迷各种机关密室的。比如写下她手里这本手札的这位,如果出生在现代,大概会是个密室逃脱狂热爱好者。
期间及川进来了一趟,给她送来了一份资料。
“山本信胜,孤儿院出身,被领养过两次,第二次被领养后被养父母带来了长野。只不过那对夫妻身体不好,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他又辗转被托付给了女方的亲属,之后就在那个村子里长大,认识了大和警官,山本是他养父的姓氏。”
“领养了两次?”
“是,他最早在大阪的某家孤儿院被一对夫妇领养,带到了神奈川,但没过多久对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将他弃养了,放到了神奈川某家孤儿院门口。当时山本君一岁多,之后他在神奈川的孤儿院待了两年,才再次被长野那对夫妻领养。”
源辉月翻开文件夹,看着最前面那张个人资料疑惑,“他有什么先天性疾病吗?”
“没有,非常健康。”
“没有先天性疾病,身体健康,还是个男孩子,一岁多的年龄也表现不出个人性格,正好是一张可以从头培养的白纸,他为什么会被弃养?”
及川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猜测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是不是因为那对夫妻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认为家庭负担不起两个小孩,所以才将领养的孩子放弃了?”
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黑发小少年从门口走了进来。
“柯南?”
刚才还在纳闷弟弟喜欢加班的源辉月诧异,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回来了?其他人呢?”
“松本警署的会议快开完了,剩下的没什么好听的,服部还在等尸检报告,我就先回来了。”
小孩子在她对面坐下来,好奇问,“这是大和警官的那位发小的资料?”
白天的时候,大和敢助终于说出了实情。他的发小的名字就叫做山本信胜,他之所以知道JW的戒指,就是因为曾经在发小那里看到过。
大和警官小时候的确长得很凶,导致朋友很少,除了虎田由衣关系最好的就是这位山本君。少年时期二者经常混在一起,关系好得连虎田由衣都嫉妒过。
但儿童时期的友谊是最珍贵的,也是最难维持的。年少者就像两颗无处依凭的弹珠,对命运的拨弄没有丝毫抵抗能力,到了高中时,大和敢助还在上学,但好友山本却因为家庭原因提前辍学了,虽然这依旧不影响双方的交往,但空间上的距离到底还是带来了心理上的隔阂,并且随着时间的过去,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大。
大概是在大和敢助开始念警校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地也发现了发小似乎有了个神秘的老师,却刻意瞒着他。
但那个时候他一边被警校生活操练得无暇他顾,另一边也感觉到了好友的疏远。彼时的大和警官遗憾地以为人长大了后会有自己的秘密也是很正常的事,遂没有细究。后来这就成了他真正的遗憾,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就算追根究底也会把那个老师的事情问出来。
【“他说那个戒指是别人给他的,只是给他看看,过几天就会收回去。他还说如果他能拿到戒指,那个人就会答应他一件事。”】
她回忆着白天大和警官说过的话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