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就吃的不多。”南蓁解释,“不用麻烦了。”
方力何不赞同道:“那不行的,今天是我请客,要是让你饿着肚子回去,该有人找我算账了。”他往上座看了一眼。
南蓁好似没看见他的暗示,默了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会的。他现在不会了。”
“什么?”方力何看见南蓁笑了一下,笑容似乎有些苦涩。他一顿。
南蓁转瞬便恢复了淡然,轻松玩笑道:“你表妹什么时候跟他结婚,记得给我说一声。发请柬就算了,我不会去的。”
方力何愣住,“...谁跟谁?!”
“你表妹跟陈厌啊。”南蓁喝了口橙汁,“怎么,还没到那一步?我看他们感情挺稳定的,早点定下来也好。”
“他俩有啥感情可稳定的啊,蓁姐你别开玩笑了。”方力何见南蓁一脸煞有其事的认真表情,不由瞠目结舌地张大嘴,“..你不会说真的吧?”
南蓁:“这还能有假的啊,嘉子出院不都是他去接的么?”
方力何使劲抹了把脸才振起精神说,“那种小道消息你怎么能信,她出院明明是我去接的。”
“你?”
“是啊。”方力何说,“他俩根本没在一块啊。”
南蓁微怔。
他们竟然..没在一起?那剧组里那些传闻……
“你们拍的那剧是我拉着陈厌投的,毕竟自己表妹,总得照顾着点嘛,可他俩总共就见过三面。”方力何指天发誓,简直哭笑不得,“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那他……”南蓁想问什么,又突然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方力何看出了她的心思,似笑非笑说:“他心里想着谁你还不知道吗?”
他话音刚落,南蓁手机响了。
她从怔愣中回过神看了眼来电显示,眼睫闪了闪,“我接个电话。”便拿着手机起身离开了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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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澜云六层有个小露台,种了许多野蔷薇。
温热的夜风一吹,满枝灿烂的花朵随风摇曳,靡靡暗香在空气中流动。
“你不用来接我,我开车来的。嗯。我知道。”脚后跟的伤口隐隐作痛,南蓁翘着右脚趴在石台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手机,弯折的腰肢纤细如枝,被紧身裙包裹束缚的臀线圆润饱满,像一朵柔软的铃兰,在宁静的夜里独自吞吐着芬芳。
身后的露台门不知被谁推开一道缝隙,空调的凉气随之蹿出,南蓁哆嗦了一下,随手将脸侧的发勾到耳后,正要回头,电话里叫了她一声。
“南蓁。”
南蓁停住动作,“嗯?”
夜色里,听筒里沉稳的男声有些迟疑,“我……”
“你怎么?”对面的人今晚说话一直吞吞吐吐的,这次停顿时间略长,南蓁随手无聊地拿起手边的落叶,静静等着他开口。
“算了,没什么。你回去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南蓁察觉他似乎有话要说,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想说的自然会开口,追问显得多余。
顿了顿,她柔声道,“嗯,晚安。”
“晚安。”
夜空很静。
没什么星星,只有一轮橄榄形状的月亮。
南蓁扣上手机,弯了膝盖,身子彻底趴在石台上。
她很喜欢观澜云的地理位置,远离了市区的喧嚣,郊野的周遭自然又宁静。
露台下面的那片园子,到了深秋,火红的枫叶连成一片,同不远处的夕阳融合,就像晚霞掉进了园子里,煞是好看。
她上次来这儿还是参加林莫公司的年会,他说自己缺个女伴,中途他带着南蓁溜出来透气。
就是在这个露台上,林莫对她说他从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她,一直喜欢。
南蓁浅笑说,她知道,一直知道。
林莫遗憾道,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觉得你对感情很迟钝,我几次明示暗示,你好像都没领会到我的意思,后来……后来我想说明白点,时间又好像不对了。
南蓁觉得这事其实怪不了她,高中时的林莫是校园男神一样的存在,他为人和善,对谁都很温柔。不止是南蓁,他也会帮其他人搬书指路,她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只对她特别。
更别提那时她刚刚丧父,根本没心情理会他人的眼神。
再后来,她有了陈厌。
六年前南蓁出了国,林莫一直没有恋爱。他专注事业,几年过去,当年的初创科技公司,现在即将筹备上市,他终于又空出大把时间来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就是这个时候,南蓁回来了。
