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她也就觉得没趣极了。
可她明明见过另一个帝主是何模样,他爱笑,笑起来很好看,话也多,有时唠叨的令人心烦,一口毒舌能令宫人羞愧地抬不起头,可偏偏,那时的神庭很热闹。
他像一团炽热的火焰,从前有他在,她竟未曾发觉神庭中的高位,是那么刺骨。
出神良久,九雾的目光落在恭敬站在一旁的彴凛脸上:“你说的对揽月与北疆虽起战事,但百姓无辜,不该遭受这无妄之灾,以孤名义,将丘南果山的损失尽数赔付给当地百姓。”
彴凛颌首:“是。”
见九雾向外走去,彴凛忙跟上:“君上去何处?”
九雾面无表情:“我去将那畜生带回来处置。”
她脚步一顿,看向隐在暗处的天阶修士:“所有人,莫要跟着孤。”
如今她在北疆的名声,怕是被发财败光了,一条恶龙已然令人觉得她想强抢敌军少帅,若被人发现她亲自到了北疆,这罪名当真是洗不脱了。
随着狂风骤起,丘南果山中熊熊大火肆虐,浓烟滚滚,呛得人不得不捂紧口鼻,天际的蛟龙似是感知到自己闯了大祸,不断用龙尾拍打燃烧着的树木,意图将火扑灭,磷片都磕掉了几片也无济于事。
下一瞬,蛟龙穿梭于火焰中,不知又在做什么,此种行为在山下的众人看来,便是恶龙又发了疯。
“这恶龙当真是冥顽不灵的畜生!”
无数箭矢射向高山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那条恶龙所在之处,并未有人发觉,一道流光落在果山中。
“发财!”九雾看向龙须被烧的发黑的蛟龙,眼中划过一抹意外之色,发财背上,竟还倒着几个晕厥了的百姓。
蛟龙讨好般的对九雾摇晃巨大的脑袋,九雾沉声道:“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救人,将人送出去便滚远点,他们都怕你。”
蛟龙硕大的金瞳望向九雾后方,九雾转头,看到一名眼含泪花的幼童,幼童身侧还有一位已经晕厥的老者。
想来是正在收割果实的百姓,因发财的龙火突逢大难,还未来得及逃出。
“看你干的好事!”九雾恶狠狠瞪向发财,若非现下场合不对,非要拔了它的龙筋不可!
发财心虚的垂下头,不敢看九雾。
“这二人交给你,你赶紧滚。”
发财见九雾愿意帮它收拾残局,轻吟一声飞向天际。
“看!恶龙向着咱们这来了,放箭!”神翼军连忙退后,拉开手中长弓。
“等等。”
众人转过身,身着重甲的狼獠军奔腾而至,为首的青年停顿一瞬,在场所有的神翼军顿时挺直脊背:“少帅!”
“蛟龙飞行速度缓慢,似是背上有人,莫要放箭。”
青年留下一句话,带着狼獠军呼啸而过,进入果山。
九雾用灵力唤醒老者,用绢帕系在老者口鼻之上,一手抱着幼童,另一手扶起老者。
“嬢嬢,你别怕,我带你出去。”
老者看着被燃成黑乎乎一片的果树,抹了抹眼泪:“谢谢你,姑娘。”
就在这时,身侧粗壮的树干轰然倒塌,九雾用灵力将老者推远,自己将幼童护在身下,树干砸到她脊背上“砰!”
“姐姐,你疼不疼?”小女童在九雾怀中哭了起来。
九雾摇头,轻声安慰道:“乖,不哭,姐姐不疼。”
就在这时,她听到马蹄声,伴随一阵铃铛响。
“少帅,此处有人受伤。”扶起老者的狼獠军听到幼童的哭声,看向九雾所在的方向。
清脆的铃铛声越来越近,身上压着的树干被抬走,怀中的幼童也被接走,九雾掀起眼眸,怔在原地。
抱着幼童的青年身着一袭暗红色绣金长袍,腰间挂着繁重的垂饰与精致的金铃,他低敛着眸子,碎发遮挡住眼尾,额间一缕抹额,狼尾一般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
他生得异常俊美,甚至可以说是妖异,整张脸似是得了女娲垂爱精心雕刻而成,唯有血唇之上一点墨痣,无暇有痕,却添了几分野性。
“你叫什么名字?”九雾羽睫低颤,轻声问道。
司戎将幼童交给身后的狼獠军,半蹲在九雾面前,眉宇间萦绕着桀骜之气,他打量着眼前满脸碳灰,唯独一双眼眸明亮璀璨的女子,突然低笑出声,一双神似故人的桃花眸微微弯起。
九雾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双潋滟的眸子,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
青年将她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向着身后战马而去。
“报!天女被北疆少帅带走了!”
彴凛猛地站起身:“当真?”
揽月军重重点头:“属下哪敢拿天女开玩笑。”
彴凛深吸一口气,在营帐前来回踱步,他瞪向被五花大绑站了半个营地的蛟龙:“都怨你,若非你闯祸,天女就不会去给你收拾烂摊子,更不会被那狡诈的司戎给绑走!”
揽月军抬起头:“不,不是绑走。”
彴凛看向他,他哆嗦了一下,小声说道:“听北疆境内的探子说,司戎要把天女带回去当媳妇儿。”
“还说,如此揽
月的天女再是不要颜面,也没脸给他递婚书……”
彴凛“噗”地一声,差点在下属面前破了功,他重重地咳了起来,咳得弯了腰。
“告诉全营上下两个字。”
揽月军疑惑地看向他。
彴凛脸色憋得胀红,挤出两个字:“别管。”
司戎那小子当真是打了几次胜仗便无法无天了,只需天女略微出手……
彴凛挺直脊背,扬起下巴,悠哉地摸了摸发财烧焦的龙须“好龙,好龙!”
