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无语地睨他,谁爱上班啊!
她举着手机,屏着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宋巧
玲没再说什么,只让他开车注意安全。
终于挂断电话,明珠深呼吸一口气,如释重负。
明明是他和他妈妈打电话,她却紧张得很。
裴照松偏头看她一眼,柔着声音,“今天来回跑,辛苦了,你先睡一觉,等会儿到了我叫你。”
明珠确实坐车坐累了,闭上眼睛睡觉。
中途,明珠手机在震动。
裴照松拿起来一看,是何淑仪打来的。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选择接听,“阿姨,是我。”
何淑仪一听是裴照松声音,顿了顿,问道,“明珠呢?”
裴照松说,“今天有点事情,我们现在还在高速上,您放心,明珠和我在一起不会有事的。我改天再来向您和叔叔道歉。”
何淑仪念及他在开车,没说两句便挂断。
许久,到达家属院。
裴照松停好车,绕到副驾驶位打开车门,弯着腰,轻轻唤她的名字,“七七,到家了。”
明珠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只看到男人一张好看的脸近在眼前。
她眨眨眼,含糊着说,“要抱抱。”
裴照松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抱出来。他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她哪儿。
他关上车门,锁好车,往单元楼走。
裴照松亲亲她脸颊,沉声哄道,“抱紧我,宝宝。”
明珠圈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像一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双腿牢牢盘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乖。”裴照松摸摸她后脑,侧过脸亲亲她头发,在她耳边说,“阿姨给你打过电话,我帮你接了。”
明珠惊讶地问,“她没说什么吧。”
“没有。”
明珠犹疑着说,“松松,我爸妈……现在也不想让我们俩在一起。”
她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我知道,改天我去向他们道歉。”裴照松安慰她,“你不要担心,会好起来的。”
“嗯。”明珠往他身上蹭。
回到家,进屋。
裴照松把明珠放沙发上,“今天坐那么久的车,先泡个脚再洗澡好不好?”
“好。”
裴照松旋即脱掉外套,只穿了件长袖白衬衣,挽起袖子,去拿来泡脚桶准备好水,给明珠泡脚。
他就蹲在桶前,帮她揉着脚,“水烫不烫?”
“不烫。”明珠猛然想起一事,犹豫一瞬后,还是选择说出来,“松松,今天初宜姐姐给我说,她不是你妈妈亲生的。”
裴照松抬起眼来,“是的,她妈妈在她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我妈是后来跟我爸结婚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这个话题本身就很沉重,明珠启齿想再问什么,话堵在嗓子眼,始终问不出口。
裴照松见状,温柔地说,“七七,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她说你和你妈妈吵架了。”明珠迟疑地问,“你妈妈……很生气是不是?”
她言下之意是他妈妈还是强烈反对是不是。
“七七,我们家的事有点复杂,我慢慢和你说。”裴照松没回答她的问题,不紧不慢地说起往事,“我爸和裴初宜的妈妈是自由恋爱结婚,最后却天人永隔,我爸伤心欲绝,我奶奶瞧着裴初宜这么小也不是个办法,我爸总要再成家的,就到处给他找对象,即便裴家条件不错,可我爸毕竟二婚还带着小孩,也不是谁都愿意的。只有我妈不介意,不顾家里反对一心嫁给我爸。我爸和我妈感情并不好,应该说只是我妈的一厢情愿。上次我爸来调研,我和他见了一面说了一些话,就一直等着……”
原来,裴林回去以后思考许久,决定和宋巧玲先分开一段时间各自想想。
宋巧玲不知他为何态度突变,终于从秘书小余嘴里撬出一点蛛丝马迹,小余说不知裴照松和裴林说过什么,导致裴林很生气,于是一个电话把裴照松叫回去。
裴照松自从见了裴林之后就一直在等着,是时候让宋巧玲直面事实。
他回家,果不其然,宋巧玲问他对裴林说了什么。
裴照松把当天对裴林说的话一并说给宋巧玲听。
宋巧玲听完不能接受,质问他,“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
裴照松反问,“难道不是吗,他本来就胆小自私懦弱,不然他为什么不敢见您,到现在都还躲着您?”
宋巧玲不可置信,“小松,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裴照松真是憋够了,不吐不快,“妈,您放手吧,他根本就不爱您,您不要维护他了。”
宋巧玲痛苦地看着他。
裴照松紧紧皱着眉,一字一字地问她,“这么多年您不累吗?”
累吗?
宋巧玲不知道,她一直在扮演好儿媳,好妻子,好母亲,演着演着,都快忘了自己是谁。
她怔怔地看着裴照松,往后倒退两步。
忽的,宋巧玲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儿子为何变化这样大,从前他可是从来不会这样对待她的。
她怒气冲冲地问道,“你就真那么喜欢那个人,她有什么好的,一定要这样做吗?”
一定要把她辛苦维持的和谐彻底粉碎吗?
