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们全都跃跃欲试,想要到球场上一较高下。
秦相宜站在此处,便又许多往常见都未曾见过的年轻公子上前来。
“郡主刚回京中,应是头一回打马球。”
秦相宜捏着鞭子,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郡主,这匹马对小姐们来说有些太高了,那边有些小马驹,用不用在下帮郡主重新挑一匹。”
“表妹。”
这一声“表妹”,嗓音温润如春风化雨。
贺宴舟一来,围在秦相宜身旁的公子们便散了。
谁还不知道就在昨晚,贺老太傅当中宣告了贺宴舟与郡主张念薇的婚事。
秦相宜朝贺宴舟望去,那人眉眼弯弯,如松如玉,一袭青色衣袍,昂然而立。
果然是她的,世间最好的宴舟。
贺宴舟回府重新梳洗了一番才来的。
刚刚贺夫人看着赶着清晨才迟迟归家的儿子,差点想打他一顿。
“还未成婚呢,这成何体统!”
贺家的规矩尚在,像他这样的,按家规得打一百鞭。
贺宴舟乐意喜欢谁都没错,可若是婚前做这些事情,家里那些族老是真的会发怒的。
“母亲,我见朋友去了,久了未见,一聊起来就聊了个通宵,并未在栖云馆久留,儿子发誓。”
张今瑶眼瞅着儿子,观察他许久,儿子的品性她知道。
“既然回来了,就快去收拾收拾,今天天气好,她们约着要去京郊打马球,你也去。”
贺宴舟温柔笑着:“是要去陪着表妹的。”
“表妹,会骑马么?”
贺宴舟一手扶着马,极温柔地问道,他的眼眸恰似一泓秋水,澄澈而明亮,流转间尽是柔情蜜意。
秦相宜望进那样的眼里,仿佛世间所有美好都能倒映其中。
可她笑意盈盈转过身,翻身上马:“驾!”
马鞭飞舞,很快将表哥抛在身后。
草原广阔无垠,湛蓝天空是一块宝石,与绿意绵延的草地相接,手持缰绳,玉手纤纤,她是天与地之间的精灵,她驾驭枣红色高大骏马的身姿矫健,烈烈夺目。
刚刚那些试图教她的公子便都瞪直了眼。
贺宴舟站在后面轻笑,她可是将门出身的女子。
当驰骋至草原高处,她微微侧身,回首远眺,风撩起她的衣袂,咧咧作响,叫人移不开眼。
贺宴舟便牵了匹马出来,上马朝她追去。
阳光倾洒在开阔的马球场上,刚刚抽好签列成双方的骑手们已列阵以待,气氛轻松闹腾,男男女女聚在一块儿,不过是打着玩儿。
不巧的是,表哥表妹竟分别在一队。
秦相宜眉眼弯弯,恰似月牙儿:“表哥,等会儿可不要让着我呀。”
她与身旁的女伴轻声交谈,贺宴舟看到她肩膀微微抖动,似乎在讨论一些战术问题。
随着一声号角吹响,双方便都动起来。
秦相宜率先朝着马球奔去,手中球杆挥舞得虎虎生风,贺宴舟朝她驶去,试图截下她的去路。
秦相宜眼眸锐利,瞪向他,不慌不忙,轻夹马腹,□□良驹心领神会,侧身一闪,巧妙避开锋芒,同时挥动球杆,精准地将马球挥向己方队友。
队友接住球后,奋力前冲,又被对方多人包抄,几匹马互相挤撞,骑手们身体前倾,球杆在空中交错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星四溅。
就在这时,马球被击飞,直直朝着场外飞去。
贺宴舟见状,毫不犹豫驱马转向,朝马球追去。
后面队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秦相宜紧随其后,她在马背上俯身探身,几乎与马背平行,手臂伸展到极致,就在马球即将落地的瞬间。
两根球杆精准的相撞,互相勾住。
秦相宜厉目望向贺宴舟,忽然咧起嘴,声音很娇的叫了一声:“表哥~”
秦相宜收回球杆,精准地往马球上一勾,将球稳稳带了回来,顺势转身,再度冲向对方球门。
贺宴舟没再追上去,他垂下手中球杆,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就中计了呢。
此时,对方防守愈发严密,球门附近骑手们紧密排列,筑起一道人墙。
秦相宜目光坚定,毫无惧色,双腿夹紧马腹,在接近球门时,瞅准对方防守的一丝破绽,高高扬起球杆,用尽全身力气挥击而出。
马球入炮弹般呼啸着飞过众人头顶,直入网底。
刹那间,队友们跳着欢呼。
秦相宜骑在马背上喘着气,揉了揉发疼的手腕。
还真是太久没骑过马了,就这么浅浅活动一下,累得遭不住。
她狠狠喘息着,将手覆在胸腔上,心跳剧烈得一下一下锤在她的掌心,心跳声震耳欲聋。
这是生机与自由的声音。
她一边喘息一边笑着,虽然自己已经赶不上小时候了,可是这么打一场下来,真是酣畅淋漓,她终于觉得,自己真正活过来了。