彴凛惬意的眯起眼眸,他就在此坐等北疆求着来和谈。
这般想着,他揉了揉泛红的眼眶,喃喃道:“帝主啊,您一定比任何人都希望九雾姑娘好,放心的去吧,就算天女将另一人带回神都,属下也会替您守护好她,定不会让天女受了气。”
司戎将九雾扛下马,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守在一侧的副将担忧地看向他:“少帅,可是受了凉?”
司戎摇头:“无碍。”
九雾被他放下来,还未开口,便见青年抱起手臂,慵懒恣意地看着她:“你是哪个部落的?可曾婚配?要不要嫁给我?”
此话一出,他身后的狼獠军默默垂下头,双肩一颤一颤的。
“少帅当真要娶这个看不清脸的黑炭小娘子?”有人小声问道。
“你懂什么,我们西山部落那么多好看的姑娘追着少帅跑他连看都不看,眼下这不就知晓了?少帅喜欢的是一种氛围,熊熊烈火黑烟滚滚,受难的姑娘,拯救她的英雄,天工作美天作之合,妙哉!”
“行了,知道你背了几天书,大可不必如此。”
九雾:“为何娶我?”
司戎想了想,眼眸中带着调笑之意,却并不令人觉得冒犯:“你看起来很喜欢我。”
九雾静静的注视着他,她从未见过此人,说是喜欢有些过甚。
但她的确被他的眼眸,无意间流露出的桀骜,恣意,还有……这一身极为高调似曾相识的装束,短暂地迷了神思。
他站在这里,就连看向她时赤诚又热烈的目光,都与初见那人时,一模一样。
“我不喜欢你。”九雾不假思索地开口。
这一次,她不愿寻一个替代品,更不愿让别人替代他。
她说完,想离开北疆军营。
司戎跨步挡在她面前,金铃随之作响,九雾皱眉看着他。
司戎轻咳一声,嘴角笑意不变:“不喜欢就不喜欢,你好歹去洗漱一番再离开,莫要吓到旁人。”
他说完,两名女将引九雾去她们帐中。
女将好奇地看着九雾:“司戎少帅可是我们北疆最美的花,姑娘就真的不动心?在北疆,可没有哪一位姑娘得司戎少帅如此青眼…原以为司戎少帅眼光极高,才不曾提及男婚女嫁,没想到……”她话还未说完,被另一位女将的惊呼打断。
“没想到,司戎少帅当真是眼光极高啊!”
先前说话的女将看向整理好仪容的九雾,瞪圆了双眸:“不是,她先前明明黑乎乎的五官都看不清,司戎少帅眼神那么好使吗?”
女子微微打湿的发垂在耳侧,流畅的巴掌脸,雪肤粉腮,精致的五官挑不出任何瑕疵,水润潋滟的杏仁眸含着清冷的锋芒,整个人看起有一种既令人想要保护,又不敢靠得太近的矛盾美感。
像一只名贵又软糯的猫咪,爪尖上却带着锐利难挡的寒芒。
“为何说他是北疆最美的花?”九雾开口问道。
北疆崇尚武力,他们的少帅却被形容成“花”,有些奇怪。
猫咪开口了,猫咪看向她们了,两名女将揉了揉微微泛红的脸颊,连声音都刻意放软:“少帅是北疆王的义子,刚出生便没了父母,听闻首领捡到少帅时,少帅耳垂覆着一抹异特的花瓣胎记,整个人闻起来也像是一朵花,香香的,因此得名“小花”,后来少帅长大了,总被各部领主揶揄,他便挨个部落去单挑,无一场落败,自此整个北疆无人再敢笑他小名。”
九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用灵力烘干了发丝,将手中玉梳还给了女将:“多谢。”
她说完,便出了门去。
青年正坐在战马之上擦拭着手中长剑,见到九雾真实面容仅挑了挑眉,便收回视线。
倒是军营中其他的北疆将士,在看到九雾时噤了声,连练剑的动作都稍许迟缓。
“去哪,我送你。”司戎对九雾伸出手。
九雾本想拒绝,目光落在他耳垂之上停滞住,方才女将所说的异特之花的胎记,竟是往生花……
她将手搭在司戎带着薄茧的手指上,翻身上马。
战马驶出营帐,北疆军营中躁动起来,副将怼了一下身侧的军士:“看到没?少帅那就是眼光高,才不是喜欢你说的什么英雄救美的氛围!”
司戎带着九雾离开军营之时,正巧碰到赶来的戈西,戈西震惊地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跑到副将面前:“阿兄,少帅怀里那漂亮姑娘是那个部落的,怎么从未见过?”
副将摇头:“不知。”
“阿兄,那姑娘可是少帅未来的媳妇儿?”
副将摇头:“不一定,那姑娘才说了不喜欢少帅。”
戈西眼前一亮:“阿兄,你带我去提亲!”
副将的巴掌重重拍在戈西脑袋上:“你可曾见过少帅与女子如此亲密?”
戈西失落的叹了口气:“既然少帅有意,那就算了。”他说完,不知想起什么,呲着白牙笑起来:“这下少帅有了喜欢的人,更不可能去揽月和亲了,揽月那老天女还惦记着强抢少男,这下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拜她那恶龙所赐!”
“什么老天女老天女的,揽月女帝是拯救苍生的大英雄,纵是此番行事确有不端,该有的尊敬还是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