更巧的是,她还单身。
林莫知道南蓁这个人没什么远大的抱负,他说如果她愿意,结婚以后她可以在家做个富贵太太,随时随地享受悠闲人生。
这条件乍一听很诱人,可即便是思卉这种刚出社会不久的小女生都明白,所有一切看似美好的事物背后必定会其昂贵的标价。南蓁暂时还不知道她要向林莫支付的代价是多少,但她明白有些决定一旦做了就很难全身而退,她让林莫再给她些时间。
这半年来,林莫如她所言的,没再提起过这件事。他偶尔来接她下班,两个人吃吃饭,看看电影,散散步,就好像所有情侣都会做的事情,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两个之间还没有爱。
思卉常说,像林莫这样的男人太难找了,事业有成的社会精英,情史几乎空白,而且对南蓁的感情几年如一日的没有变,现在人连烧水泡面的时间都不想等,他却等了她六年,劝她赶紧抓住。
南蓁听完只是笑笑不说话,真正属于她的东西是不用她去抓的,更何况,她并不觉得林莫是在等她,就算他真的等了,她也不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件事答应他。
感情这事很自私,也很利己,让自己不舒服的如果不是真心爱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妥协的。
她承认林莫很好,对她很好,可这种好不足以构成爱,更不足以让她付出婚姻这种听起来就很可怕的东西。
还有……
陈厌。
南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他,只是包间里导演和副导对现在的陈厌毕恭毕敬的态度,让她觉得有点好笑。
就像小时候在路边捡了只小狗,悉心养大的过程里,她见过他撒娇打滚、见过他无理取闹、见过他呲牙咧嘴又将脑袋伸过来讨好。突然有天,他威风凛凛地引领着狼群,她却怎么看他都还是当时野狗的模样。
自嘲地勾了下唇角,她也只能在这儿偷偷摸摸地想一想了,否则被人听去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她神经有问题呢。
过去的记忆如烟如雾,被闷热的夏天蒸发成水汽,黏黏地贴在脸上。
南蓁深吸一口气,想来包间里应该快散了,她收拾好心情慢慢撑着石台起身。
身边的蔷薇花丛里突然传出一声异响,她吓了一跳,忘了自己现在是个残废,只有一只脚能用,竟然妄想空跳着后退。
身体失去平衡,歪向一边。
腰后的大手仿佛凭空出现,坚实的臂弯伴着掌心灼人的温度穿透衣料,紧贴在她的腰侧。
头顶上方的夜空出现短暂的晃动,随之一双漆黑的眸出现锁定住她。
南蓁心神一怔。
“你..你怎么在这?”
背着月亮,陈厌居高临下地敛着眉,那双眼睛里瞳孔黑得吓人,“你很喜欢问这个问题。”
他长臂蛇一样绞着她的腰肢,越收越紧。
南蓁眉间轻皱,推着他的肩膀从他怀里退出来,“因为你很喜欢突然出现。”
陈厌松了手,“是么。”
她后退两步,到露台边缘,脚跟不留神擦到伤口,钻心的疼。
南蓁低眉掩过痛苦,竭力维持着面无表情,“陈总有时间到这儿来透气,想必包间里已经结束了吧?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她抬脚要走。
陈厌错身,拦住她的去路,“你叫我什么?”
夜色朦胧了他低眉时的淡漠。
南蓁心底微动,不露声色地重复:“陈总?”
话落,他黑漆漆的眼底微微一怔,随即,突然笑出来。
“呵。”
像考试分数刚刚及格,以为南蓁会斥责他的不用功,她却竖起大拇指跟他说考得好。
他笑声低低的,连胸腔都在震。愉悦的很彻底。
南蓁看着他眼角眉梢似乎都亮起来了的样子,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如山泉般凛冽清澈的少年。
月色静谧,微风轻轻波动她柔软的视线。
陈厌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敛了神色,深深望进她眼底深处,“陪我待一会儿吧。”
“就一会儿。”
夜深了,风吹动园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
不大的露台,南蓁和陈厌各站两端。
中间的距离比想象的近。
陈厌在抽烟。
他现在的瘾似乎很大。
一根接着一根,不一会儿功夫就抽掉了三支。
南蓁忍不住多嘴,“少抽点烟,你忘了以前我们楼下的门卫大爷为什么去世的?”
陈厌置若罔闻,接着点燃第四支,“怎么死?不是多嘴吗。”
“……”
南蓁:“人家明明是肺癌。”
“哦。”他从旁边云淡风轻地瞥过来一眼。
“……”
南蓁顿时明白过来他是还记着人家当年说他看着年纪小不靠谱的事。
……人家说他一句,他记仇六七年。
这小心眼的劲儿,和以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