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格瑞丝眸光中有些许怀念，“已经第九代了啊。”
不知不觉，她在这监狱内也过了百年之久，蝰蛇的首领都换了三代。
旁边传来窸窣的响声，工作人员拨开人群，关闭金属栏杆上的电流，利落地将门锁拆除。
大门已经敞开，可隔间内的老人没有半分动弹的迹象。
玛亚有些着急，凑上去轻声询问：“老祖宗，您这是......”
老祖宗不会住惯了，不想走了吧？
在她对面，格瑞丝盘着腿，静坐在阴影的交界处，她的面上半阴半阳，“我要等一个人。”
等谁？
玛亚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站在一边。
蝰蛇星盗群的第一条守则：首领的话永远有道理。
尤其是这种老祖宗，即使已经是前首领，她作为小辈，也不敢随意违背。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走廊尽头传来交错的脚步声。
“她来了。”
格瑞丝终于睁开眼睛，祖母绿的眸色异常深邃，沉静地望着远方。
她周身的精神力倏然向外发散，浩瀚如星辰般沿着长廊延展而去，转瞬间铺满整个长廊，光线霎时间暗下来。
周围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外，包括蝰蛇的现任首领玛亚。
他们只能看着监狱中央的精神领域干着急，窥视不到半分其内的情景。
另一边，楚澄刚踏入长廊，眼前乍然漆黑一片，浑厚的精神力包裹在她的周身，好似寥廓的无边宇宙。
这是哪儿？
脚下的精神力缓缓流淌，泛着微弱的光亮，她整个人仿佛立于长河之上。
长河的尽头，隐隐约约坐着一个身影。
她往前迈了一步，刹那间，星星点点的微茫从长河的两边升起，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明明灭灭。
楚澄仔细望了一眼，才发现：
那是时间。
第106章
无形的丝线将微茫连成一串,高高低低悬浮在两边，光怪陆离的画面边缘虚幻,蜷缩于光点中央。
从婴儿呱呱落地, 到青年意气风发，再到末年的垂垂老矣，人类短暂的一生被浓缩于一串串微茫之中。
不知不觉间,光点有意识般浮动跃起，光影虚幻,朦胧氤氲。
楚澄恍惚间觉得自己置身于璀璨星河,她伸出手指试探着戳动落到肩膀上的一个星点。
刹那间。
浓郁的黑色被吸入小小的光点之间，周身的场景扭曲变色。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再睁开眼, 面前的摆设无比熟悉，赫然是她在新兵营的宿舍。
“！”
楚澄猛地往后一退，砰的一声, 不小心撞到身后的架子上，一双拖鞋应声落地。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室内听不见半分的呼吸声,窗外的噪音也陷入凝滞。
她抬眼望去,床的正中央躺着一个蚕蛹似的长条状不明物,最顶上仅仅冒出几簇杂乱的黑发。
这熟悉的睡姿。
不过, 这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楚澄缓慢地凑到自己旁边，耐心地叮嘱道：“小心王霄云，那就是个叛徒，千万别去三军！还有那个鲁达, 现在说不定还能救一救......”
