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珠想了想,道:“回王妃,不算咱们从国公府带来的,一共二十余位。”
江婉柔又问:“几个教导嬷嬷?”
大嬷嬷各有专职,有专门管针线的,有管事嬷嬷,还有专门教导礼仪的教导嬷嬷。翠珠利落地回答:“教导嬷嬷共有八位。”
如今江婉柔成了齐王妃,水涨船高,翠珠作为她的心腹大丫鬟,走路带风,也不敢像先前那样万事不挂心。
江婉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八位啊,够了。”
她吩咐道:“咱们王爷脾气大,规矩重,劳烦各位嬷嬷,去教导一番新来的美人们,切勿犯了王爷的忌讳。”
翠珠眼前一亮,“王妃英明!”
陆奉在身为禁龙司指挥使时,大名已如雷贯耳。别说初来乍到的美人们,就是嬷嬷也摸不准陆奉的脾气,为保稳妥,得了吩咐的嬷嬷一定会再三谨慎,教导几个月才会放人出来。
而江婉柔,她作为王妃,要把美人调教好献给王爷,谁又能挑出她的错呢?
至于几个月后,她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其实这些人都不足为惧,她只在意陆奉的想法。
忽然,江婉柔摸向自己的脸颊,问道:“翠珠,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色衰而爱驰,这回挡过去了,她总有老的一天。而陆奉却权势日盛,她难道要一辈子困于莺莺燕燕的美人堆里吗?
江婉柔心里更不是滋味。
翠珠哪儿敢顺着这话往下说,她巧舌如簧,把江婉柔夸得比西施、塞貂蝉。翠珠伶俐且手巧,正好闲来无事,她给江婉柔画了个时兴的“酒晕妆”,两颊涂抹浓厚的胭脂,以妆色如醉酒后的红晕而得名,尤为适合江婉柔这种明艳大气的相貌。
晚间陆淮翊陪同母亲用膳,毫不吝惜地称赞了母亲的美貌,把江婉柔哄得眉开眼笑,直到陆奉回来。
照例,陆奉径直踏入锦光院,站定,抬起下颌,双臂微张,等江婉柔为他宽衣解带。
久久不见动静,他看向梨花榻边的江婉柔,暖黄的烛光下,她眉眼低垂,嫣红的双颊如醉酒般妩媚娇美。
陆奉走上前,抬起江婉柔的下颌。她半垂眼帘,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江婉柔很明白自己的优势,初为人妇时,为了讨他欢心,她对镜练习过很多次,这个角度显得楚楚可怜,连陆奉这样冷硬的人,也为她软了心肠。
陆奉挑起她的下颌,道:“饮酒伤身,适度即可。”
江婉柔:“……”
她睁开半阖的眼眸,瞪着他,“妾脸上的是胭脂!”
陆奉淡淡“哦”了一声,道:“睡觉,洗了罢。”
他不想吃一嘴胭脂水粉。
江婉柔瞪着他,不可置信道:“妾今日,难道不美吗?”
连五岁的淮翊都夸她好看!
陆奉皱眉。冷峻的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你向来如此。”
她天天都是这个模样,今日有什么不同吗?陆奉锐利的眸光上下扫视,实在瞧不出来。
江婉柔气哼哼地起身,幽幽道:“妾去洗漱。”
她果然是老了,往前推两年,她现在身上估计剩不下半拉肚兜。
老夫老妻,陡然无味。说不准是她枉做小人,耽搁了人家寻新鲜。
江婉柔兀自侧躺在榻上,脸朝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陆奉不爱用丫鬟,这么多年,一直是江婉柔伺候他穿衣和就寝,现在她撒手不管,陆奉独自去浴房洗漱,墨发散着湿漉漉的水汽,从背后抱住江婉柔。
昏黄的帐子中,他的声音格外低沉,“我说过,有话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江婉柔声音闷闷,“今日父皇赏下好多美人。”
陆奉“嗯”了一声,问:“然后?”
