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少时,姑姑姑父被魔物所害,他本来也是难逃一劫,最后却被先生所救。
先生不仅对他有救命之恩,还教会他修炼,让他成为一名修士。
为了报答恩情,谢清涯发誓追随先生左右——
于是先生便让他看守小拙。
但小拙其实也不叫小拙……
小拙她,原本没有名字。
当时谢清涯跟在先生身后跨入院内,看见一名脸色极臭的少女。
少女虽然面容明媚,却恶狠狠瞪着先生。
先生神色不变,语气与琉璃似的眼珠一样淡然,他垂眸吩咐:“自今日开始,你来看守她。院中有阵法,她出不去。”
“你只需每日辰时给她煮一碗面,每日监督她练习术法。”
谢清涯懵懂地点点头,看着先生转身就要离去,他忙问道:“先生,煮什么面?”
先生开口:“随便。”
谢清涯一哽,他瞅了眼少女,低声问道:“那她叫什么名字?还是我等会去和她沟通认识一下?”
“她没名字。”
谢清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没有名字……?!
先生语气淡漠:“你每日只需做好你应做的,其余时间随你修炼。”
先生推开院门,转身离去。
对着没有名字的少女,谢清涯犯了难,便在心中以“她”指代。
虽然先生说随便煮什么面都可以,少女辰时吃了面,一日都会安分不少。
可他在西侧厨房看见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字迹歪七扭八,详细写着如何煮面。
谢清涯按纸张上所写,发现煮出来的面比他自我发挥的味道强多了。
就连整日瞪着他的少女,吃到按照纸张煮出来的面,脸色都会和缓不少。
谢清涯不知道是谁将那张皱巴巴的纸放在厨房内的。
或许是上一任看守少女的人?
但这并不影响谢清涯不喜欢“她”——
自己每日给她煮面,她却总会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她看向先生的眼神中,甚至都带着一丝恨意;况且她明明有先生的教导,却顽劣不堪,每日都不愿练习术法。
要是先生不厌其烦地教导他,他肯定日日练习,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不过谢清涯也不清楚先生到底在教少女什么术法,因为先生每次都是将少女唤到没有窗户的大竹屋内教导。
隔着禁制和竹子,谢清涯也能远远感受到其中难以言说的术法力量。
但少女经常不配合。
谢清涯曾见过少女一把将木桌面的纸张抓起,狠狠撕毁。
纸张上是先生刚刚画下的术法。
看着少女漫天扬下的碎纸,先生神色不变,只是将她关了三日禁闭。
但先生并没说不送面。
于是谢清涯只能每天一大早,起来做面。然后将热腾腾的面端去大竹屋。
竹屋门前的禁制闪动,倏地打开门,让谢清涯进去。
谢清涯屏气跨入竹屋——
屋内幽暗,四周无边无际,与竹屋外面模样完全不同。
屋内中央摆放着唯一一张木桌,宽大桌面上有一支唯一的蜡烛,散发柔和的光芒。
少女坐在桌前的木椅上,怔怔地看着桌面上的纸张。
谢清涯将面和筷子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阖上门的时候,他看见少女将右手紧握之物轻轻放在桌上,转而拿起筷子。
少女右手紧握的,是一只磨损的木偶。
谢清涯瞬间将木偶与厨房中的纸条联想在一起——
写下纸条的人和给少女木偶的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说留下纸条是为了后来的人,那么给少女木偶,分明是有些关心少女。
在他之前……究竟是谁看守着少女呢?
为什么要将这么一名少女拘起来学习术法?先生和少女又是什么关系?
脑中疑惑越来越多,谢清涯索性不再多想,只是专心地过他自己的日子。
他每日煮上一碗面,其余时间都用来修炼,与少女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但少女那边状况频出,她修炼术法速度
越发怠慢。
甚至有一日,谢清涯看见原本在竹屋内教导少女的先生重重推开门,一双淡薄如琉璃般的眼眸中,满是冰锥般的寒意。
他轻挥衣袖,在竹门上设下禁制。
先生向院外走去,经过谢清涯的时候,忽然开口:“这半个月,不准进去。”
谢清涯点头应下,心中纳闷——
不知少女做了什么事惹得先生生气,要被关在竹屋中半个月。
不过倒是省了他的事,也不用每日辰时去煮面……
前三日,少女被关在竹屋中,悄无声息。
可从第五日起,谢清涯便听见了屋内传来了拍打的声音——
似乎是少女在屋内拍打竹门,想要出来。
但无论竹门多么摇晃,上面的禁制坚不可摧。
谢清涯拧起眉头看着竹屋,但一想到先生的吩咐,他只能叹气离去。
第八日,从竹屋内传来隐约的震动,更有一阵又一阵的冲击将竹门撞得“砰砰”直响。
少女似乎改用术法,想要冲开竹门。
如此过了两日,屋内又没了动静。
谢清涯心中忽然忐忑,他靠近竹屋,原想问少女怎么样。
可少女没名字,他该怎么称呼?
而且……而且无论是什么回答,他不会不顾先生的吩咐去解开禁制,况且以他的实力,也解不开先生设下的禁制。
于是谢清涯只能作罢。
但不同于过去的十天,他开始关注竹屋,希望少女至少能发出些动静。
第十三日,时时刻刻竖起耳朵的谢清涯,终于听见了竹屋内轻微的动静——
是一道极轻的声音,伴随着压抑的咽哽。
谢清涯顿时明白过来,少女是哭了。
每日瞪着他,还胆敢撕扯先生术法纸张的少女,竟然在竹屋中哭了。
谢清涯心中不是滋味,他坐立难安,就连修炼之时也难以集中精神。
他只能安慰自己,还有两日……还有两日,少女就可以出来了。
第118章 小拙
终于到了第十五日。
谢清涯站在西侧房屋中,手边是切好的菜整整齐齐摆着,面前锅中的水已经翻腾。
他从竹窗瞥向竹屋,门前的禁制已经消失,少女却没从竹屋出来。
犹豫半晌,谢清涯还是将手中的面放下,决定先不煮,免得少女出来的时候面都坨了。
将手洗净后,他靠近竹屋,悄悄将耳朵附在竹门上。
屋内静悄悄的,好似其中无人。
但谢清涯清楚禁制刚刚消失,少女肯定还未出来。
站在门前,他想了又想,最终决定进去。
先生只说半个月不能进去,没说半个月后他不能进去。
谢清涯将竹门推开,屋内幽暗黑沉,除了他身后照来的光之外没有一丝光线。
原来放在桌上的蜡烛不见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谢清涯已经是名修士,看清黑暗幽深的屋中并不难。
他环顾屋内,发现了少女的身影——
少女没有坐在桌前,她靠着木椅坐在地面,一动不动。
看着背对着他的少女,谢清涯轻咳一声,喊道:“喂,你怎么样了?”
少女没有回答。
谢清涯心中忐忑,向前走去。
直到靠近少女,他才发现少女环抱着双臂,将头贴在并拢的膝盖上。
尽管屋内极黑,少女的面容被发丝挡住了些许,谢清涯还是看见了少女紧皱的眉头,发肿的双眼,眼角的泪痕。
谢清涯心中忽然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