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天已经快亮了。
阿染回头，见萧和青动作慢吞吞，步履悠闲，便忍不住开口催促：“快点，就你这个速度, 太阳落山也爬不上山顶。”
萧和青一愣，正要开口。
阿染见他为自己背着东西, 又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算了, 谁让你有我呢？”
——没办法，萧和青没武功, 但她有。
话音落地，在萧和青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已经搂住他的腰, 朝着金凤山疾驰而去，风声呼啸, 很快便出现在山顶。
阿染放下萧和青，微微抬起下巴，等待迎接夸奖。
然而，萧和青没说话。
阿染下意识看向他，却发现对方欲言又止。
她正要询问，太阳升起，一轮红日映在天边，照耀在大地上，一瞬间，彷佛洪荒开天时钟响，金辉洒向崎岖而坎坷的人世间，驱散开浓墨般的黑暗。
日出很美，但是——
阿染：“——金凤呢？”
萧和青默默补充：“金凤山，是指这座山被阳光照耀像金凤……我们在山上。”
阿染：“？”
萧和青：“所以，不必上山。”
阿染：“？？”
沉默在山顶蔓延，两人站在山巅，就如同两座石雕，要看金凤山，当然在城外就能看到，根本不必爬上山。
怪不得他不着急。
片刻后，阿染面无表情：“哦，那现在下去。”
顿了顿，她补充：“来得及吧？”
萧和青憋笑，拳头抵在唇边，压住笑意，在阿染恼羞成怒中点头：“应当来得及，没关系，明日还能再看。”
阿染不说话，带着萧和青急速往下，甚至为赶时间，她直接踩着树冠就往山下奔，连路都不走了。
然而，路过了山腰，又紧急刹车，跑回山腰。
萧和青一愣，这是怎么了？
阿染从树冠旁边落下去，皱眉：“有人。”
树下趴着一个人，背上是一个背篓，旁边散落铲子和锄头，显然是个采药人倒在这里，彷佛没了呼吸。
阿染总觉得有点熟悉，她上前翻开此人，露出她的脸。
“九月？”萧和青惊讶。
他想过去把脉，但注意到脚下，又立刻停下脚步，“阿染，你把她带出来，这周边她撒过毒药，我没有解药。”
阿染赶紧把人提出来。
萧和青把了脉，呼出一口气：“中毒了，但应当没大事。”
果然，不到一炷香时间，九月睁开眼睛，还没看清楚面前人，便忍不住龇牙：“这草果然霸道！”
话音落地，她惊讶：“咦？你们怎么在这里？！”
“看日出。”阿染回答，又问，“你呢？”
“你们可真闲。”顿了顿，九月补充，“尝百草，刚刚吃到一种毒草，威力有些大，但应该还有些其他用途，还得继续研究。”
她一边说一边记录，手札已经厚厚一沓。
阿染、萧和青：“……”
见她还在回忆刚刚的感受，阿染走过去，蹲下：“你刚刚差点死了。”
“这不是没死吗？”九月回答，神情相当平静，“别学你二叔，我在旁边撒了毒药的，毒不死我，也没人能靠近我。”
想了想，她觉得不对，又补充：“当然，你是个例外。”
姜阿染体内有过刀蛊十四载，蛊王气息不散，虽不至于像过去般百毒不侵，但这世间大部分的毒药，确实都对她无用。
阿染闻言，沉默下来。
二叔死后，神农九月也算是拥有自由，重新走上曾经的路，偶尔为人治病，偶尔研究山上草药……
萧和青提议：“好久没见，要不要下山留几天？”
九月点头，挖出草药，拍拍衣服站起来，“行，是好久没见了。”
于是，阿染带着两人下山。
——金凤是没看到。
进入客栈，九月大吃特吃一顿，又与他们说说近况。
自打阿染他们离开京都后，九月回侠客山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也离开了京都，在大雁各处行走。