江婉柔:“……”
她翻了个身,脸正对着陆奉,“个个都身姿窈窕,年轻貌美。”
陆奉思虑片刻,似乎明白了江婉柔的烦扰。
他道:“何须自降身份,和几个奴婢计较?况且生老病死,乃乾坤之常道,无须为此忧心。”
江婉柔狠狠剜了他一眼,陆奉平日多英明,偏偏这会儿是个榆木脑袋,不解风情!连翠珠都知道夸她年轻,他呢?那话的意思是:老就老了呗,别计较。
她没好气道:“没事,妾老了,永远有人年轻鲜嫩,一共十五个姐妹,今儿还有人问我,何时安排侍寝,妾身拿不定主意,请王爷示下。”
陆奉凝神思索,道:“父皇赏下来的人,确实不好冷落。”
“你先睡着,今晚不必等我。”
陆奉蜷起腿,作势起身。江婉柔骤然搂住他的腰身,“不许去!”
她凶巴巴道:“你要敢去,我就……我就……就再不给你敷药了!”
她日日劳心费神地给他的腿上药,可不是为了便宜别的女人!
江婉柔感受到陆奉的腰身似乎在震动,她身体柔软地如同一条水蛇,手脚并用,牢牢缠上他的身体,抬头,看见他含笑的双眸。
“你诈我?”
江婉柔瞪大美眸,没来得及从陆奉身上下去,被他按住腰,她的惊叫吓得咽在喉咙里,两人一同滚进柔软的床榻。
陆奉闷声笑:“小醋坛子。”一边剥她的亵裤。
柔顺的乌发的潮湿的墨发纠缠在一起,江婉柔呜呜咽咽,不忘控诉道:“你骗我,还嫌我老!”
陆奉先前还“不骗你”、“不嫌你”敷衍两句,奈何江婉柔太不配合,他把她翻了个身,反扣她的双手,江婉柔被迫把脸埋在枕头里,呜呜咿咿,呼吸不上来,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个角度刁钻,弄得江婉柔苦不堪言,这么多年,陆奉是没有一点儿长进啊。之前有脂膏,她还能有一丝欢愉,如今打回原形,她一时真有些受不了。
……
几次后,江婉柔裹起锦被,可怜巴巴缩在角落,沙哑道:“夫君,我看今日有几位美人,容色甚佳,不如……”
“胡闹。”
陆奉轻而易举把她捞过来,隔着锦被,重重打了下她的肉臀,他下手黑,江婉柔呜咽一声,感觉好像有东西流了出来。
方才没哭,这回真要哭了!她哭唧唧道:“怎么办,这回……没有用……怀上怎么办。”
自古产子就是走鬼门关,而且随着年纪愈大,江婉柔内心也不想再生孩子。刚生淮翊的时候她年轻,生下来就完事儿,肚子平平坦坦,腰身柔韧如丝。今年生这对双胞胎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吃力,
怀的时候辛苦,产后又是用宫廷秘药,又是让嬷嬷按摩,她自己控制膳食外加练舞,折腾好几个月,才恢复原先的身形。
她爱淮翊,也爱淮翎和明珠,如果再有一个孩子,她一定会像爱他的哥哥姐姐那样爱他,但如果能让她选,她不愿为此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陆奉轻吻她的脸颊,道:“无妨,明日喝一贴药。”
他也不愿她再受生育之苦。
男人在某些时候满足了,便很好说话。陆奉平复气息后,一下一下抚摸江婉柔柔顺的长发,道:“傻不傻,那些庸脂俗粉,岂能与你相提并论?”
父母赐,不可辞。皇帝给了人,当着诸位大臣的面,他不好推拒,但人到了他齐王府,还不是他说了算。就算明日这些美人全部暴毙,众人也只会说她们没福气,谁敢指责他半句?
他压根儿没把这当成个事,没想到让家里的小醋坛子吃了一大缸飞醋,怎么就……这么招人怜爱呢。
陆奉的心比江婉柔狠,轻飘飘道:“你不喜欢,赐酒便是。”
齐王府大,养几个闲人不费事,他原本准备养在府中,衣食不缺,死后给一口薄棺了事。既然让她烦心,不必再留。
江婉柔一惊,骤然瞪起半垂的眼眸,阻止他:“不可!”
