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把刀正中心脏,陈晓玉瞬间血气上涌,几乎是本能,她扬起手。
“你这个没脸没皮的老寡妇!”
谢时暖本意并非激怒而是试探,不料竟是正中了对方的雷区,她一时怔住。
这一巴掌毫无阻拦地挥下来。
但没挥到底。
一只有力的大手掐住了她的小臂,硬生生拽下来。
沈牧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晓玉,什么事这么激动?”
他语气温和,手上却不温和,攥得很紧,攥得陈晓玉痛呼出声才松手。
“牧野哥,她骂我!”
沈牧野睨了谢时暖一眼道:“骂你什么?”
“她说我狂妄自大,还说!”陈晓玉犹豫了片刻,索性一指,“还说你的前女友是她!”
话一出口,率先变了脸色的是谢时暖。
她屡次试探陈晓玉是不是知晓她和沈牧野的关系,屡次失败,没得到过确凿的答案,现在她这样说,莫非,她当真早就知道?
沈牧野挑了眉。
“哦,你信吗?”
陈晓玉哑了声:“我……我……我不想信。”
“那就不要信。”
沈牧野环住她的肩,劝道,“大嫂心情不好逗逗你,何必当真?”
陈晓玉眼睛一亮,面上却是委屈的。
“是吗……”她颤声,“她真的不是你的前女友?”
沈牧野半点没犹豫:“不是。”然后,他转眸,看向谢时暖,“大嫂,我说得对吗?”
谢时暖胸口起伏了一下,勉强支起笑脸。
“对。”
陈晓玉的气消了。
她望着谢时暖落寞的背影舒坦极了,是了,马上,她就要彻底舒坦了,何必计较。
于是她挽住沈牧野,腻声道:“牧野哥,说好的,订婚宴后你要陪我去巴塞罗那玩的!不许再拿工作忙当借口!”
沈牧野也望着那个背影,轻叹:“当然。”
……
回到辰悦,还有一个小时下班,谢时暖抓紧时间选出一个项目交给小何。
“以你现在的能力,试试这个,公司是做实业的,这几年发展稳健,老板有想法有实力,负责这个项目的周经理脾气好也非常有经验,你跟他能学到不少东西。”
她逐条分析项目利弊,小何一开始听得高兴,听着听着,凝重起来。
“时暖姐,周经理属意的秘书人选是你呀,你不是跟他谈了两次基本确定了吗?怎么给我了。”
“我觉得你更合适。”
小何皱眉:“不对,你有点奇怪。”她打量她,整齐的套装,清冷的眉眼,还有那从容不迫的姿态,哪哪都没问题,但就是不太对头,她歪着头,突然蹦出一句。
“时暖姐,你要走了吗?”
谢时暖一愣。
“我怎么感觉你在跟我告别呢,小刘都没你的离别感重。”
谢时暖倏地笑了,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一天天想什么呢,我走去哪?为你好你不要,那行,我不管你了。”
“不要嘛!”
小何忙拉住她,“都怪刘斯年,突然就要回家继承旅馆了,害得我现在看谁都怪担心的!”
临下班前,谢时暖接到了林柏亭的电话。
“时暖,后天晚上你有空吗?”
谢时暖也琢磨着要找他,忙道:“有的。”
林柏亭呼出一口气道:“想邀你看戏,赏不赏光?”
“你的邀约,我必须赏光。”谢时暖笑道,“正好,我有礼物要给你。”
第90章 她偏偏还亏欠了他
距离订婚宴只剩一天,周五的夜晚,谢时暖乘上林柏亭的宾利来到了光明戏院。
这晚的剧目是首都歌舞剧团这两年爆红的《倾城之恋》,好位置一票难求,两年前首演时,谢时暖和同事出差首都,坐二楼包厢远远看过一回,还发了朋友圈。
谢时暖几乎不玩朋友圈,一年发的朋友圈次数十个手指数得过来,为了这部戏发一回,是真的喜欢。
这回的票是前排正中,视野最好的一块区域。
谢时暖穿了一条烟紫色的小礼裙挽着林柏亭的手臂入场,一落座发觉前后左右很有些社交场上的熟面孔,可见戏票有多抢手。
“柏亭,你真厉害,去年这剧全国巡演也来过京市,我掐着点抢都没抢到票。”
剧院里空调开得低,林柏亭要了小毯子给她搭在膝上,闻言笑道:“我不厉害,是朋友靠谱,他借调来舞团做副团,我好说歹说让他给我留两张票。”
“那得多早前打招呼啊。”
“半年前。”
半年前,林柏亭还未回国,他那时就想着要请她看戏吗?
