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这不是什么硫酸之类的腐蚀性液体,用不着那么慌。”
谢时暖愣住,下一秒,陈晓玉扑了过来。
扑得沈牧野一个趔趄,抓着谢时暖的手就松了。
“牧野哥,吓死我了!你干什么呀!太危险了!”
沈牧野的两只手悬在半空,无奈歪头。
“先放开我,就算不是腐蚀性液体,恐怕也不是什么好水,不怕脏?”
陈晓玉僵了一下,抱得更紧。
“不怕!”
“那也放开。”
谢时暖呼了口气,冷静下来,她看了一眼沈牧野,转身,向那个被摁在地上的保安走去。
老头还在不停地骂。
老板站在旁边急得一脑门子汗,见谢时暖过来,他忙道:“谢秘书啊,真跟我无关啊,他平时挺老实的,谁知道怎么突然就疯了。”
谢时暖还没回话,老板眼睛一亮看到了闻讯赶来的孙恒,又搓着手跟他哭冤去了。
“臭丫头!这次是我没准备,只能送你一瓶水,嘿嘿,不过我吐了吐沫!”
谢时暖不作声,仔细地瞧,终于从那张苍老的脸上看出了端倪,瞳仁瞬间张大。
“吴栋梁?”
“是我!想起来了?哼,别以为你还了钱就算完了,我们之间的仇这辈子没完!”
谢时暖被骂退了半步。
这是她家的债主之一,为了还他的钱,廖红娟一个人打四份工,不舍昼夜,最后一笔是九年前还完的,还钱那天,吴栋梁给了廖红娟一巴掌,骂得比现在难听多了,但廖红娟默默忍下了。
谢时暖那时是陪同,哭着问母亲为什么要忍,廖红娟说他也不容易,被你爸害惨了。
十岁前,谢时暖管吴栋梁叫吴伯伯。
吴伯伯是她父亲谢骏的好友,有一年生日,他送了她一条很漂亮的小裙子,香港买的,薄荷绿色,软纱和薄缎制成,她穿去学校被羡慕了半个学期。
孙恒走上前睨了一眼老头,对谢时暖道:“谢小姐,他确实有病,这几年一直在吃药,最近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没吃,估计是犯病了。”
“他有什么病?”
“狂躁症,据说中度了。”
“叫什名字?”沈牧野也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哭丧着脸的陈晓玉。
“吴栋梁。”孙恒顿了顿,小声道,“估计跟十七年前恒生建筑公司的事有关。”
沈牧野扫了一眼地上喘粗气的老头,又看谢时暖,她眼圈红着,手指勾着手指,定定的望着吴栋梁,凄罔的神色盖都盖不住。
“先把他带下去,好好审,警察来了就带走。”
“好的。”
沈牧野两根指头夹着衬衫一角抖了抖,嫌弃得很:“谢秘书,你发完呆了吗?”
第43章 帮我换衣服
谢秘书如梦初醒,猛地颔首道:“沈总,那个人我认识……他应该不是故意的,能不能别送警局?”
沈牧野不语,径直进了城堡,谢时暖瞧着他的面色,紧跟在后。
“孙特助说他是生病了,我想……”
“谢时暖。”沈牧野停步,“假如他泼的真是硫酸你想过后果吗?!”
谢时暖的脸刷的白了,她居然忘了这一层,但凡那是瓶有杀伤力的东西,沈牧野还有没有办法平平安安站在这里就是个未知数了,愧疚感涌起,她凄然抬眸。
沈牧野坦胸楼坏堪称狼狈,好在他眸光森冷,气势汹汹,生命力依旧旺盛得很,这是唯一的安慰,她没害了他。
“抱歉沈总。”
沈牧野回眸,谢时暖九十度鞠躬,低马尾从肩膀上滑落,垂下来,很乖很听话,客气到了家,他磨着牙笑。
“所以呢?”
“所以?”谢时暖迷惑,片刻后顿悟,“我知道了,我不会阻碍警察办案,他的行为如果犯了法就得付出代价,我不该慷他人之慨。”
沈牧野眉头一皱预备再说什么,陈晓玉回过了味。
“牧野哥,那老头是时暖姐的仇家?”
沈牧野不说话,她就看谢时暖,“时暖姐,那人到底跟你家有什么仇?”
谢时暖脑子一团乱,回答得敷衍。
“没什么仇。”
陈晓玉眨巴了两下眼睛,像是才记起似的:“时暖姐,听说当年你爸的建筑公司因为偷工减料害死了好几个人,那人是不是被你爸害过的?”
谢时暖脸色更难看了。
谢家当年的事闹得非常大,由于牵涉了好几方的利益,几乎是全国媒体轮番轰炸了将近半个月,后来还是沈家不堪其扰出面压下了风波。
陈晓玉听过太正常了。
谢时暖深吸气:“沈总,我想跟那个人再聊一聊,等下就回来。”
说完,她也不等两人回复,顺着孙恒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孙恒去的是一楼,谢时暖便沿着台阶往下,鞋跟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嘎吱的声音,夹杂着身后陈晓玉的声音。
“牧野哥,时暖姐的父亲当年也害苦你们沈家了吧!”