她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良善,正如今日让教导嬷嬷困住这些美人一样,只要侵犯她的利益,她会想尽办法反击,可迄今为止,对方什么都没有做错,没有一言不合就害人性命的呀。
上次她去拜佛,那串佛珠很有用,她供奉着,没有再做过一次噩梦。弥勒佛似的住持说让她多做善事,她牢牢记在心里。
她忙道:“内宅之事,当由我这个王妃管,夫君不要插手。”
陆奉轻笑:“不醋了?”
老夫老妻了,不知道每天在瞎琢磨什么,又琢磨不到点子上。
江婉柔讨好地笑笑,不动声色地躲开他不安分的大掌,“不醋不醋,是我小人之心,妾的夫君最好了。”
陆奉不爱美色,念旧情,且目前对她这个“老妻”兴趣浓厚,这是她今日唯一开心的事。
陆奉慢吞吞道:“我妻,也很好。”
他眸色渐深,翻身压了上去。
***
一夜荒唐,江婉柔在翌日晌午才醒,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叫人给自己揉腰,先叫翠珠熬药。
昨日陆奉交代过,起来记得喝避子汤,他再三保证不会怀上,她才让他在弄在里头那么多次,小腹都鼓起来了。
翠珠得过陆奉吩咐,手脚麻利地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那药一看就很苦,江婉柔捏着鼻子灌下,她不爱吃甜,只能喝白开水压下苦味儿。
放下小瓷碗,她砸砸嘴,眉心轻皱,“这……是避子汤么,是不是熬错了?”
怎么喝着,和之前求子的汤药一模一样!
第73章 兴师问罪
翠珠瞧着她的脸色,劝道:“王妃,是不是太苦了,要不奴婢给您冲碗红糖水?”
江婉柔又端起碗,放在鼻下轻嗅,不是她的错觉,那药她喝了五年,绝不会认错。
她问道:“你看着煎的?”
翠珠如实回:“是今早前院命人送过来的。”
陆奉一般不插手后宅,同样,江婉柔也不往前院安插人,陆奉就是所有探子的首领,万一被他察觉,妨碍夫妻情分。
她收敛眉目,吩咐道:“把药渣收起来,寻个好天气晾干。”
想起先前一直难有孕,陆奉也不着急,江婉柔心里有一个隐约的猜想。干药材比湿药材好辨认,王府有专门的医官,还有医术高明的洛先生,等晒干后,自会验证她的猜测。
……
翠珠手脚伶俐,正好今儿个天不错,翠珠把药渣晒在太阳底下,不到两个时辰已晒至半干。
江婉柔如今身为齐王妃,身份高了一阶,原本以为会比之前忙碌,其实不然。皇帝对儿子们都不错,宫中还在念书的皇子自不必说,开牙建府的王爷们,皇帝也都一一照拂,齐王府大部分零碎琐事,皆由内务府包揽。
吃,根据王府的规格人数,内务府每月送大米、小麦等五谷,牛、羊、鸡鸭鹅肉一应俱全,另有应季的水果,人参、鹿茸等滋补药材按月供应。不需要江婉柔劳心费神地比价,采买。
穿,内务府有织造局,夏日供丝绸,冬日供狐皮、貂绒。王爷的朝服衣带发冠、王妃的翟服头冠首饰,孩子们的衣帽鞋袜,甚至下人的衣裳都有人专门做好,送过来。王府另配有十个绣娘,专门给主子们裁常服。江婉柔的衣裳本来就多得穿不过来,目前王府的绣娘还在四处托关系,想在新主子面前混个脸熟。
用,王府的家具器皿在他们一家人搬进来之前就已安置妥当,像一些易碎的瓷器,譬如花瓶、香炉等,每月内务府照例过来询问,是否需要更换,想少量添置一些也无妨,齐王风头正盛,内务府对齐王府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