会场里灯光骤然熄灭,黑暗中,林柏亭的声音深沉悠远。
“半年前,我撑伞路过伦城的一条河,我站在河岸边看雨水掉落河面,看行人匆忙跑过,看一只小鸟站在桥墩上淋雨,我突然想起你,那一刻我就知道该回去了,于是提前结束休假,处理回国事宜,顺便订了票。”
不待谢时暖反应,音乐声起,舞剧开始了。
《倾城之恋》的故事谢时暖或有意或无意看过许多遍,中学戏剧社,同桌拉她加入,元旦汇演,戏剧社排的就是《倾城之恋》,谢时暖本来演女主的妈,台词就几句,很轻松,结果演女主的学姐家中有事突然辞演,社长便拉她充数。
从妈变成了女儿,狠狠钻研了一番女主的心路历程。
故事简单,民国年间的离婚少妇再创辉煌,风光二嫁,羡煞旁人,但只有少妇本人知道,这里面费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伎俩,到头来还是看天意。
当时谢时暖的家已经巨变,一个贫穷少女委实是不大理解女主白流苏这种豪门少妇的纠结,她只觉得她一会儿爱一会儿不爱,和男主彼此算计彼此勾缠,谁都不肯先迈一步,太麻烦太不干脆。
如果是她,绝不会令自己陷入这种漩涡。
多年后再看,一切都不同了,同样是少妇,她感同身受了。
身无长物只有一颗心的时候,怎么能不谨言慎行,生怕行差踏错呢?尤其是沈牧野,这种比范柳原恶劣一万倍的男人,她偏偏还亏欠了他。
比人家的漩涡深重多了。
谢时暖看得动情动意,频频叹息,林柏亭送上帕子安抚:“都是戏,不用当真。”
幕间休息,他们出来吃茶。
“你很喜欢这个故事?”
谢时暖摇头,尴尬道:“演员演得太好了,我被演员感动了,你呢,觉得如何?”
“我不大看舞剧也很少看这种小说,万一你很喜欢,我却说三道四岂不是很扫兴。”
谢时暖忙要摆手,便见林柏亭一副庆幸的样子,“幸好,你只是被演员感动……我扫兴了也没关系。”
谢时暖笑道:“放心,我绝对理智,你可以尽情的说三道四。”
“我觉得男主太自私,哪怕女主并不诚心,也不该这样折磨试探,他既然喜欢她,先沦陷又有什么关系,谈感情谈得勾心斗角,太累了。”
谢时暖歪头:“我听出来了,林医生是个宜室宜家的好男人。”
林柏亭难得慌神,下意识别开,但下一秒又转回来。
“你觉得我宜室宜家吗?”
“当然啊。”谢时暖点头,有些感慨,“你的看法跟叙白好像,不愧是好朋友。”
四年前的某一天,她和沈叙白无意中聊到这本书,沈叙白的观点也是这般,觉得何必介意先来后到,喜欢了就沦陷,沦陷了就去争取,简单明了。
自信的,少有败绩的男女一般都是这般光明磊落。
林柏亭亦如此。
听得她的称赞,他似乎并没有太高兴,只淡淡道:“我和叙白是多年的同学,许多观点确实相像,连喜欢的……不过也有不像的地方。”
“嗯,你比他厨艺好多了也比他开朗。”谢时暖突然好奇:“柏亭,你……嗯……还单身吗?”
林柏亭很果断:“单身。”
“你居然单身?!”
林柏亭被她的瞠目结舌逗笑:“不是很明显吗?”
确实,如果有女友,大周末的何必邀她来看舞剧,早去会佳人了。
“我还以为就算没结婚也会有女友……你这样的居然单身,真是暴殄天物!”
两人站在一方椭圆形的高桌旁,林柏亭忽而倾身,莞尔道:“暴殄天物的又何止我一个,你不也是,还是说,刘总的公子真是你男友?”
沈家长媳和道森集团刘公子的绯闻果然流传甚广,连林柏亭这样几乎不在社交圈上露脸的医生都听说了。
“瞒不过你……”谢时暖急急解释,“林医生,你应该理解吧,就……应付家里人盘问的那种借口……我也不知道他是刘总的儿子,要是知道,我就不找他了。”
林柏亭心平气和地看着她:“叫柏亭。”
“啊?”
“找他确实不大合适,背景有些复杂。”林柏亭状似思索,“下次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