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宥敛嗯了一声,一只手臂便伸到颜玉皎膝弯处,将她抱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颜玉皎也丝毫不在意颜面了,把脸埋进楚宥敛胸膛,颇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先带娘子回家罢……”
楚宥敛抬眸,斜睨了韩翊一眼,语气藏不住的阴戾:“接下来的场面恐怕会吓得娘子。”
颜玉皎紧紧回抱住楚宥敛,发现楚宥敛不知道她的身世后,她那原本如擂鼓般的心跳,也缓下来了,就轻轻地点头:“好,都听夫君的。”
偏偏韩翊语不惊人死不休:“楚宥敛就是表妹的选择吗?本盟主该说什么才好……女子果然不堪大用,满脑子都是情爱。”
颜玉皎吓得要命,生怕韩翊再说出什么话让楚宥敛猜忌,忙道:“夫君,我身体不舒服,我们快走罢。”
她这话不似作假。
她看起来的确像大病了一场,虚汗津津,声音微弱,连呼吸都似乎只有进的,而没有出的。
楚宥敛眸色微沉,对韩翊冷冷地道:“韩编修,不,或许本王应该称你为连炿盟小盟主,望小盟主能有自知之明,不要胡乱攀亲戚,试图挑拨本王与王妃的感情。”
他这一番话很明确,是想让在场所有羽龙卫明白,韩翊是贼心不死,故意喊颜玉皎“表妹”恶心他的。
然而这番话的真实内情,恐怕就只有他和韩翊心照不宣了。
颜玉皎依偎在楚宥敛怀里,尚且心乱如麻,她才初初得知自己身世,国仇家恨于她脑海中还无甚印象。
唯有昨夜温泉水滑,浓情蜜意,抵死缠绵,还留在她身体里,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无法不率先在意楚宥敛,所以听到韩翊这番隐晦的指责,她虽然心里感到痛楚,但也只能装聋作哑。
楚宥敛抱着颜玉皎转身就要走,眼角余光看到肩背挺直的梅夫人,想了想,到底还是关怀了句。
“方才匆忙,没来得及和娘子一起登门拜访岳父岳母,如今也算补上了,只是事急从权,骤然得知逆贼首领在此,不得不率兵登门捉拿,还盼岳母不要怪罪。”
梅夫人神色复杂地看了楚宥敛一眼,随即看了眼他怀中的颜玉皎。
片刻后,她好似明白了什么,眉间的沟壑却更加忧虑了。
还隐隐有几分匪夷所思。
颜玉皎也怕梅夫人会自爆身份,忙给梅夫人使眼色:“娘亲,我突然想吃你做的绿豆糕了,你能做给我一份,然后派小厮送到静澜轩吗?”
梅夫人一时没有出声。
直到颜玉皎眼中流露出恳求,她才轻叹一声:“知道了。”
颜玉皎便彻底放松下来,安心地趴在楚宥敛闭上眼,昏昏欲睡。
她根本不在意韩翊会如何,除了和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表兄,还没有建立感情之外,就是觉得韩翊身为连炿盟小盟主,是不会这么简单地就被楚宥敛捉住的。
然而下一刻。
韩翊静静道:“好罢,本盟主就在此地,任由你们处置。”
他竟然束手就擒了!?
羽龙卫立即拿出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韩翊五花大绑。
然后牵着绳子,引着韩翊往门外走,边走边骂道:“你个反贼,给老子老实点!别想耍花样!”
韩翊却老神在在,恢复了以前那副恃才傲物,广袖翩然的模样。
只是临走时,面无表情,眼神深深盯着颜玉皎不放。
颜玉皎不理解。
她一整个呆住,望着韩翊被羽龙卫簇拥着,渐行渐远。
楚宥敛抱着她也往门外走:“先随我去羽龙卫官署,曾救过我的巫医也在那里,让他为你把把脉。”
颜玉皎一怔,想说不必了,她其实没大问题,休息片刻便好。
但又想起被羽龙卫捉走的韩翊,一时犹豫,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楚宥敛此次前来没有坐马车,而是乘一匹快马。
这匹马通体乌黑,浑身腱子肉,显然是一匹宝驹,脾气自然也大,楚宥敛扶着颜玉皎上马时,它烦躁地甩着马尾,打了个响鼻。
颜玉皎有些害怕,怯怯地望着楚宥敛,不敢上马了:“要不然,我坐马车跟着你们后面?”
楚宥敛没吭声,只是抬脚率先坐在马鞍上,而后于马上俯身,伸手掐住颜玉皎的腰,凭借强大的腰力,一把把颜玉皎从地上,抱上马鞍。
颜玉皎惊呼一声,便安安稳稳地坐在楚宥敛身前。
她浅色华丽的衣裙与楚宥敛的深色的羽龙卫总制官服交融在一起,竟然分外和谐,还欲说还休的靡靡之色。
“坐稳了。”
耳畔传来楚宥敛的低语。
随即,他的手臂探过来,一手环住颜玉皎的腰,一手用力扯住缰绳,他们身下的宝驹立时抬起马蹄,仰天嘶鸣一声。
颜玉皎一吓,不由抱住楚宥敛的手臂,喊道:“等等!”
