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半夜在自己寝宫睡得正香的沧洵一脸困倦地被叫起来,一头雾水地出现在宫门口,跟那两个半夜睡不着的男人凑一块儿。
沧洵看了眼也在场的龙遗,不解地问:“父亲,叫孩儿何事?”
沧延:“无事,你跟我们去个地方。”
沧洵虽依旧困惑,但也没再问,以为父亲是有什么要事要交给自己。
“能跟得上孤的速度吗?”出发前,沧延幻化出流光溢彩的鱼尾,对着龙遗问道。
龙遗不卑不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鱼尾摆动,一大一小两条人鱼并飞速向深海更深处游去,常人面对如此快的速度只能望而怯步,可龙遗却轻轻松松追赶上去,但是他没有超过去,而是保持匀速跟在身后。
听着身后不远不近的声音,沧洵突然有点明白父亲的用意了。
他们游了几百海里,沧延终于停了下来,而在他们面前,是一片荒芜暗沉到透不进一点光线的黑海。
在这黑暗的海域中,浓雾一样的海水中游荡着数不清的海怪,它们凶残嗜血模样丑陋,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显得触目惊心。
这就是海怪的巢穴之一。
海怪是海里的一大毒瘤,它们祸害其他海洋生物和海族人民,但它们这么做却不是为了正常进食,更多的是残暴地虐待和嗜血地杀戮,它们喜爱将海洋染成鲜红的颜色,或是掀起海啸灾难为祸人间。
同是生活在海洋里的物种,它们却根本不配称为海的子民,是海洋的一股邪恶势力。
而作为海洋高等文明的海族,海洋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环境,就有权维护海洋的和平,作为深海霸主鲛人族,他们被奉为王族,消灭海怪,巡护海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沧延沧洵父子在巡护海域这块向来做得很好,这些年海族各域鲜少再受到海怪侵扰,因为他们父子俩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搅弄一下海怪的巢穴,把海怪都逼得只敢扎窝在巢穴里。
试问家都快被人端了,哪里还有海怪敢外出作乱,还不得好好守着家门口,防止那对天煞的父子哪天又上门搞事。
海怪是杀不完的,但是可以威慑它们,让它们不敢随意作乱。
不过海怪巢□□怪数以万计,危险重重,曾被称为九死一生的死亡之地,并不是谁都敢像这对父子这样直接上门踢馆的。
龙遗看着眼前那群躁动不安蠢蠢欲动的海怪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未来岳父大人口中说的,景色更美的地方?
那些海怪对沧延父子俩的气息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们一出现在这里,原本群魔乱舞的海怪就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动作,警惕且不安。
沧延老神在在地解释:“海怪为祸海洋,嗜血残暴,是我海族一生之敌,既然都睡不着,不防到此杀几只海怪,做点贡献,保护海洋安全。”
龙遗明了,很是认可:“沧叔叔说的是。”
睡不着了的夜晚,只能来寻这群海怪的晦气了。
从被窝被叫醒的沧洵听完之后顿时一脸冤种相:“……”
合着你们俩个都睡不着,却要把我一个睡的着的叫起来一起受这份罪?
他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
海怪不敢正面刚这对父子,却对气息陌生的龙遗虎视眈眈,几人谈话间,海怪已经对着龙遗蓄势待发,激动地想要将他撕碎,让鲜血染红黑海域。
沧延也发现了海怪的意图,他暗暗挑眉,却没打算提醒龙遗。
龙遗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在那群海怪扑过来的时候,他两掌迅速结印,一道镇邪印直接轰向那群扑上来的海怪。
他没杀过海怪,上来就用上了镇邪祟最管用的招式,想着这对海怪这种污浊的生物应该也是有用的。
一道金色的印记携带着磅礴的神力,那群海怪扑上来的还未近身,就全部灰飞烟灭了,海水微微震荡过后,又重新归为沉寂。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那边还没上的海怪是如此,这边的父子二人也是如此。
在场只有龙遗松了口气,看来镇邪印确实可以用来对付海怪,若是打不死,多少都有些在未来岳父和小舅子面前丢脸。
龙转头看向身旁的沧延和沧洵,二人凝滞的表情变了变。
即使他们不认得那个金印,也能感受到金印蕴含的强大神力。
龙遗见他们都不说话,一时有些慌乱,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正要道歉虚心请教,父子俩就动作一致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你到底是何人?”沧延稳了稳心神,问出了沧洵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这样撼天动地的纯粹神力,根本不是常人能拥有的,他们鲛人族传承海神鲛月,在海中同样可以运用神力,对神力最是敏感,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传承神力和真神之力的差距。
他们对龙遗本人并无意见,可他若是个身份不明的,对自己女儿(姐姐)有所企图的危险人物,他们就算拼死也要阻止他。
龙遗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们要问的是这个,他本不应该向外人透露自己的身份,可是这两人一个是意意的父亲,一个是意意的弟弟,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龙坦诚地直视二人,随后身上出现了变化,额角生出两只由黑向蓝渐变的龙角,身后也长出了覆满黑色龙鳞的尾巴。
“吾乃龙神之子,遗,司杀戮御生灵,世人也称我为——邪神。”
……
寝宫内,宣意和宣绫聊了一晚上,直到凌晨才睡下。
