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芩很想去开门,也很想去拿手机,但是她躺在卫生间里动不了。
她冲进来呕吐的时候太着急,再加上胃痛,吐完起身的时候撞到了洗漱台,人一个趔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是被痛醒的,胃痛,背痛,头也晕,撑着洗漱台想起身,结果手一滑,差点又摔一跤。
然后涂芩就不敢动了。
她就这样躺在冰凉的卫生间地板上,听到了手机铃声,过了一阵子,又听到了门铃声。
肯定是响了很久了,因为涂芩隐约地听到了砸门声。
也不知道外头现在几点了,可能是谢斋舲,他忙完联系不上她,回来又看到她车在楼下,下一步应该就是上来敲门了。
这样看,她头应该没问题,想事情挺有逻辑。
涂芩深吸一口气,再次试图站起来。
她应该是胃痉挛了,不过现在全身都在痛,其他地方的损伤她有些分不清楚,手还是脱力,还是站不起来。
她苦笑。
她当初买这套房子的时候,曾经跟姚零零说,她打算就在这屋子里过一辈子了,老了以后腿脚不便利了,就在厕所摔一跤直接登极乐。
反正她签了遗体捐赠,总是会有人来处后事的。
现在真的躺在这里了,就觉得以前的想法太天真,她还是会害怕的,尤其是她自己知道自己那个智能锁的门有多难踹开,她关门的时候把里头的钢制插销也习惯性插上了,一共六道,除非拿锯子,不然就算知道了密码也基本踹不开。
她喊了一声,想告诉外头的人等一等让她缓缓再给他开门。
结果发出声音之后,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又哑了,还特别颤,关键是,很轻,根本不可能传出去。
涂芩捶了下地板。
缓过来一点点之后,之前的情绪就又涌了上来。
还是想吐。
她知道,那个账号应该是被康立轩黑了,这人认识她爸爸,跟踪她那么久,还在她朋友群里潜伏了那么久,黑了她的Q|Q看到那个账号也是有可能的。
但还是恶心。
她低估了这个变态。
这人踏足了她心里藏得最深的一块净土,只要想到这一点,涂芩就又开始急速喘息,眼睛发花,手指因为用力握拳,都已经开始失去知觉。
门外敲门声没有了。
或者是她的情绪开始失控,所以听不见了。
安静了,各种情绪就被放大,涂芩看着卫生间的集成吊顶,抿着嘴,眼眶有些泛酸。
哭个屁,她在心里骂自己。
你为什么一点长进都没有,遇到事情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只知道偷偷哭。
可是……
委屈。
她已经那么努力地在生活了,她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也不知道什么是圆满,但是为了能够触及这四个字,她已经倾尽全力。
可到最终,赶走一个于平,又来了个更可怕的康立轩。
生活似乎永远都在制造难题,把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全感打得稀碎。
胃很痛,痛到她心灰意懒,不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去开门,她把自己蜷起来,睁着眼睛,不让眼泪涌出来。
所以,阳台那边的玻璃门突然匡当一声的时候,她被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涂芩?”谢斋舲的声音,而且很近,就在屋里。
涂芩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涂芩?”谢斋舲的声音更大了,语气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焦急,“你现在能说话吗?不能说话的话找东西敲点动静出来。”
他应该在她屋子里快速移动,一句话说出来声音四面八方。
然后,顿了一下。
“涂芩!”他喊得更大声了,开始一扇扇的开门。
涂芩闭眼,眼泪流了出来。
她的工作室就在客厅里,所以谢斋舲应该是看到她电脑桌面了,上面那个被她点击放大的……恶心的东西。
她用手拍了拍洗漱台侧面的面板,面板是瓷的,拍起来有点声音,但是不大。
可谢斋舲几乎是下一秒就冲了进来,看到她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你……”他声音在颤,“撞到哪里了?”
