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哥连自己的事情都跟涂芩说了?
“就……为了买房吗?”金奎大概用了一分钟时间,才想到了一个符合他脑回路的原因,“可……明明有别的方法逼她卖房的呀。”
比如一间房子装一年。
涂芩一口小米粥呛出来,咳得脸红脖子粗。
谢斋舲抽纸给她,同时拿了个胶布给金奎:“再说话就自己贴上。”
金奎拿了个小包子堵住嘴。
刘阿姨倒是一直沉默,看着涂芩什么都没说。
***
早上八点多,果然像谢斋舲凌晨说的那样,又下起了雨,没有昨天晚上那么大,却也带着雷电。
“路要塌了。”金奎捧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腿毛杯看着窗外摇了摇头。
“你别乌鸦嘴,这几天没少下雨,也没听说路塌。”涂芩反应很大,“章姐明天要过来,路塌了还怎么来。”
“修好了再来呗。”金奎还是捧着那个腿毛杯,“这么大的雨一年能有几次,还好老五昨天半夜就走了,不然得堵在这里出不去。”
“出村只有一条路吗?”涂芩看着外头的雨幕,被说得也开始犯愁。
“两条,一条是去墨市的,一条去隔壁县。”金奎说完摇摇头,“不过我觉得两条都得塌,这雨量肯定出事。”
出去帮老村长修完厕所屋顶的谢斋舲正好进屋,听到金奎的话,没什么表情地接了一句:“早上就塌了。”
他看着涂芩:“两条都塌了。”
涂芩:“……”
第42章 “他真的是个好人。”……
“县里刚才给村长打了电话,昨天晚上雨太大了,周围山区有十几处滑坡,我们村出去的两条路都堵了。”谢斋舲在门口擦干净身上的水才踏进门槛,“阿奎你一会去厨房拿两天的肉菜去林叔那边,其他家的我去送。”
金奎哦了一声,放下腿毛杯就往厨房跑。
“回来的时候把我们的铺盖搬到老沈家。”谢斋舲又叮嘱了一句,“村长那边的屋漏了,今天修不好。”
“老沈家也漏吧。”涂芩想到她之前住的那个房间让人无法睡觉的霉味,又想到昨天晚上火炕那个屋子一会就灭的灯,“你们要不搬回来睡?”
金奎走了一半停下来看着她,谢斋舲想去仓库盘点这两天剩多少干粮的脚步也停住了,转身看着她。
“就……”涂芩有点卡壳,“我看到后院还有扇门,晚上睡觉前锁一下就行了吧……”
主要,这十几天相处下来,她不觉得让他们睡后院有什么不安全的,她的房间是纯实木门,那锁很结实,反锁以后外面进来估计得用斧头劈才劈得开,而且这么大一个工作室就她和刘阿姨两人住,半夜其实也挺慌。
只是提出来以后,反倒有点奇怪。
尤其金奎这货说出了更奇怪的话,他说;“后院可以翻过来的,我平时都是直接翻的,那扇门没什么用。”
涂芩:“……”
那你就去老沈家呗,反正你们皮糙肉厚不怕潮。
谢斋舲指了指金奎,沉默了一秒才说:“你回来的时候把铺盖带回来吧。”
他也拒绝和这个傻子沟通。
金奎打了个响指,进厨房烦刘阿姨去了。
留下谢斋舲和涂芩两个人,谢斋舲没有马上去仓库,就这么站在走廊中间,涂芩摩挲着玻璃杯,指了指楼上:“我一会十点钟要开个会。”
“我先去仓库看看这两天吃的还有没有缺的,再去村长那边把剩下的墙壁补一下。”谢斋舲从来没有那么详细地跟人说过自己的行程,说得有些不自然,“村里几户老人家里没有劳动力,我下午要去他们家检查房子补充食物,今天应该不会做陶。”
“你下午……可以补个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犹豫的,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提昨晚的事。
“嗯。”涂芩也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自在。
“那我先……”谢斋舲指了指仓库。
“哦。”涂芩继续单音节,受不了这样的尴尬气氛,转身准备上楼。
“涂芩。”谢斋舲叫住她。
涂芩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了,她居然觉得这声音有些性感。