谢时暖没听到沈牧野的回答,她跑得快,脚步声蹬蹬的,顷刻就找到了孙恒。
保安通报后,孙恒把她让进了房间。
房间是员工宿舍,吴栋梁被绑在椅子上,头垂着粗重地呼气。
“问清楚了,碧波山离市区有距离,他上班一般是住一周再轮休,这一周来的匆忙没带药,所以发病了。”
谢时暖走到老头面前,想了想还是道:“吴伯伯。”
吴栋梁反应慢,好一会儿才抬头,浑浊的老眼聚焦,认清人后,脸色陡然一变。
“刚清醒没多久,我跟他说了刚才的事。”
吴栋梁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恶人,他恨谢骏恨廖红娟,但对她这个晚辈,始终没干过什么过分的事。
谢时暖叹道:“吴伯伯,这个病什么时候发现的?”
吴栋梁默了片刻,狠狠叹了口气。
“五年前打伤了人,蹲局子时被查出来的,我一直有吃药,控制得不错,这周……”他踢了一脚凳子腿,“这周碰见我闺女,不知怎么的就忘了。”
“姐姐她们还好吗?”
“不知道,她们没理我。”吴栋梁咬牙,“谢时暖,你跟你妈都爱装好人,有什么好问的,我被你们害成啥样,你们不知道?要抓就抓,该怎样怎样,随便!”
谢时暖确实不该问。
吴栋梁的双胞胎女儿比谢时暖年长三岁,出事后,吴栋梁的妻子带着女儿紧急切割,婚离得快,听说一年后再嫁了个开饭馆的,过得还不错。
但女儿们从此以后就不认爹了。
“抱歉。”
“大可不必了,我老吴受不起,钱你们还完了,人我也打过了,跟你妈说,我吴栋梁不是欺负小孩子的人,这事我自己会担。”吴栋梁喘了两口气,“那瓶水是厨房的洗菜洗碗的污水,脏是脏但没别的,你们沈总不会有事。”
“嗯。”
吴栋梁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他花白的头发稀疏,露出大片头皮,脸上的皮肉松散粗糙,乍一看是六十多岁,但其实他今年才五十出头,沈德昌比他大十来岁,比他红润有精神。
而在当年,在十岁前,谢时暖记忆里的吴栋梁爱穿墨绿色夹克,别人开车他骑摩托,风驰电掣地,谢骏经常调侃他,说他比女人还爱赶时髦。
谢时暖待不下去了,转身要走。
临出门前,她道:“我妈四年多前出了意外,至今没醒,今天的事我不会跟她说。”
说完,她出门。
一楼大厅有两个警察在做笔录,看见她,其中一个走了过来。
“谢小姐,劳烦。”
谢时暖有问必答,笔录很快做完,她还是不免忧心。
“他会面临什么处罚?”
警察小哥整理仪器,随口道:“寻衅滋事可大可小,主要看受害者怎么个追究法了,这老先生谁不好惹,偏惹你们老板……”他摇摇头,“不好说。”
金诚集团的法务团队一水身经百战的大律师,确实不好说。
孙恒接了电话找出来,正见她扶着廊柱发呆,背影看着萧索,他叫了几声才把人叫醒。
“谢小姐,沈先生让你去三楼见他。”
孙恒亲自将她送至三楼,他推开半扇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是一间装修极为繁复的套房,谢时暖一进来便看见扔在地上的衣裤,长方形的几案上并排放着几个盒子,都是孙恒送来给沈牧野替换的衣服,总共三套。
浴室里有水声传出,沈牧野在洗澡。
孙恒没说沈牧野叫她来做什么,谢时暖猜测或许是要问她吴栋梁的事,但其实不用问,一查就能查到。
吴栋梁的水泥厂曾是恒生建筑公司的长期合作伙伴,在当年的风波里出场频繁。
而风波的主角,恒生建筑公司的老板谢骏,涉嫌行贿多位官员,违规竞标,承包的多个项目偷工减料造成重大事故,还是几桩刑事案件的幕后黑手。
这是当年多家媒体的报道,夸张的成分居多,和最后的调查结果多有不符,但重大事故确确实实是发生了,体育馆坍塌,死伤七个,造成的经济损失难以估量,轰动一时。
谢时暖和沈牧野在一起前就没瞒过,他一清二楚。
“被泼的是我,你倒是比我沮丧。”
沈牧野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谢时暖猛然回头,看见一片挂着水珠的胸膛。
有一滴正巧从锁骨滑下,滑了个漂亮的弧度滑到了腹肌上,再往下就是一条白色的浴巾缠了两圈裹在腰间,挡住所有遐想,除此之外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