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秦家人自己咬死了秦相宜已经死了,现在就算要拆穿她,也没有办法。
她从衣橱里挑了件衣服出来,贺夫人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柜子里另一条颜色鲜艳的裙子拿出来:“记住你现在的年纪,你才十八。”
张念薇与秦相宜,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秦相宜怔愣间,已经被贺夫人拉着做到了梳妆台前。
她不仅嫌她的衣裳穿得深沉,还嫌她的发髻盘得老气。
将她的头发彻底拆了,又将自己身边的丫鬟叫过来:“给她盘一个双垂髻,现在小女孩儿都爱这种发髻。”
秦相宜愣着,双垂髻,自己自出嫁后,就再未梳过这样的发髻。
“再去把我匣子里那支蝴蝶戏珠簪子拿来,还有那对红宝石耳环,衬她这肤色正合适。”
丫鬟们手脚麻利地忙碌起来,贺夫人则在一旁亲自指挥着。她拿起眉笔,轻轻地为相宜描眉,口中念叨着:“这眉毛可得画得弯一些,瞧着才更有神采。”
接着,又挑选了一盒淡淡的胭脂,在秦相宜的脸颊上轻轻晕染,将她一张脸抹得红扑扑的。
这乍然往镜子里看去,两腮桃红,少女眉眼弯弯的娇俏模样呈现眼前。
“伯母,我已经许久未用过这般艳色了。”
贺夫人端详着镜中的美人,二人视线在镜中相撞,美人微怔间,娇羞垂下了头,两腮起了薄红。
金蝶戏花步摇垂在她鬓边,顶端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金蝶,蝶身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翩然起舞,下方坠着几串小巧的金铃铛和晶莹的珍珠流苏,走起路来,铃铛轻响,珠翠摇曳,尽呈俏皮灵动、华贵绮丽之态。
她头上的珠钗还远不止于此,贺夫人似乎热衷于给她打扮。
“王员外家何等豪横,必是将闺女养得花枝娇俏的,你现在是我贺家的表小姐,以后可不能再那么素淡。”
秦相宜痴痴望向镜中的自己,竟比以往还要明艳动人。
粉面晕红,恰似春日桃夭初绽,兼具少女之灵动娇俏之态,亦不失大家闺秀之温婉娴雅之范。
“既然都收拾好了,那咱们就赶紧进宫赴宴吧,也好让所有人看看,咱们贺家的表姑娘姿容绝世。”
这是她成为张念薇以来,第一次出门,贺夫人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握紧了她的手,给她安慰。
秦相宜道:“伯母,可曾听说我母亲做的事了,如今外面人皆以为相宜已死,我怕这消息传到外面去……”
贺夫人愣了愣,便懂她说的意思:“是你想得周到,我会尽快派人到北境去,率先告诉宴舟这个消息。”
秦相宜听得心内激荡:“伯母,都怪相宜给您添麻烦了。”
“好孩子,这些话都不必说了,走出了这个门,你得叫我姑姑。”
过去的事情,都不必再提了。
走出栖云馆的大门,是天光大好,一派繁荣的景象,而贺家的表姑娘就住在栖云馆内,甫一出门,就引来了多方打量的目光。
而秦相宜,也正式迈入了她的新身份——张念薇。
百花宴在御花园举行,由淑妃主持,来的都是女眷。
皇帝坐在离御花园不远处的高台上,可尽揽下方景象。
他本也只是为了让宫里热闹热闹,才叫淑妃办了这个百花宴。
还有就是,他想再见一面令自己魂牵梦萦的美人——秦雨铃。
“听说,贺家新认了个表姑娘。”
淑妃剥葡萄的手一顿,柔柔笑道:“是呢,刚把侄女找到,贺夫人可宠爱她得紧呢,听说,当场就说了要把表小姐许给贺宴舟呢。”
皇帝点了点头,贺宴舟还没回来,现下正要讨好贺家,那荒诞的赐婚既没有赐成,又得罪了太傅,皇帝心里很苦恼。
“那表小姐刚被找回来,以前必是吃苦了,封她个郡主当当吧,也好宽慰贺家。”
倒是秦家那个秦雨铃,祈雪宴上遥遥一眼,心中虽觉她甚美,但也不至于是他要抛下皇帝的脸面违背自己赐婚的旨意抢来的女子。
可这些天,他脑子里却总是浮现出那人的侧脸,他本也只看到了一个侧脸而已。
还有隐隐约约的,秦雨铃投向他的,敬慕又向往的眼神。
淑妃坐在一旁,悄然打量皇帝的神色。
江老夫人心里是又悔又怨,本想就这么算了,就当是丢了个女儿,可相宜已死的消息一传出来,往常老将军的那些旧友竟又冒了出来。
她寻常怎么不知道相宜竟还有这么多人关心呢。
可那些人闹着说一定要来祭奠一番将军的二小姐,不得已,秦府西院儿又搭了个灵堂出来,好供人祭拜。
如此也好,就算相宜又回来了,看见这,也不敢再回来了。
就在此时,戚家发现自己家的生意忽然遭到了多方打压,急急忙忙找到戚氏那里。
“妹妹,你那儿还有银子吗?家里现在正危急着呢。”
往常秦家再有多的银子,也被戚氏填给娘家了,如今是真没有多少了。
可是娘家的事情她不能不管呀,本来她是一直虎视眈眈盯着秦相宜的巨额嫁妆,可现在秦相宜跑了,戚氏心里也有主意,公公留下来的一大笔银子,肯定还在婆母手上。
铃儿要出嫁,丈夫要升官,处处都要打点,有的是理由从老夫人那里抠银子。
“哥哥放心,妹妹会替家里筹钱的。”
再不济,等铃儿去了朱家,也能从朱家抠钱出来呀,秦家一家子定是要往上走的。
“爱妃,你觉得朕坏不坏。”