“我想再多看几年，多研究几年药材，顺便把自己知道的、以及发现的，全都记录下来，传阅后人，就像我们神农氏祖先一样。”九月啃着鸡腿，声音含糊。
阿染与萧和青一默。
片刻后，萧和青给九月倒酒，态度凝重：“九月，是否需要人同你一起？”
若是需要，他便能安排。
然而，九月坚定摇头，摆摆手：“可别，我要自己去，带个人反而是累赘，医毒不分家，我有保命手段。”
十四年前都能独自行走，何况是如今？
两人便不强求，阿染又道：“若是需要，从姜玉楼传信与我们，无论多远，我都会赶过去。”
九月闻言，露齿一笑：“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就记下了，天下第一，寻常人可差遣不动。”
说完，她好奇：“其他人怎么样？”
阿染摇摇头：“我们也一直在外行走，不知其他人现下如何。”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九月道。
阿染想了想，看向萧和青：“我们去看看其他人？”
萧和青自然不会反对。
第二日一大早，他们送走九月。
九月有许多要做的事，他们自然不会多留，不过，她自己也说了，在外面走几年，若是累了就回京都，届时会与他们再见。
太阳升起，前方的金凤山像是一只浴火的凤凰，正在腾飞，九月背着背篓，往前路一步步走去。
金凤照耀前路，明亮清晰。
阿染说：“她在做一件功在千秋的事情。”
将各种药材记录在册，甚至绘制图像，神农九月轻描淡写，却是一件令人惊叹的事情，手札留下，就是人间至宝。
萧和青缓缓点头，他伸出手吹响口哨，招来信鸽，将提前准备好的纸条送出去，这条消息将会送往四方。
从此以后，会有无数人护着九月。
做完这些，他看向阿染，扬唇：“要去看其他人吗？”
阿染握了握刀，眉眼弯弯：“走吧，我们花些时间去访友。”
两人对视一眼，笑着走向另一个方向，开启他们的走亲访友之路。
-
姜玉楼如今从幕后走到人前，各地的花楼、消息馆，都是姜玉楼的据点，他们不必隐藏在人后。
当然，延续以往的习惯，每个城池的消息据点都是书坊，卖着天价文房四宝，做着买卖消息的生意。
如今的姜玉楼乃是事尽知与许卓君负责，二人总是会随机出现在任何一家店铺中。
今日，事尽知在月城，此刻正低着头拨动算盘。
有一戴着围帽的人进来，走到柜台旁边，问：“掌柜的，笔怎么卖？”
“不卖。”事尽知头也不抬。
“那你们卖什么？”
“当然是你想买什么，我们卖什么。”
那人说：“我买姜阿染的消息。”
事尽知手一顿，抬起头：“那可就贵了，不过，关于天下第一的消息，当然是我们姜玉楼知道最清楚，毕竟，她可是我们楼主。”
“楼主消息也卖？”那人好奇。
事尽知咧嘴一笑：“只要给钱，你就算买我亵裤颜色，我都卖！”毕竟，姜玉楼如今帮姜家养着不少之前边凉一战、将士们留下的孤儿，穷得很。
“那我买了。”那人扔出一包银子。
事尽知马上扒拉走，回道：“金凤山，我们楼主在金凤山，不过，友情提醒——楼主凶残，切莫靠近。”
“消息错了也要收钱？”那人问。
事尽知茫然：“错了？什么错了？”
“你的消息错了。”那人身体前倾，意味深长，“买消息吗？姜阿染的具体行踪。”
事尽知瞳孔一缩，又把那包银子丢出去。
那人收下：“她在月城。”声音十分笃定。
事尽知扣住围帽人的手，眼神危险：“假消息可是要赔钱的，我们就在月城，还能不知道姜阿染在不在这里？”
那人轻嗤一声：“放心，真消息。”
事尽知眼神困惑，这时，萧和青走进来：“阿染，别逗他了。”
阿染一笑，取下围帽。
事尽知：“！！！”
他不可置信：“刚刚你的声音？！”
“游历在外，新学的。”阿染眨了眨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