“嗯?”她回头,脸上看不出情绪。
“今天的问题……”谢斋舲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说的话却古怪,“你随时都可以问,用微信问也行。”
涂芩:“……”
她不太确定自己耳朵是不是红了,但是她脸颊有点烫。
“那我先……”谢斋舲又指了指仓库。
金奎叼着一块馒头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谢斋舲喊了一声:“哥你是不是又发烧了?耳朵好红。”
涂芩:“……”
她非常能解谢斋舲为什么随时随刻都能拿出胶布封金奎的嘴了,要不然金奎这人应该活不到现在,封嘴是为了救他的命。
***
十点钟的会其实就是她和章琴视频碰个头,金奎不在工作室玩游戏就不会占带宽,视频开得还挺顺利,不卡。
章琴看起来瘦了一大圈,北京那边的试镜不太顺利,导演和投资方对剧里两个重要角色的选角产生了严重分歧,剧组几乎每天都在开会,章琴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我估计就算土矿村那边没有封路,我明天也来不了。”章琴脸色不太好,“下周还得飞北京,之前的试镜都白做了,还得重新试。”
“采风这边暂时只能你一个人顶着了。”
“一会我把这次采风后续的资料收集要求发给你,和道具老师那边布景搭建合作的工作也只能你去做了,这一块你没有接触过,道具组那边的文本格式要求和剧本不太一样,遇到问题随时问我。”
“不过我这里重新面试了一个人,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工作室里多少有些不安全,这人如果张导那边没问题,等路通了我让他过来。”
“是个小男孩,人还挺讨喜,虽然是新人,但是大学实习的时候有过在道具组工作的经历,如果过来了,道具相关的工作都可以让他去做。”
章琴说得很快,涂芩全程光顾着点头了,再加上发过来的资料包很大,这从隔壁县拉过来的网线扛不住,视频一卡一卡的章琴就直接结束了会议。
涂芩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资料收完解压,才猛然意识到章琴刚才说了什么,她要再多派个人过来……
一个新人。
她自己都还在学习阶段,结果章琴还要派个很讨喜的新人过来。
涂芩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一圈,赶紧给章琴发微信:【章姐,我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的,不需要再派人过来了。】
章琴:【道具的活你一个人搞不定,还要测量什么的。而且我找陈洪要过资料了,矿厂那边太简陋了,你一个人过去我肯定不放心的,得加个人。】
涂小草:【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也可以让工作室的金奎他们帮忙的,他们人挺好的。】
章琴:【昨天不是还打了一架,把刘进打住院了,肩胛骨骨裂,陈洪正在头大呢。】
章琴:【他想要掺和谢斋舲和刘家的事,也想藉着这次文化宣传的东风把墨市的黑陶吹出去,那是因为他是民协会的会长,他的立场摆在那里。】
章琴:【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剧组只希望平平稳稳地把剧拍好。】
章琴:【张导这边今天就已经开始去找有没有其他采风的地方,反正现在剧本只是定了大概框架,里头的黑陶流派是可以换的,谢斋舲这边如果再这么经常□□,这么不稳定,我们的采风工作要么缩短,要么就干脆换地方。】
章琴:【你和谢斋舲有私交是一回事,工作是另外一回事,我先跟你透个底,后续的采风资料尽量不要太依赖流派,更多的还是情节设计相关,我们要拍的是工匠精神,这个主题不能跑。】