和宣绫的谈话中,宣意得知了这些年宣绫没有去救樊音的原因。
刚从精灵族逃出来的时候,她身后追兵不断,整日东躲西藏,狼狈不堪,自身都难保,自然没有余力去救樊音或是揭发樊歌的罪行,直到她逃亡时遇上了在外游历的沧延,被他所救,两人朝夕相处中暗生情愫,从警惕陌生,到相爱信任。
在外游历两年的时间,他们还是时不时遇上精灵族的追兵,精灵族不擅武,但他们有钱,雇佣星际的雇佣兵就没断过,好在又沧延一直护着她。
发现怀孕之后,宣绫和沧延坦白了身世,沧延决定带她回海族,同当时还是海族君王的父亲商量如何营救樊音。
然而回去之后,遭到的却是七大家臣叛变,年迈的老君王被控制,他们被追杀,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沧延在被关押海底牢房的两年时间,策划了平叛之战,出来后,肃清海族家臣所有叛徒,凡参加过反叛的家臣全部诛杀,其家眷流放赤海——一个贫瘠的海域。
因为这场动乱,海族伤亡惨重,七大家族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是战斗力不怎么强的,要么就是老弱病残,要么就是一群还没长大的幼童。
加上宣绫失踪,营救樊音的计划就搁浅了。
后来寻回宣绫,她又失忆了,沧洵提拔新的家臣的同时,也在帮她恢复记忆,直到沧洵出生,她一病不起,再次耽误了营救。
沧洵三岁那年,他们发起了第一次营救。
然而海族的势力在幽海,传承也在海里,一旦上了陆地,实力就会大打折扣,而且他们只能是暗中营救,不能挑起两族战争。
同样是联盟五国之一,若是全面发起战争,可能不仅救不出人,还会让更多无辜之人为此丧命。
无论是沧延还是宣绫都很清楚这点,因此他们的营救一直都是秘密进行的。
可惜海族在外面的势力确实不如当时靠着圣水如日中天的精灵族,而樊歌做贼心虚,又逃过一个宣绫,对研究楼的把控戒备极其森严,海族的人根本潜入不进去。
即使有心想要揭穿樊歌罪行也苦于没有证据,这场营救十几年未曾断过,和精灵族的周旋试探也是如此,但都没有结果。
而这次的流光楼复出,其实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想要依靠流光楼的影响,和樊歌进行交易,或许还有几分可能潜入研究楼。
不过他们计划刚刚开始铺了个头,宣意就直接大闹木叶城把事情解决了。
“宝贝,谢谢你能平安回来。”
睡前,宣绫亲吻宣意的额头,声音温柔。
宣意枕着母亲的臂弯,闻着身上的软香,嘴角勾着一丝笑意,缓缓睡去,而宣绫看着她睡颜许久,直到困意袭来,仍觉得看不够。
翌日,宣意起了个大早,她虽睡下不久,但心里还惦记着事,早早醒来,见宣绫还在睡,就放轻动作下床,在外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出了门。
她不知道昨晚龙遗睡哪间屋子,正想找龟管家问问,就看见三道熟悉的身影从外面晃了回来。
除了沧洵,其他二人衣服都没换过,可想而知他们昨晚是在外面过了一夜。
父子两人大半夜把龙遗带出去一夜未归,想想就很不正经,宣意赶紧跑过去,三个男人也看到了她,表情不约而同地有些不自然。
本以为回来的这么早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宣意没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只惦记着龙有没有受伤,可她刚要靠近,龙遗就下意识退了一步。
宣意心里咯噔一下,难以理解,表情受伤地看向龙遗。
只是分开了一晚上,他就疏远自己了?
龙遗也意识到自己动作不妥,见她如此神情更是懊悔,连忙解释:“身上脏,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宣意愣了一下,因为他们都穿着一身黑,脏不脏倒是看不出来,但她确实闻到了他们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她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刚要说话,龙遗又急忙解释:“没受伤,不是我的血,是海怪的。”
宣意不解:“海怪的?”
龙遗还没解释,身后就突兀地响起另一道声音。
“你们俩个!”宣绫不知何时跟着宣意出来了,她气急败坏道,“是不是带小龙遗出去杀海怪了?”
沧延和沧洵后背皆是一紧,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龙遗,朝他打眼色。
龙遗意会,安抚宣绫道:“您误会了绫姨,是我自己想跟去的。”
宣绫根本不信:“你别替他们说话了,我还不知道他们,肯定是他们逼你去的。”
沧延:“……”
老婆说啥都对。
沧洵:“……”
过分,明明是父亲一个人的主意,怎么我又被牵连了。
“真是的,你们要去就去,干嘛要带着小龙遗,他要是不小心被海怪抓伤了怎么办?还非得大晚上出去,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晚上不用睡觉?走开走开,看见你们就烦。”宣绫一边碎碎念,一边嫌弃地把父子二人拨到一边,又一脸温和地对龙遗说,“小龙遗,来,我们去吃早饭。”
态度可谓两级反转。
显得很冤种的父子俩:“……”
也不知道是谁一晚上剿灭了一整个海怪巢穴,谁伤得了他这个两千岁的龙神之子啊。
宣绫昨晚从宣意哪里听到了这一年来龙遗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可以说,如果没有龙遗,宣意可能还不知道要多久才可能找到他们,也或许明明就在同一个时空,却要错过一辈子不得相认。
宣绫对龙遗这个准女婿是十分百分地满意,甚至于在餐桌上,聊着聊着就兴奋了,直接让龙遗改了口。
“哎呀,还叫什么阿姨,和意意一样称呼就行。”
龙遗看了眼宣意,在她肯定的目光中欣然改口:“母亲。”
“诶!”宣绫应声响亮。
龙遗又面对沧延,“父亲。”
沧延原本以为自己会难以接受,结果真的听到之后才发现过于顺耳,让这世上唯一的龙神喊自己父亲,还挺骄傲的是怎么回事?
工具人沧洵闷头吃饭,对此内心毫无波动。
然后就听到了龙遗一声:“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