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很不像样的小礼物,他之前拿来砸人的小陶球,路边刚长出来的迎春花,村里老人存着吃的冻米糖。
他都放在卫衣口袋里,看到她就让她伸手,然后他就把这些涂芩根本猜不到的礼物放到她掌心。
晚上十一点半以后是他们两最像恋爱的时候,他们会等刘阿姨和金奎都睡了以后溜进待客室,有时候喝啤酒,有时候谢斋舲会给她泡茶。
涂芩会带上笔记本,把之前根据章琴给的资料出来的问题列表按顺序问谢斋舲,谢斋舲会耐心讲给她听,说不清楚的他就拿出自己的速写本,摊开一页画给涂芩看,看完了那张纸就撕下来放到涂芩掌心。
这些或亲近或甜蜜的互动,是涂芩很喜欢的。
可涂芩再也没有产生过那天晚上想要碰触谢斋舲的冲动,喜悦和心动都是淡淡的,相比恋人,她觉得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更像是老友。
“他在追你啊。”姚零零一语道破。
“我已经说了要试一试了呀。”涂芩不解。
“其实你感情没有到可以试一试的程度。”姚零零瘦了一些,抱着膝盖坐在床边看着镜头,“你只是心动了,你心动的次数不多,之前的经历心动之后的结局也不好,所以对于你来说,心动的厚度就可以往前走了。”
“但是其实是不够的,你离陷入还有一段距离。”姚零零拆了一包蚯蚓软糖叼着,一边说一边修图。“我觉得这个大船还不错,他能发现这件事已经很难得了,更难得的是他愿意陪你试。”
涂芩捧着玻璃杯,歪着头发呆。
姚零零用了陷入这个词,对涂芩来说,这个词攻击性太强。
连她和姚零零这样亲密的关系,她们两个对彼此的生活都没有真正重叠过,陷入,代表某种程度的互相交叉,这对涂芩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感情。
“那他可能追不到我了。”涂芩叹了口气。
“你现在感觉还不错就行了,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姚零零叼着蚯蚓糖,很漫不经心的,“哦对了,我结婚了。”
“你什么?”涂芩手里的玻璃杯差点砸地上,手忙脚乱地捞起来,眼睛瞪老大。
“今天中午结的。”姚零零抬起右手,晃了晃手上的一个银色戒圈,“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两以外,第一个知道的人!”
“……”涂芩咬牙切齿,“怎么结的?你一个外国人跟他结的哪个国家的婚?”
“手续跑了一个月。”姚零零摊开了一张纸给涂芩看,“看!南非的结婚证。”
涂芩:“……”
“感觉怎么样?”姚零零收起结婚证,乐呵呵地看着涂芩,“果然是我朋友,没问我是不是怀孕了才奉子成婚的。”
“我还没来得及想到那一层。”涂芩阴森森的,“你现在是拿我做反应试验的话,我跟你说,你跟你妈说这件事的时候最好先把她送到医院急诊室,这样不管是你死还是她被你气死,都能有人抢救。”
姚零零肆无忌惮地嘿嘿笑。
那么远,涂芩也不能隔着网线揍她,只能叹口气:“你先等我查一下南非的结婚流程再跟你算账,回国会不会补办婚礼?要重新领证吗?”