章琴说得很透了,也很委婉地敲打了她一番。
涂芩当然清楚,所以她不再拒绝,打开了章琴给的压缩包。
那是的剧本大纲,上面标注了她需要去核实查明的内容,二十几万字,将近一半的页数上有密密麻麻地标注,连格式化的规范都出来了。
涂芩算是知道章琴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怎么睡了,这个工作量,虽然不见得都是难点,但是光这些文书,她后续也得熬几个通宵。
午饭是刘阿姨送上来的,说谢斋舲和金奎都还没回来,她就端了餐盘直接上了楼。
“涂编剧还在忙啊?”刘阿姨把餐盘放到二楼小饭桌上,搓着手笑看着她。
人真的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动物,刚来的时候刘阿姨说十句话涂芩只能听懂几个字,适应了小半个月,她现在已经能半猜半蒙地和刘阿姨交流了。
“忙完了。”涂芩笑着合上笔记本,站起身。
“今天封路县城不好去了,买不到新鲜的,就给你弄了个肉饼蒸蛋。”菜色是正常的两菜一汤,刘阿姨这人节俭,平时做饭大肉都是用小碟子装,几个人一人吃个两三块就没了,今天这碗肉饼蒸蛋却做得很大份,上面卧了三个蛋,另外一碗酱豇豆也老大一份。
“要不我们一起吃吧,这么多菜我吃不完。”涂芩被这菜量吓着,怕一个人吃不完。
“我吃过了吃过了。”刘阿姨摆手,却仍然没有下楼,站在饭桌旁边拢着手笑眯眯地看她。
涂芩被看得十分不自在,索性直接问了:“怎么了?”
刘阿姨顺势拖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还是笑眯眯地。
“我家就住在隔壁县。”刘阿姨开口的内容走向非常奇特,“老公死得早,婆家不好相处,说我克夫丧门星,不给我吃穿,娘家也不要我,大冬天的我就在饭店后头垃圾桶旁边等,等几个好心一点的老板或者服务员给我弄点剩菜吃。”
“后来病了,婆家就更不要我了,连住的地方都不给我,我实在是冷得受不了了,想着这辈子怎么就那么苦哇,那么苦还做什么人哇,就想找条河,跳下去算了。”
“结果就遇到了东家,他那天买了很多东西,车子停在桥边,我跑过去跳的时候正好撞到他,他手里的东西都掉水里了,阿奎就拉着我让我赔钱。”
“三百二。”刘阿姨记得非常清楚,仍然笑眯眯的,“我那时候身上连三毛二都没有,但是阿奎那样子多吓人啊,东家长得也不像个好人,我就怕他们会把我拉走卖掉,就跟他们说了我婆家的地址,让他们去那里拿钱,我自己再去跳河。”
她的描述非常直白,涂芩却听得有些入神。
“东家没让我跑,他让阿奎在这里看着我,问清楚我的名字,他自己开车去了婆家。”
“钱肯定是拿不到钱的,我那个婆婆骂人是整个县里面都出名的,东家没多久就回来了,回来以后问我,会不会做饭。”
“我当然是会的。”
“他就说,他在矿土村有个工作室,那边缺个日常打扫和做饭的阿姨,一个月一千五,问我能不能做。”
“他说,要么就还钱,要么就去给工作室做一个月阿姨,还了钱再走。”
“后来,我就在这里待了五年,再也没有回婆家过。”
“阿奎后来跟我说,东家去我婆家的时候,我婆婆说我是个丧门星,赔钱货,一辈子孤寡的命,应该早死早超生。”
“阿奎说,东家最听不得这样的话,他们三兄弟也都是丧门星,我们四个人命硬,住在一起过最合适。”
“所以涂编剧,你别看东家昨天晚上打架的时候看起来跟疯子一样,老五和阿奎也不太靠谱,但其实都是好人,他们连我这样没人要的人都会收留,村里那么多老人都是他们三个人照看着的,真的,现在找不到那么好的人了。”
“他真的是个好人。”
刘阿姨说完就走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走了以后又跑上来塞给涂芩两个苹果。
涂芩无法准确地猜出刘阿姨和她说这些话的意图,大概是因为今天早饭的时候,谢斋舲跟她解释了金五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