宝驹却已经不管不顾,疯狂地跑了起来。
风声呼啸,街道两旁的所有景物都在后撤。
颜玉皎紧紧闭上眼。
这还是她第一次骑马,偏偏骑的就是这种顶级的快马。
她受不住,只觉得眼花缭乱,耳道鼓胀,
竟恶心想吐。
“夫君,慢一点……”
颜玉皎扶着楚宥敛手臂,都有些哭腔了:“我……”
楚宥敛便又一扯缰绳,宝驹嘶鸣一声,缓缓停下脚步。
他把颜玉皎按在他胸膛,探过身观察她的神情,懊恼道:“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
可紧接着,他就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娘子从未骑过马么?”
颜玉皎捂住唇,勉强遏制住胸腔的难受,道:“你我自小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你还不清楚吗?”
楚宥敛竟然沉默了一下。
然而颜玉皎自顾着难受了,并未发觉这些异常,道:“我三五岁的时候倒是骑过我爹的肩膀……哕……”
她连忙拍了拍楚宥敛的手臂,示意楚宥敛把她抱下去。
由于宝驹速度快,此时,他们已经行到了无人迹的地方,仅有紧随其后的羽龙卫自他们身边而过,有人似是看到这一幕,立即收回目光。
楚宥敛从善如流,先下马后,再把颜玉皎抱下来。
而一下马,颜玉皎就拿出手帕,勉强扶住一棵树,捂住唇。
却什么也没哕出来。
其实她恶心干呕,不仅仅是骑快马的原因,还有她今日骤然得知身世真相,心情大起大落,已经疲惫不堪,经不得半点折腾了。
可这话如何对楚宥敛说?
颜玉皎委屈痛苦,只想哭。
她也就这么做了。
回身紧紧地抱住楚宥敛的腰,无声地落着眼泪。
搞不好,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如此依恋而毫无负担地抱着楚宥敛。
明明一切危险似乎都已经彻底解除了,颜玉皎却隐隐有一种她和楚宥敛彻底完了的感觉。
她脑子嗡嗡的,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正如最初她不知该不该阻止梅夫人毁掉她和楚宥敛的婚约一样。
她总是这样,想要两全其美,想要事事都能如她所愿,却到头来,可能连一件事也不能如愿以偿。
“夫君,待此事了,你带我去岭南罢,”颜玉皎轻声道,“你答应过我的,你说岭南风景好,民风开放,我定然会喜欢的。”
许久——
楚宥敛抵住她的额头,轻轻嗯了一声:“好,我定然带娘子去。”
第56章 刺目脚链
然而数月后,被禁锢在金丝笼子里的颜玉皎,穿着被撕烂的嫁衣,浑身遍是被狠狠爱怜的红痕,趴在柔软的毛毯里,回想起这个绝望而又掺杂着一丝期翼的午后——
只觉得自己蠢钝不堪,竟丝毫没发现楚宥敛的处处试探。
.
因身体不舒服,颜玉皎说什么也不肯再骑马了,楚宥敛便牵着宝驹,陪在她身边。
酷热暑气,人影低矮。
他们各怀心事。
颜玉皎慢吞吞地走着,忽而停下脚步,后知后觉地问道:“我是不是耽误你办案了?”
楚宥敛道:“既然已经抓到连炿盟的贼首,其他的慢慢盘问就是。”
颜玉皎凝了他片刻,颓丧地垂下脖颈:“我知道,你定然想问我,连炿盟的小盟主为何出现在颜府?……其实我的疑问和你一样多。”
楚宥敛淡声道:“我并不想问,也并不想知道,我不想因此和娘子产生任何隔阂。”
颜玉皎却更难受了:“你还是问一问罢,我看我有什么能告诉你的,不然我今夜恐怕睡不着了。”
“那倒不会,”楚宥敛俯身凑到她耳边,眯起眼,悄声道,“颠鸾倒凤几次,娘子自然睡的香甜。”
颜玉皎:“……”
她一瞬间就涨红了脸,心里不由无奈至极,都到了这等关头,楚宥敛还有这些花花心思……
她便抬手拍了楚宥敛一下:“你正经些,我在说正经事!”
“那便说正经事罢。”
楚宥敛停住脚步,他认真起来,眉宇间就会有一丝冷意。
“娇娇是我的王妃,应该把心思多放在我的身上,每日多观察我喜欢吃什么菜,穿什么衣,喜欢哪些书籍古画,名人能士。”
颜玉皎微微怔住,觉得这话令她有些不舒服,好似她需要成为一个每日围着郎君团团转,想着如何讨郎君欢心的深宅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