“我今天穿着婚纱去□□的。”姚零零看了一眼涂芩的脸色,立刻改口,“我七月份回国,到时候和你一起吃顿饭,我重新穿婚纱给你看。”
涂芩:“呵。”
姚零零:“嘿。”
“你老公那边也不用办婚礼?”涂芩倒是很快就改了口。
“他跟他家里人关系也一般。”姚零零耸耸肩,“等回去拍照点的时候,跟几个同事一起吃个饭也算庆祝了。”
涂芩冲摄像头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再说什么。
姚零零的性格不可能奉子成婚,那个男人从过年前开始跟姚零零恋爱到现在,虽然只有三个月,但是姚零零的状态是肉眼可见地变得不太一样了,人松弛了很多,情绪稳定,原来东撞西撞的人像是突然找到了能停下来的原点,总给涂芩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所以她会闪婚,涂芩并不惊讶。
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那你……以后都不回国了?”涂芩突然想到了别的问题。
“会回来看你。”姚零零说,“然后等我妈原谅我了,也会回去看我妈。”
“我回墨市后先帮你去看看她。”涂芩叹了口气。
“先别提我。”姚零零叼着蚯蚓糖晃手,“等她气消了你可以把我男人的照片先给她看看,循序渐进。”
涂芩被她晃得心烦,关掉视频通话,发了个五十米大刀的表情包过去。
姚零零那边却输入了很久。
涂芩看着输入框,又输入了一个新婚快乐进去。
姚零零停了一下,继续输入。
涂小草:【你在写小论文?】
0:【你不要插嘴,我在跟你分析
谢大船。】
涂小草:【?】
0:【因为我这句话很不委婉,我在想怎么写比较委婉。】
涂小草:【你让我看看你那句不委婉的。】
姚零零这次输入得很快。
0:【我就是想说,人一辈子应该是要谈很多次恋爱的,所以你不用考虑太多。谢大船这种性格,你是可以试试的。】
涂小草:【为什么?】
0:【因为他会因为你一句话跑去挂精神科咨询性单恋者。】
0:【所以你不用再纠结自己会不会陷入的问题,先跟着他的节奏走,不舒服了就退,舒服了就继续,我觉得这挺好的。】
涂小草:【嗯。】
0:【另外新婚礼物清单我一会发给你,你记得买,我七月份回国前准备好。】
涂小草:【八百米长刀.jpg】
聊天结束。
确实不太委婉,基本就差没明说谢斋舲这种性格,把自己放得那么低,她拿来当成一次体验是很不错的选择。
这是自己人对自己人说的话,是只有姚零零才会跟她说的话。
涂芩关了笔记本,拿上自己的摸摸瓶上了床,一边摩挲一边盯着天花板。
桌上放着那个绿色的啤酒瓶,是刚住进来的时候谢斋舲给她的,现在上面插了几朵黄色的迎春花,不耐开,估计明天就谢了。
如果什么都不考虑的话……
涂芩翻了个身。
如果什么都不考虑的话,那她,可能就会忍不住去考虑谢斋舲这个人本身。
那个晚上她亲上去,是因为谢斋舲眼底浓得化不开的黑雾,她碰触,那团黑雾就会泛起涟漪。
她喜欢的,是黑暗中的谢斋舲,而不是现在站在阳光下给她迎春花笑得温暖和煦的完美男友。
***
三天后,土矿村的路先通了一条,是去隔壁县的那一条,通的当天,谢斋舲就问涂芩要不要去买点东西。
“虽然是个小县城,但毕竟靠近墨市,大超市里东西还挺多的。”谢斋舲吃完早饭以后跟涂芩说,“我们现在出去,还能在县里吃一顿饭。”
“我要去吃那家葱油饼。”金奎先嚷嚷开了。
“你别去。”谢斋舲面无表情。
金奎:“啊?”
“我跟涂芩去,你在家守着。”谢斋舲仍然面无表情。
“我……守什么?”金奎很茫然。
“泥。”谢斋舲指了指仓库,“我练好的泥。”
金奎:“……啊?”
谢斋舲不跟他说话了,继续问涂芩:“去吗?”
涂芩:“去。”
金奎:“……啊?”
涂芩笑着剥了一颗薄荷奶糖。
她在这里闷了快二十天了,不管是县里还是乡里她都想出去走走,她快二十天没有购物了,购物软件都没打开过一次。
不过,时间太久,这段时间又发生了太多事,她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土矿村在山里头,不管是回墨市还是去县里,都得走山路,而她,晕车。
“我要不先开回去?”谢斋舲站在老远的地方,涂芩不让他靠近,他连水都不敢递过去。
涂芩一边吐一边摆手。
谢斋舲又试图走近两步想给她递水。
涂芩冲他比了个中指。
谢斋舲:“……”
他又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他没想到涂芩会晕车,这条路是他一周起码开五次的,也根本没想到晕车这个问题。
“你喝点水吧。”谢斋舲又说了一句。
涂芩没他,吐完以后蹲在那里贤者时间。
“湿纸巾要吗?”谢斋舲等了一分钟又开口,“或者风油精。”
涂芩深深吸了一口气,掏出自己兜里的湿纸巾擦了擦,还是蹲在那里。
谢斋舲走近了一步。
涂芩没反应。
谢斋舲又走近了一步。
涂芩仰头看了他一眼,很可怜的一眼,脸吐得通红,眼睛也充血。
谢斋舲于是就没有再试探,几大步走过去,把涂芩拉了起来。
涂芩晃了一下,起身的时候还用脚把旁边的树叶都拨弄到自己吐的那摊黄水上,把谢斋舲往旁边带。
味道不好闻。
吐的样子也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