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指掌的暖意在无意中缓释他指温的冷。
男性坚硬有力的指骨像被浸泡在温度适宜的一汪暖水中,水流从指缝间穿隙而过,渗入女生如云朵般天然柔软的压感。
皮肤相贴时,彼此强烈的冷暖温差造就某种过电的张力。
屈历洲明显怔顿了下,低睫瞟过女孩猝不及防握上来的手,平寂无波的眸光隐微晃曳一瞬,稍纵即逝。
他第一反应是想从她指间抽开手,谁知游夏反应更快地捉紧他,狠拽向自己。屈历洲没反抗,顺从她的力道被扯低腰身。
游夏顺势摸上男人侧腰处的伤口,拇指故意狠压下去,很快如愿听到他低闷发沉地忍痛嘶声。
她轻轻翘唇,另一只手死死握紧防身匕首,雪亮锋利的刃尖径直抵上男人颈侧的动脉,压低声音威胁他:“别动。”
屈历洲慢慢眯起眼,头低着,倏尔失笑了下。
他竟然,感觉血液在兴奋中燥涌。
这个小姑娘的确很凶,也很有意思。
“谁派你来的?”游夏紧蹙着眉,望向男人身后,昏黄路灯下似乎是那个蓝毛正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她又逼问被自己挟持的男人,“你跟布莱斯是一伙儿的?”
“游聿行难道没教过你,面对真正心存歹意的男人。”他稍显倦怠地停顿,修长指尖敲了敲女孩手中的刀锋,口吻淡谑,
“这个东西,只会让你的处境更危险。”
“小叔?”听到‘游聿行’的名字,女孩紧绷的神经顷刻松懈了下,她偏头看向男人,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你是小叔的人?”
“这话显得你们游家在占我便宜。”屈历洲抬手,食指轻柔缓慢地挡开她的刀,“朋友而已。”
“……?”什么乱七八糟的。
游夏被他说得有点懵,但他的意思听起来总归是认识游聿行。游夏仍旧审量着他,又问,“怎么证明你是小叔的朋友?”
“我们现在给他打个电话?”说完,像是为了自证清白,男人不紧不慢地高抬双手,懒散地搭靠在车尾箱门上。
他朝自己身上偏头示意,“或者,你可以查一下我手机。”
游夏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伸手从他衣兜内拿出手机,然而还没来得及解锁验证,蓦然她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你带人来了吗?”她问。
屈历洲默声注视着女孩好一会儿。半晌,他淡淡挑起唇,到了嘴边的实话被他话锋一转,再开口,都变成谎言。
“没有。”他单手背在身后,朝藏身暗处的保镖打了个手势。
“……那你会打架吗?”游夏有点无语。
屈历洲压平嘴角,嗓音温沉:“虽然这里是国外,但是,以暴制暴的想法是不对的。”
“另外。”他抽走女孩手中的匕首,指了指自己腰上的刀伤,提醒她,“受着伤呢,妹妹。”
……那让你来到底有什么用!?
游夏有点想骂人了。
但她还是忍住了。
“看你年龄没比我大多少。”游夏忽然开口,没头没脑地这样问,“有老婆吗?”
屈历洲这下倒真被她问愣了,“没。”
这次答得老实,没说谎。
“国内国外都没有?”
“没有。”
“有女朋友吗?”
“一直单身。”
游夏眯眼略含质疑地看他。
屈历洲眉骨轻动,强调:“从小到大都没有。”
行吧,那她接下来要干的事就不算不道德。
游夏没再犹豫,在蓝毛哥朝这边更加靠近之前,她换了个姿势,直接坐在废弃轿车的后备箱内。
仰起头,她朝男人招了招手。
屈历洲淡敛眸睫,看了她片刻,随后缓慢俯下身稀微凑近过去。下一刻,游夏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歪头,直接吻上他的唇。
男人当即身体僵滞,薄密黑睫剧烈颤抖一瞬。
女孩也没有闭上眼睛,她甚至并不把这种行为当做真正意义上的“接吻”,而是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自救”。
游夏还紧紧凝视着屈历洲身后。现在的状况是,灯光昏暗的教学楼后,皮卡车内、长凳上、绿化带内分别有几对情侣在激烈热吻。
所以游夏也效仿他们。
这让布莱斯,也就是蓝毛哥一时分不清哪个是她。
只不过,被她强吻的男人并不肯配合。他们唇贴唇之后的半分钟,屈历洲似乎才缓过神。
屈历洲瞳孔骤缩,立刻扣住她肩膀强硬拉开距离,嗓音尽是迷茫不解和震惊:“游夏,谁教你的?”