她还年轻啊,往常总有人说她和离归来都一把年纪了,可是她现在心跳得雀跃,回首处,表哥遥遥望着她。
她还年轻,她的人生,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今日朝堂上殿中群臣皆在,因着贺宴舟立了大功刚回来,皇上难得的也上朝了,想要当中奖赏他一番。
贺宴舟正式向皇上述职,自己此行前往北境种种。
皇上大喜,自是要给他封赏。
“朕听闻你就要与你表妹成婚了,朕还特意赐了她一个郡主的身份,才好配得上朕的贺卿。”
贺宴舟磕头道:“待与表妹成婚后,定来叩谢皇上大恩。”
景历帝注视着贺宴舟的神情,打量他怎的没有伤心呢,听说他的旧情人死了。
不过也是,男人理解男人,女人嘛,没了一个还有别的。
除此之外,今日朝堂上还有一件事情。
吏部的徐大人,忽然出来启奏:“陛下,如今吏部缺几位贤能之士,臣遍寻朝堂,有一人才能出众,堪当此任,此人名叫秦天柱,任职于翰林院,臣以为,派他进吏部定能不负圣望。”
徐大人眨了眨眼,没办法,收了他家的钱,虽然给的不多,左右要的也不是什么大官。
戚氏为着这事儿,可是从老夫人那儿又敲了一大笔银子出来,说是要给丈夫打点官职,其中一大笔银子都给娘家拿去了,一小部分进献给了徐大人。
钱给的不多,徐大人这番话说得生硬,一脸坦然。
皇上又没收到好处,凭什么听他的。
可皇上捕捉到了他的姓:“秦天柱?”
是秦雨铃的父亲吗?
贺宴舟站出来,仍是那一身正气的模样,所有人的目光便都又集中到他身上去了。
“皇上,臣知道此人,此人在经商一事上颇有天赋,不该去吏部,该去户部,臣正好有一门差事可以派他去办。”
皇上目光温和地落在贺宴舟身上:“贺卿快说。”
“臣调查得知,裴姓皇商在西域有大量的矿山,每日可产千金,不如将秦天柱作为使臣派往西域,严查裴家,将属于朝廷的矿山归还给朝廷!”
朱遇清扭头奇怪地看着贺宴舟,他怎么抄他的招。
只要是如今的贺宴舟说出的话,皇上便没有不同意的。
“那边依贺卿所说吧,那秦天柱但凡少带回来一颗金子,朕拿他是问!”
旨意下到秦家的时候,戚氏脸都快笑烂了。
是皇上亲自安排的差事,而不只是吏部的一纸调令。
“夫君,你只要把这件事情好好完成了,回来必定是风风光光的呀,升官进爵指日可待呀。”
江老夫人皱着眉,有些不安心,自己花出去那么多银子,就换回来一个这?
那西域偏远又艰苦,儿子这一去,没个一年半载的回不来。
江老夫人年纪大了,如何能不担忧。
秦天柱拿着圣旨道:“皇上叫我即刻就出发,夫人,你替我收拾行装吧。”
戚氏是欢欢喜喜地把丈夫给送走的,如今这家里更是她说了算了。
秦相宜一死,家里果然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唯一叫人烦恼的就是,娘家的情况仍是一点儿也没好起来,那么多银子投进去,竟是一点儿用也没有。
可真让人发愁啊。
戚氏一扭头,怒目瞪向江老夫人:“婆母,都怪你,你要是早多拿些银子出来,咱们多打点一些,夫君也不会一下子被派那么远。”
江老夫人退后了两步,被戚氏那眼神有些吓到,这人怎的突然变了副脸孔。
李嬷嬷赶紧护在身前:“夫人,你怎么能对老夫人这么说话。”
丈夫都已经走了,戚氏也不装了,她老早就不想管这老不死的了,现在凭什么还好好跟她说话。
“婆母,我劝你乖乖听话,你要是不听话,当心我将您老草席子一卷,直接丢到大街上去。你儿子已经走了,你女儿也已经死了,你又能找谁诉冤呢?你也该看清楚局面了,搞清楚这个家现在由谁做主。”
江老夫人看着完全变了个脸色的戚氏,手指指着她:“你……你……你这个恶妇!你这是不孝!当心我把你告到官府去!”
戚氏笑着道:“你告呀,你要是告了,不光我恨你,铃儿恨你,你的孙子更会恨你。”
戚氏两手往胸前一揣,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江老夫人面如死灰,可她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过分的。
如今府里的下人本就换了一波了,这些人不光是先前不认秦相宜为主子,戚氏一喊,他们连老夫人也不认。
老将军留下的老人,除了一个李嬷嬷外,早就不在了。
戚氏大手一挥:“去,把春芳堂里里外外给我翻个底朝天,把所有银子和值钱的东西都给我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