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他手里很多材料要写,自己心里的那点不安暂时被她忽略掉。
好几次她睡不着,还陪着他在书房加班。
她就坐他腿上,窝在他怀里抱着他,只要和他呆在一起怎么都行。
有时候看着他写完一句话删掉又重写,明珠不理解,问他怎么不让其他人去写。
以前的领导,这种述职材料都会指定人去写,单位里有好几个笔杆子,根本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裴照松笑她,还说她在怀疑他的实力和水平。
明珠说他装逼,最后免不了被他咬上两口。
到后来,她也不问了,静静地陪着他,就连他敲键盘的声音也不觉得吵人,反而还很催眠。
裴照松不时亲亲她脸颊,蹭蹭她头发。
两人越来越有默契,这样的状态彼此都很满足,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直到宋巧玲的到来打破了宁静。
宋巧玲知道岁末年初工作忙,裴照松没时间回去看她,她有的是时间,便主动来看裴照松。
年前的一个周末。
宋巧玲来得早,到达时才早上10点过。
一进门,宋巧玲就发现不对劲。
玄关处新添了一个组装的鞋柜,全部放着女士鞋。她再打开原有的鞋柜,发现里面也是同样的情景,整齐地放着一双双女士鞋,什么款式的都有,看着像是长期生活在这里的女主人。
宋巧玲皱了皱眉,心里大概明了。
她往客厅走,环视一圈,屋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符合裴照松的生活习惯。
目光扫过茶几,她顿住,定睛仔细看,一个拆开的避孕套盒子,旁边还有几个未使用过的,杂乱无章地扔在那儿,大概是还没来得及收拾。
宋巧玲神色僵住,眉头紧拧。
她再往卫生间走去,不用去刻意发现有女人存在的痕迹,仅是洗手台上和置物架上摆满的瓶瓶罐罐就说明一切,全是女人使用的护肤品一类。
宋巧玲很快退出来,朝卧室方向看一眼,房门紧闭着,里面的人大概还没起来。
裴照松不是爱睡懒觉的人,她不知道裴照松在没在里面。
但良好的修养让她不会直接过去敲门,也不会在客厅里扯着嗓门大喊。
她来到客厅坐沙发上,静静地等着。
卧室里,明珠睡得迷迷糊糊。
裴照松早已起床,给她说过出门买菜,让她一个人先睡着。
没了裴照松的温暖,明珠始终睡得不安稳,翻来覆去再睡不着。
闭着眼睛赖了几分钟床,她掀开被子出了卧室。
昨晚两个人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从客厅到卧室,裴照松折腾她太久。
明珠全身快要散架,加上起床气没散,晕乎乎揉着眼睛,埋头走着。
转过拐角,模糊视线里瞥见客厅里一个人影。
明珠以为是裴照松回来了,朝那边走去,“裴照松,你怎么才回来啊,害我都没睡好。”
她说话时音调拖着,像往常撒娇那样。
话音落下,屋里陷入沉默。
明珠没有得到回应,不满地皱着眉抬起来头来,正准备张嘴,却看见几米远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傻眼了,什么起床气和睡意,通通散去,人瞬间清醒,只觉嗓子眼紧涩,再发不出一声,呆呆地愣在原地。
这是位中年女士,尽管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她化着一个淡妆,头发挽得一丝不苟,穿着一件黑色丝绒裙,勾勒出纤细腰身,一看就很注重保养,整个人端庄典雅大气,很有大家风范。
明珠忽然意识到。
她好像是裴照松的……妈妈?!
裴照松和她太像了,不仅是眉眼处,举手投足和给人的感觉都太像了。
明珠迟疑地叫了声,“……阿姨。”
宋巧玲神色严肃,但还是没什么情绪地嗯一声,问道,“小松呢?”
明珠见她不大高兴的样子,忽的紧张起来,说话变得磕磕巴巴,“他……他好像……买菜……去了。”
宋巧玲点了点头,目光一直落在明珠身上。
她上下打量着明珠,脸色越来越难看。
明珠被她太过直白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见她忽变的脸色,猛地意识到什么。
她低下头看自己身上,脸唰地红透,脑子里轰然一声。
她没想着屋里会进来人,便没换衣服,内衣也没穿,身上就穿了见白色蕾丝吊带睡裙,很短,就在大腿根部往下一点的位置,一双白花花的大长腿很是晃眼,整个人看着别有风情,又纯又欲。
更要命的是,她露出的锁骨下方一片白皙肌肤,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吻痕,一看就是刚经过情事。
明珠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此刻只能硬着头皮抬起头来,还是礼貌地询问,“阿姨,您喝水吗?我给您倒杯水。”
“不用。”宋巧玲冷冰冰的话语掐断了明珠的想法。
明珠只能抱着手臂,微低着头站在原地,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宋巧玲向她确认,“你们是什么关系?”
明珠惊得抬起头来,怔住。
这还能是什么关系,难不成以为她是什么人。
她回答,“男女朋友关系。”
宋巧玲接着问,“在一起多久了?”
“两个多月。”
“现在是同居住一起吗?”
“嗯。”
宋巧玲长长地叹一口气,又问,“你父母知道你们同居吗?”
明珠不知她这样问的意图是什么,还是如实回道,“知道。”
宋巧玲被噎住,不知做何点评。
她接着问,“你在哪个单位上班?”
“就在电视台。”
“和小松一起?”
“嗯。”
“哪个学校毕业的,学什么的?”
“Z大学播音的。”
“你父母呢,家里做什么的?”
明珠摸不着头脑。
尽管宋巧玲坐着,她站着,两人有视角的高低差。
但明珠反倒处于下风,宋巧玲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姿态在看她。
问的问题也很尖锐直白,像是在查户口。
明珠还是老实回答,只是在宋巧玲的冷厉的眼神和脸色下,声音越来越小。
她说,“我爸爸是小学教师,妈妈在做生意。”
“什么生意?”
“就是经销商,做日化品的。”
宋巧玲冷哼一声,“还挺大。”
明珠就算再笨再迟钝也听出了这是冷嘲热讽。
更何况她明显地从宋巧玲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鄙夷。
忽而鼻子发酸。
明珠埋着头,眼睛睁得老大,强忍着把眼泪倒逼回眼眶。
她像个无措的小孩,绞着手指,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让裴照松的妈妈这样。
连带着对她的父母也充满蔑视,她尚且因为他的关系在这里,可是她的父母有什么错,要遭受这样的眼神。
几分钟后,门口有动静。
裴照松提着菜进来,往饭厅走,瞥见一个白色人影。
他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说,“在那儿做什么,不多睡会儿吗?”
明珠没应声,也没回头看一眼。
裴照松纳闷,走过去,还笑着问,“怎么了?”
余光瞥见沙发上还有一个人影。
裴照松偏头看去,坐着的正是宋巧玲。
他震惊地问,“妈,您怎么来了?”
宋巧玲冷着脸看他,“过来看看你。”
明明屋里暖气片烧的正旺,裴照松却感受到空气凝结成冰。
他看一眼宋巧玲,再看一直埋着头显得很无措的明珠,突然明白过来。
他走到明珠身边,摸摸她头,想把她抱进怀里,却被明珠偏头躲开了。
他一顿,心脏跟着一紧,低下头去温柔地说,“你先去床上盖着,别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