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着红布，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红布被拽下，露出市长温和微笑着的、巨大的雕像，衬着台前市长五彩缤纷的脸色，格外地滑稽，却没人敢笑话。
只有距离最近的卜绘发现了这一幕。
她的汗毛竖立，警惕地朝枪声处望去。
耳畔响起陌生的提示音：被锁定中，请躲避。
几乎是听到提示的瞬间，卜绘想也不想地翻身滚到一旁无人的地方，这次“砰”地一声，所有人都听到了。
是枪声！
子弹打中雕塑的地基，如此密实的材料竟然硬生生被钻出一道豁口，可见火力凶猛。
台下的权贵们率先反应过来，惊叫着往后撤。
“砰！”
又一声，这一次是朝着文尼特市长来的。他狼狈地扑倒在地，侥幸躲过这一击。台上的文柏西机警地望向远处，反应极快地呼唤警卫队，自己则是从腰间掏出一把枪。
他蹲下身，叮嘱文尼特找隐蔽物躲好，自己则是毫无畏惧地冲了下去。
文尼特趴在地上，脸颊火辣的弹痕擦伤，吓得心脏狂跳。濒死的体验感还是第一回，他心有余悸地望着文柏西迅捷冲下去的背影，嘴无力地张了张，忽然有些不认识这个管束多年的儿子了。
想象中还是躲在他身后腼腆紧张的孩子，现在竟然能独当一面，一边冷静指挥警卫队疏散人群，一边呼唤队伍跟着他去捉凶手，看起来经验极其丰富。
是了，他几乎要忘记，文柏西在警署工作过两年。
原以为只是跟别的权贵孩子一样镀金，闹着玩的花架子，他忙碌公务根本没有关心过。
“……”
文尼特还没缓过神，忽然听到头顶摇摇欲坠轰隆作响。
他猛然间抬起头，面前的一幕教他惊恐地叫出声。
被子弹击中的雕塑，从弹孔处逐渐向上蔓延裂纹，雕塑的另一侧晃了晃，竟然缓缓朝他的方向向下倒去！
文尼特连滚带爬地向下跑：“救我！”
面前离他最近的便是一手撑在台上正准备跳下去的卜绘。他下意识地抓住对方的胳膊，想借力滚下去。
至于卜绘会不会被他拽到雕像倒塌的地方，还不是他考虑的范围内。
文尼特拽住她的胳膊。
让他震惊的是，那条看起来纤细的胳膊，看起来文弱的卜绘，隔着一层宽松的工服，胳膊牢牢撑在台面上竟然没扯动！
卜绘被他猛地一抓也吓一跳。
她听到倒塌的动静，入目是文尼特狰狞狠毒的脸，本应该反应极快将他扯下去的卜绘动作慢了一拍。
好啊，他是想拉自己做替死鬼？
卜绘微微松了力气，神色变得冷凝，眼睁睁看着倒下的雕塑碎块砸中文尼特的双腿。
他发出痛苦的哀嚎。
卜绘抓住他的胳膊，大声说道：“市长您没事吧！”
她拽了一下文尼特，文尼特几乎快要疼得晕厥过去，就差求饶让她别乱动了。
“市长被砸到了，快来人啊！”卜绘又拖了一下，全然无视他痛苦的哀嚎，提高嗓门大声地呼救。
此刻枪声的动静已经停了，台下的宾客们都停下慌乱的脚步，回过头便看到英雄般的卜绘，不仅没有逃，还反过来救了市长！
他们可是看到了，如果没有卜绘的英勇拯救，市长就会被雕像砸死了！
“市长把市长砸死啦！”
“天啊，这么弱小的一个女孩子，竟然救了市长！”
“她都能冲到前面，我们怎么有脸逃跑？”
“我们也去救市长！”
他们七嘴八舌地涌上前，把一身灰扑扑极其狼狈的文尼特拖了下来，媒体也趁机挤到前排留下这注定隆重特殊的时刻。
英勇纤瘦的女孩，瘫倒的市长，多么具有反差感的惊人新闻！
文尼特听到他们此起彼伏的赞叹，一想到自己半死不活的样子即将出现在新闻头条，差点气得吐血，眼睛一翻竟然晕过去了。
辉民工厂的几人总算穿过层层障碍冲到她身边。
“你没事吧？”
“卜绘，你受伤了吗？”
他们并不关心卜绘是否救了市长，而是关心她有没有受伤。卜绘的内心暖融融的，朝着他们笑了笑：“放心吧，我没事。”
徕特紧张地拽住她的手臂：“让我看看，你一定受伤了！”
“真没事。”
卜绘认真地拽起衣袖向他们展示。多亏辛弛给她的礼物，她毫发无损。