可喉结滚动的刹那,舌尖却无意识掠过下唇,那里残留着她慌乱中磕碰的齿痕和热烈甜香。
昏光模糊了这个转瞬即逝的舔舐动作,像噬甜的人尝到蛋糕时本能的回味,与他眼底尚未褪尽的晦涩迷蒙,形成纠缠致幻的风情。
“什么教不教的,亲嘴还用教?”游夏急得不行,一把将受伤的男人勾着脖子捞回来接着亲。
嘴上说着不用教,其实吻技拙劣,又啃又咬没有任何美感可言,怕他再次逃离,她还狠狠咬住他的下唇用以固定。
“嘶…”他被咬得倒抽一口气,指尖捻过袖口被她抓出的褶皱,忍着痛意碾碎一缕逃逸的香气。
许久后游夏才把他松开,抬袖抹了把嘴巴。
屈历洲抽吸着,指尖触到下唇被她咬出血痕的印记,又好气又好笑地嗔骂了句:
“你最好能对我负责,小狗。”
……
负个屁的责,谁要对他负责。
游夏原本压根没往心里去。
但她没想到,这男人来真的。当她第三次被他叫去帮忙,又是包扎伤口又是上药的时候,游夏才反应过来自己怕不是被这个鬼人给讹上了。
而能让她被迫乖乖听话的原因……
除了是她伤人在先确实理亏,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卑鄙无耻,每次游夏决定玩消失,他就会搬出游聿行来说事儿。
比如,这天。
正逃课在校外和邻居家小孩一起打棒球的游夏,看到那个男人又打来电话,她懒得理想也不想连续三次拒接。
直到对方发来一张短信的截图。
游夏一眼认出游聿行的微信头像,明显是跟男人的聊天记录,游聿行问男人:【游夏最近怎么样?需要我过去么?】
紧接着她又收到男人的短信:‘夏夏,你觉得我该怎么回答?’
……狗比。
转头回复:‘马上到。’
开玩笑,好不容易在国外自由了,她还有几年的美好时光要独自享乐呢。绝、对、不能惊动小叔过来!
无论如何,先把这男人稳住再说。
一路骂骂咧咧地赶到男人所在的酒店。结果刚一到大厦门口,水泄不通的状况惊了她一跳,明显是出现了突发事故。
现场虽然一直有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在镇静专业的维持秩序,不至于混乱无比,但警笛声、救援声持续交响,浩浩泱泱的人群从楼里慌乱奔逃出来,各方声音嘈杂响作一片。
格外令人心慌不安。
潮涌的人群从她身边纷沓跑动,游夏混入其中,偶尔能从他们激动堂皇的叫喊声中听到几个英文单词,“快逃”、“火警”、“烟雾”……
坏了,酒店里面着火了吗?
仿佛在印证她的猜想,一辆辆消防水车鸣笛开进来,异红频闪的灯光扑朔交替,越发照清女孩惊愣发怔的面容。
游夏迅速反应过来,忙拿起手机打电话给那个男人。
嘟声后是机械女声,代表无法接通。
再打,还是不接。
她连打四五次,对方都是未接。
年仅18岁的小姑娘,心智远不及多年后的她那样遇事从容。突发状况的当下,她更无法像阅历丰富的成年人那般,用最短时间现在脑中快速分析利弊,筛选出最优解的策略,再下手去做。
那个的时候游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救人!
于是她没多犹豫,认准想法的下一刻,逆着大部队人流从工作人员的疏漏看护中直接奔着酒店就冲了进去。
是在刚冲进大堂的霎时,她才听到疯狂持续爆响的警铃。强烈刺耳的声音尖锐震荡在整座楼廊内,四面八方映射着探照灯光。
所有一切未知的陌生情形,将女孩狠狠吓愣在原地。
游夏的确有过一瞬间的犹豫。
还要进去吗?
她问自己。
那个男人的死活关她屁事。
没错,哪怕刚才抱着救人的念头冲进来,也并不代表那个男人对她有多重要。但游夏的确不希望他有事。
因为如果一旦他有事,小叔一定会从国内赶过来。
毕竟,他们看上去好像是交情很好的兄弟。如若不然,游聿行也不会在自己抽不出时间的时候,把自己交给这个男人来管。
可问题是,倘若这个男人出事惊动小叔,他一气之下把自己带回国,不准她继续在这里读书,那就完蛋了。
自由不自由是一码事。
回国,代表要不断遭受她的生父游松原的骚扰。
绝对不行!
她不回国。那个男人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