淑妃妩媚地倒在他怀里,神情诱惑:“臣妾觉得皇上坏得很呢。”
景历帝握着淑妃的柔夷:“爱妃,朕指的不是这个坏,你明白吗,朕……”
皇上有些痴痴地望着御花园的方向,淑妃顺着目光看过去,正是秦家三姐妹来了。
三姐妹今日穿得倒是珠翠满头、锦裳绣带。正是戚氏从老夫人那里抠来的银子置办的。
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还一直说:“当年老爷将这银子交给您时,千叮万嘱要您留着傍身……”
老夫人想着,自己本就失了女儿,往后半生便都得指望儿子儿媳了。
戚氏得了银子,自是喜笑颜开:“您老就等着享福吧,要不说您老命好呢。”
百花宴上,贺家表小姐姿容出众,由贺夫人引着与众女和众夫人见过了面。
“贺夫人真是好福气啊,宴舟本就是人中龙凤了,现在又来了个温婉灵秀的侄女儿,我都等不及要看他两人站一块儿了,定是壁人降世、世间罕有。”
听了这话,贺夫人自是乐得合不拢嘴。
秦相宜见状心想,自己得了贺家的好处,往后更不能给贺夫人丢脸才行,她头一回为自己的容貌感到沾沾自喜,被人夸着,脸上难免起了红晕。
见前面有小姐们围在一起投壶,秦相宜缓步上前凑热闹。
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轻飘飘的羽箭,一看就是小女孩儿玩的样式,她忽然笑了,今日必要拿下魁首。
不光是为贺夫人争光,她自己心底的那股好胜劲儿也上来了。
她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气,抿唇,轻轻挑起眉毛,微微屈膝,随即抬手,一箭飞出。
羽毛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在阳光下闪着光,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箭头稳稳地插入壶口,正中红心。
而她身上的粉裙也随着动作摆出一朵花儿一样的幅度,在阳光下漂亮极了。
“哎呀,真是厉害!”几位小姐发出一阵惊叹,鼓掌称赞。
就在此时,送旨的太监到了,园内众莺莺燕燕便都跪地听旨。
谁也不知道今日怎的突然来了圣旨,都跪在地上面面相觑。
“封——溪川张家张念薇,为永宁郡主——”
皇上的圣旨还是一如既往地,十分简陋,夸也不夸一句。
秦相宜愣了一会儿,才发觉是在叫她,是啊,她是张念薇。
秦相宜抬头接旨,“秦”是父亲给她的姓,“相宜”是母亲给她的名,如今都不算数了。
她乐意做这个张念薇。
在她抬头的时候,众目仰视着她,有羡慕也有嫉妒。
秦雨铃跪在最后面,看到那张脸时,生生愣住了。
秦雨汐和秦雨嫣正要张口说:“那不是姑姑吗?”
秦雨铃捂住了她们的嘴:“我们的姑姑已经死了,乱说话当心被抓起来。”
可那,可那明明就是姑姑啊。
小孩子看人不是看的人的气质和打扮,看的就是五官。
秦雨铃心想,家里不想要姑姑,姑姑也不想继续做姑姑,两方都满意的事情,何必去拆穿呢。
更何况,就算她现在出来拆穿,又有什么用呢。
秦相宜眉心最明显的那颗痣,如今已被花钿覆盖,她背后还有贺家和郡主的身份撑腰。
贺家书房内,太傅正端坐着,这时,外头有下人进来报信儿:“族长,有好消息,刚从北境快马运回来的信。”
太傅展开信,正好今天大家都在这里。
太傅虽然年迈,声音却仍是中气十足:“好得很,信上说,宴舟已经顺利与北境永泽国和谈,两方已经止战,大军不日就要回朝,而宴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有人当即道:“宴舟出马,哪里还有什么不行的,他可是我们全族用心培养出来的孩子。”
太傅嘿嘿笑着:“咱们手心里捧着的天之骄子,马上也要成婚了,好事一桩接着一桩的来,今年除夕,我贺家定要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
“等来年再把他们二人的婚事一办,我也能早日抱上重孙子。”
书房里一众长老其乐融融,完全没有把外头此时闹得沸沸扬扬的秦相宜的死讯放在心上。
贺夫人派去北境报信的人,虽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却还是不知道,贺宴舟在完成任务后,独自脱离了军营,牵了马正日夜兼程地往回赶。
第47章 第 47 章
张念薇容貌恰如其名, 温婉如春水,清丽如桃花。肌肤白皙如凝脂,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佳人。
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微微弯起, 像是春日里含苞待放的花蕾,带着些许柔弱的羞涩。
可她与秦相宜不同的点在于, 秦相宜是含蓄内收的, 而张念薇是张扬明艳的, 或许她的本意并不是张扬。
但这样一位从贺家带出来的粉裙少女,有着与生俱来的出众美貌,还刚被封了郡主,不可能不张扬。
秦相宜成了张念薇, 张念薇的人生要光明正大的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