徕特近距离看到她洁白的胳膊，脸倏然红了，不自在地别过脸。
“倒也不用这么认真……”
刚解决完杀手的裴修斯压了压帽檐进了礼堂，四处张望卜绘的身影，眼神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只觉得天都塌了。
就这么一会儿，怎么感觉关系还更近一步了？
他给赫音发消息：别管什么爆炸了，先回来跟我研究研究如何向老大交待吧。
他真是搞不懂女人的心思。
对那种平平无奇的小子都和和颜悦色的，怎么老大就挨了一巴掌呢？
难道是，不太行？
裴修斯陷入沉思。
仔细想想，老大这么多年，确实连个女人的手都没碰过，甚至格外厌恶被塞女人的行为。
不待他往歪处想。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得礼堂嗡嗡作响，宾客们都吓得蹲在地上，忘记还被抬着的市长。
就这么手一松，昏厥中的文尼特又摔在地上，两眼一翻又昏死过去。
他们的冷汗陡然下来了。
“你先松的手！”
“是你！”
“是你！”
宾客们陷入一场荒唐的互相指责中。
指责没持续片刻，又是一记爆炸声，人群被吓得作鸟兽散，推推攘攘之间把员工们挤得四散。
市长被遗忘在原地。
徕特跟温露儿挤过人群焦急寻找的时候，发现卜绘的身影居然不见了。
第39章 嫂子别开枪
漆黑的逼仄空间里, 卜绘缓缓醒了过来。
她嗅到一股霉味，像是陈年的木头被浸泡在水里腐烂的味道，异常刺鼻难闻，刺激着她迟钝的神经。
……这是哪里？
方才爆炸声如地震轰鸣, 礼堂摇摇欲坠, 宾客们慌乱中挤作一团, 卜绘也被挤入这拥挤的人潮里。她勉强站稳挪到靠墙的位置, 因为个头较矮, 压根看不到温露儿她们一行人。
卜绘高举起手想呼唤她们的名字。
这时的她忽然被一只手捂住嘴, 卜绘警铃大作, 肘击向对方的腰部。她的手肘撞到对方的身体, 听到后脑勺上方传来痛苦的闷哼, 手微微一松的同时卜绘挣脱束缚, 回头跳起来就要扯对方的帽子。
男人似是察觉到她的意图，恶狠狠地把她撞倒扭身就跑。
卜绘摔倒在地上, 扶着墙站起, 她下意识摸了把领口的徽章，领口空荡荡的，徽章消失不见。
对方拿她的徽章要做什么？
总之, 肯定没什么好事。
她立刻下了决心, 动作敏捷地穿过人群, 紧紧追了上去, 男人大约没想到她追得如此之快，动作粗鲁地推搡堵在面前的贵族们, 逃跑的人群撞在一起，引得尖叫诅咒声此起彼伏。
男人则趁乱拐进小道里消失不见。
卜绘见追不上，只能暂且放弃。她可没傻到追上去拐进未知的地方。
或许对方是在引诱她离开这里呢？
卜绘懊恼地在心底暗骂一声, 缓慢地后退，猜想着无数的可能性。要是对方有意用她的徽章做文章捏造实事，她必须得想办法提前应对。
在这之前，她得先联系上同伴们再做打算。
礼堂里回荡着喧哗吵闹怒骂，原本整洁崭新的地板被踩踏得肮脏不堪。卜绘倚着墙缩在角落里，正低头看向智脑，脚下破损的地板忽然破裂出一个豁口。
若是一个壮汉恐怕要被卡在其中。
但这是卜绘。
她猝不及防地抓了个空，滑溜溜地、就像是坐滑梯一样噗通掉了下去，不见踪影。
谁也没发现卜绘消失了。
“……”
感谢这股难闻的发霉味，让她提前醒了过来。
卜绘揉揉脑袋抬起头，上方漆黑一片看不到光亮，伸手只能摸到硬梆梆的夹层，想必在她失控坠落的时候掉在了更深更远的地方。
“真倒霉……”
脑袋上肿起一块，疼得卜绘直咧嘴。她匍匐在地板上缓慢地向前爬，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智脑，调低的微弱光亮随着她的移动逐渐照亮，终于能看清这里是怎么一回事了。
幽幽的光探向上方，延伸到极高的位置还看不到顶，可见她掉落的距离很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