身后,格瑞丝沙哑的嗓音悠悠传来,语调中夹杂着无奈：“没用的，她听不见。”
话音落，她的身影随之在远处的角落显现。
楚澄扭过头望着老人，不以为然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试又不会掉块肉，只要能听见一丁点，也不枉来这一趟。
“过去是不可更改的。”
老人沉声道，她背部佝偻，面上的沟壑深不见底，手上的肤色愈加惨白，似乎又苍老许多。
楚澄挑起眉梢，以前便听说过格瑞丝是个老神棍，没想到竟如此牛逼。
这显然已经不是简单的预知系天赋可以形容的了。
似乎看出她的心中所想，格瑞丝微微一笑，“预知不过是基于过去的推测，每一个节点都有千万种可能。”
预知研究的从不是未来，而是时间。
她可以推算所遇之人未来的走向，然而这种走向并非单一，而是具有大大小小的可能性。
从百年之前开始，格瑞丝推算出身边人的所有结局，无一不是惨死于新一轮的虫族入侵，或者干脆活不到虫族入侵。
即使是她在监狱中遇见楚澄的第一面，这种走向似乎仍然是既定的答案。
然而，就在几天之前，在监狱的光屏上，格瑞丝眼前一亮，终于看见了一个崭新的结局！
一个人类胜利的未来。
即使可能性很小，她也愿意赌上一切，去寻找这个微弱的可能性。
回过神来，格瑞丝翡翠般的眸子里泛起波澜，粗糙的指尖忽然搭上楚澄的手腕。
楚澄本能地想抽手，她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的场景骤然切换。
无数的光点汇成一幅幅连贯的画面，一支整装待发的庞大军队逐渐浮现于眼前。
高空中悬浮着高高低低的星舰，秩序井然地降落，地面上的士兵排成数条长龙，依次进入星舰内。
为首的是一个黑发男人，严丝合缝的黑白制服后部印着繁杂的图案，远远望去，似乎是一只腾飞的雄鹰。
那是远征军的军徽。
楚澄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情景，耳畔传来老人坚定的声线，“孩子，记下远征军的轨迹，去帮他们。”
“杀了虫母，带着远征军回航！”
格瑞丝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楚澄耳边回荡，如同惊雷炸响。
什么？
楚澄来不及消化格瑞丝话里的意思，漆黑的瞳孔匆忙映下庞大舰队的行军轨迹。
所幸，舰队的运行轨迹并不太复杂，记忆起来障碍不大，她都怀疑自己看得是不是完整版本。
只是......
在画面消失的前一刻，庞大的舰队被森林里的瘴气分割的七零八落，四散各处，诡异的藤蔓编织成一道道绿墙，迷宫似的将人隔开。
远征军目前的处境似乎非常不妙！
楚澄唰地睁开眼，外界的光线射入长廊，嘈杂的声音重回耳中，空气丝丝缕缕的流动。
原先的精神领域已经消失。
长廊尽头处，格瑞丝毫无生气地半倚在墙上，眼皮半耷拉着，底下的眸子黯淡无光，仿佛蒙着厚重的雾气。
旁边站立的玛亚火速上前将其扶起，小喽啰弯下腰，将老人背在身后，此时的格瑞丝看起来与普通的老人无二。
她垂下的指尖微颤，竭力之后的肌肉不可抑止地痉挛。
格瑞丝似乎仍是不放心，趴在小喽啰的背上，偏过头艰难地用气声再次强调：“去帮他们。”
楚澄连忙应道：“好。”
她眉眼间有些担忧，格瑞丝似乎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蝰蛇的人来去匆匆，得到老祖宗的许可后，立即带其离开。
而楚澄直接原地盘腿坐下，掏出空间钮中的纸笔，将脑海中的地图一一画下。
她先是用一条黑线标出远征军的轨迹，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又用红笔勾勒出一条更短的行径路线。
大功告成之后，楚澄将绘制好的简易地图和自己的申请书发给赫斯元帅。
*
顶层办公室内，赫斯元帅坐在斑驳的会议桌之后，捧着杯热茶，眉头紧皱地望着面前地图。
这七个耳朵，八个嘴，还有这个大圈套小圈，属实是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乍一看，简直就是小朋友的涂鸦之作。
不过，这倒也不能全怪楚澄，由于黑渊内没有坐标，地图上的标注点她只好用当地的本土虫族代替。
可以说，这份个人色彩极浓的地图，大概只有她本人看得懂。
会议桌对面，楚澄站姿挺拔如松，军靴一并，军礼行的干净利落。
“报告！我请愿去支援远征军。”
赫斯元帅毫不犹豫地就直接驳回这条申请，“不行。”
如果放楚澄走，那帝国无疑少了一大助力，更何况，他们之前的造神计划，中心人物便是楚澄。
她一出事，公民对帝国的信任度将直线下降。
楚澄：“远征军还活着，只是目前遇到了危险，我认为大战的关键还是在于黑渊之内。”
若是虫母不死，远征军不回航，虫族源源不断地补充后续力量，帝国再厉害的机甲单兵迟早也会被累垮。
这场战争的败局便几乎已经注定！
赫斯元帅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只是上位者的身份，使他对于这样的冒险抉择异常谨慎。
他摩擦着下巴，目光犹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