裴照松没答,也等同于默认。
宋巧玲不理解,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小松,她还有她们家,对你的事业没有一点帮助。”
裴照松也不理解,“妈,这跟事业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需要靠女人。”
“小松,你怎么不明白妈妈的苦心呢?”宋巧玲已经痛哭流涕。
裴照松摇了摇头,“妈,您为您自己活一次吧,好好过您的生活,不要再去操劳这个家,不要再去操劳我和裴初宜,不要再去操劳裴家的事情。”
宋巧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捂着脸痛哭。
裴照松走过去,蹲在她身旁望着她,声音平静,但残忍地说着事实,“妈,这么多年,爸他做过什么?您替他孝敬父母,替他养育子女,替他打理一切,到头来,他还是不接受您,您放手吧。”
宋巧玲心知肚明,只是在自欺欺人,不愿承认。
裴照松无情地撕下她的伪装面具,她备受打击,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小松,你为了那个女人,一定要这样对待妈妈吗?”
裴照松看宋巧玲执迷不悟,叹口气,“妈,难道您也非逼着我,找一个我不喜欢的,像您和爸那样,人前恩爱夫妻人后相敬如宾吗?您不累,我看着都累了。”
“我决不会,我只要她。”他语气坚定。
宋巧玲不想去谈她和裴林的事,裴照松的事要紧。
她不死心地说,“小松,你怎么还不理解呢?当初我让你考选调,你要跑回西江,你在起跑线上已经输给裴斯言了,你大娘现在给他找了个同样背景的老婆,你还拿什么和他比。”
“我为什么要和他比,再说我现在和他不是同级别吗?”裴照松说,“从小,我什么都听您的,您要我读文我读文,您要我报哪个学校学什么专业走这条路,我都听您的,可是,我的另一半我绝对不会听您的。”
“小松,你的前途更重要。你姐已经过潇洒日子去了,就剩你们兄弟俩,他马上就要提处级了,往后他的路越走越顺,裴家只会把更多的资源给他,你还能有什么?”宋巧玲说。
裴照松缓缓开口,“妈,您从来都没有听过我的想法。她是我高中同学,我从高中就喜欢她,十二年,我对她的爱,不比您对爸的少。您为什么也不理解呢?”
至于前途。
就让这操蛋的前途见鬼去吧。
裴照松神色肃穆,声音冷冰冰,“您总是认为帮我选了一条您认为最好的路,从来不问问我的感受和意见,其实我并不想要走这条路。如果没了她,那我也不想要再走下去,裴家的一切我都不想要了,我可以马上辞职,我只想要和她在一起。”
宋巧玲一听,自己精心培养成才的儿子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你说什么?”她歇斯底里地怒问,当即怒火攻心,晕了过去。
裴照松见状,惊呼道,“妈,妈……”
他赶紧掐着宋巧玲的人中,打120送往医院。
裴照松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告诉明珠。
明珠听完,只叫着他,“松松……”
裴照松接着说,“我妈嫁过来,续弦并不好做。裴初宜的妈妈很优秀,外人总喜欢比较,我妈个性要强,想事事都做好,不落下话柄。她爱惜脸面,怕别人觉得她和我爸感情不好,在外人面前总是刻意去表现。不过她对裴初宜是真心当亲生女儿养,从小对我们姐弟要求很严格。我大娘就裴斯言一个儿子,她们妯娌之间的相处很微妙,总想着要比一比,
都想着得到裴家更多的资源和好处。我妈手上有两个孩子,大娘觉得她一个孩子吃亏,一直都在暗自较劲。裴斯言毕业后直接回家接班,我姐只想简单一点,她外公那边也说上几句话,我妈不好再说什么,因此对我格外要求。”
“我现在说我不要前途了,她这么多年的苦心孤诣打水漂肯定不能接受,她得不到我爸的感情,在我身上注入了很多心血,我们姐弟俩是她维护脸面炫耀的资本,我姐渐渐远离裴家中心,她自然对我寄予厚望,一时心急,血压飙升晕倒过去,不过人没什么大碍,在医院观察观察就可以出院了。我妈太固执,我也不想伤害她,让她难过。”裴照松说。
明珠怔怔的,知道他为难。
裴照松垂下眼,似是回忆过往,“这些年,我总是在做不喜欢的事。”
他顿了顿,抬起脸来,望着她,“不过好在上天垂怜,现在,我终于可以拥有喜欢的人。”
明珠从小都是快乐成长,父母很少这样逼她。
他一定过得很压抑辛苦吧。
她心一抽,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松松,我心疼你。”
裴照松勾唇笑笑,摇了摇头,“我不要你心疼我,我只要你爱我。”
“我爱你。”明珠脱口而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坚定,“裴照松,我爱你。”
裴照松怔然,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如炬。
心脏在缓缓收紧,不同于以往抽痛的知觉,是一种拨开云雾的释然和畅怀,而后被一股巨大的热流包裹,暖暖的,直至滚烫。
他定定神,随即帮她擦掉脚上的水,明珠抬起腿放回沙发上。
裴照松端着盆去倒了水,收拾好后回到沙发上,坐她旁边。
明珠继续问,“那你堂哥为什么在省城,你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