“你……”他蹲下来,手在她身体上方游移了半天不敢碰她,怕碰到伤口,“我先叫救护车。”
拿手机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呼吸很重。
涂芩抬手,压了下他的手机。
“胃痛。”她用气音说,“背也痛。”
谢斋舲顺手就把手机丢地上了,先帮她把汗湿的头发拨开,看着她的眼睛:“能动吗?”
“能。”涂芩动了动,觉得腰应该没事,但是背很痛。
谢斋舲把她打横抱起来,涂芩吸了口气,谢斋舲就僵在那里不动了。
“我的背……”涂芩哑着声音,“刚才可能撞到了,应该没伤到骨头,没事。”
只是拉扯到了会痛。
可能瘀青了。
谢斋舲低头,嘴唇在涂芩的额头上非常轻地碰了下。
真的是非常轻,一触即离。
甚至涂芩觉得,在她现在浑身痛的情况下,她能感觉到这样一个安抚性质的吻,其实挺不科学的。
但是她感受到了。
而且,那个瞬间,所有的委屈都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她捏着谢斋舲的衣服,把脸埋进他怀里,呜咽出声。
一边在心里呵斥自己不要哭,一边压也压不住的委屈。
她很努力。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可她,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事,为什么会遇到那样的变态。
谢斋舲把她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涂芩抬头的时候,看了一眼书桌,显示器已经被关掉了。
“没事。”谢斋舲把她脸转过来,抽了张纸巾给她,自己也坐到了沙发上,把她整个人放在大腿上抱在怀里。
是那种大人抱着小孩哄的姿势。
涂芩趴在他身上,这个姿势能让她放松隐隐作痛的后背,胃还是痛,谢斋舲可能也感觉到了,把掌心翻过来贴着她胃的位置,揉了两下以后跟她商量:“缓过来一点以后,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我怕你伤到骨头。”
非常非常温柔。
涂芩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了出来。
“晚饭吃了没?”他像是没看到她哭一样,一边揉着她的胃,一边和她闲聊。
“嗯。”涂芩在他颈窝点点头。
“是不是又吐了?”他问,又亲了下她的额头。
“嗯。”涂芩再次点点头。
“我们一起想个办法。”谢斋舲说,“把那人解决掉吧。”
涂芩顿了下,因为他这莫名其妙又特别严肃的语气,居然有了一丝笑意。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谢斋舲叹了口气:“你家这门,是打算防僵尸用的吧,我撞得肩膀都快脱臼了,动都不动一下。”
涂芩抬手揉揉他的肩膀,因为不知道是哪一边,她两只手都伸了出来,两边都帮他揉了下。
谢斋舲应该是笑了,胸腔震动了一下。
“我先跟外头的保安说一声。”他把涂芩整个端起来放到沙发上,让她趴着,“刚才爬阳台的时候,保安差点就报警了。”
他一直说得很轻松。
涂芩看着他已经蹭了灰的外套,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勾破的裤子,阳台的玻璃门被砸破了一扇,不知道什么东西砸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玻璃划伤。
她家不好闯,毕竟是她用来避世用的堡垒。
她抿着嘴,看着谢斋舲起身去开门,看着他看着她那六道钢制插销,又叹了口气,捣鼓了半天打开门。
门外站着保安,为了确定她是不是安全,保安还探头探脑地看了她一眼。
“人没事吧。”保安人还不错,“要不要帮你们叫救护车。”
“等缓过来一点我送她过去。”谢斋舲也很客气,“今天麻烦你们了。”
“一个人住家里确实危险。”保安嘀嘀咕咕地走了。
谢斋舲关门,涂芩注意到他还是按照她的习惯,把那六道插销都合上了。
然后他大步走回来,又把她整个端起来放回到他大腿上,恢复到原来的姿势。
其实有点莫名的好笑。
涂芩眼眶还红着,笑起来声音还是哑的,但是仍然没忍住笑出声。
太荒谬了。
“我……”涂芩低头去拽谢斋舲的裤子,“你腿出血了。”
“没事。”谢斋舲抬手把裤子破洞拽了拽,假装没事发生。
“那个门……”涂芩又开始动,“那个彩色玻璃是我定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