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不知道,或者说没有定下鸡鸭鱼,却在萧和青问起时,本能撒谎,这便足以说明问题。
——他在迎合他们,试图让他们不产生怀疑。
白玉听到这里,悄无声息离开。
萧和青问阿染:“明白了吗?”
“明白了。”阿染点点头,看向萧和青的手,举起来,“还需要握着吗?”
萧和青一愣,彷佛被烫到一般,倏地松开手,耳根微红,“事急从权,阿染姑娘,冒昧了。”
阿染摆摆手,并不放在心上。
白玉很快返回,神情严肃:“厨房没有婚宴的东西,倒是有猪、牛、羊,像是……祭品。”
阿染倏地皱眉。
萧和青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握着你的手,让他误会我们的关系,可他根本不在意,不在意女婿是男是女,不在意女婿是否婚嫁,没有准备酒菜,只能说明——明日根本没有婚宴。”
不仅没有婚宴,还有……祭品。
“他们的目的是把我们留在这里,留一天。”阿染恍然,“今夜会有事情发生。”
最后一句十分笃定。
萧和青点点头。
月亮已经高悬,亥时过半,他冷笑出声:“不管这些人要做什么,今夜便能知晓。”
阿染:“淮乡这地方到底有什么特殊?”
来之前,他便说过云中这几年有些怪事,来了之后,这地方确实处处怪异,处处违和。
萧和青闻言,细细与她解释:“云中是淮乡东边靠海的几座山,当年镇北大将军的‘不道罪’闻名天下,使得云中扬名。但由于云中门被灭,此地不吉,这些年也鲜少有人过来,更鲜少有云中的消息。
“后来我着人特意调查云中,发现云中已经有好几年不太平,可具体发生什么,也无人知晓。”
所以,他才亲自过来。
阿染若有所思,他们的目的是云中,而云中就在淮乡,刚刚踏入便被李家拦住,以至于没能去云中门旧地查看。
“那明日去云中山上查看。”阿染道。
萧和青点头:“云中这几年的不太平或许与淮乡的诡异有关,今夜会有事情发生,都回房吧,各自小心。”
此处究竟有什么诡异,今夜便知。
沐人九点点头,率先回房。
双成也回自己的房间,白玉要守着萧和青,但也先行一步,只有余焕深深看了二人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阿染提醒:“你不会武功,今晚小心些。”
“有白玉在。”萧和青闻言,眉目舒展,轻声道,“你是他们定下的‘女婿’,今夜恐怕你会更危险。”
“放心吧,我不怕危险,睡了。”阿染点点头,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萧和青出声。
阿染疑惑地看向他,眼神茫然。
萧和青取出手绢,抬手,在她侧脸轻轻擦了擦,眼眸平静:“这里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我帮你擦擦。”
他垂着眼眸,月光映照着,极为好看。
果然是闻名天下的无双明月郎,可与皎皎明月争辉……阿染仰着头,眼神呆愣一瞬。
——怎么有人能这么好看呢?到底怎么长的?
等他擦完,转身回到房间后,阿染才停住脚步,摸了摸脸颊,眼神困惑。
他刚刚擦这处,好像是李绣绣亲过的地方?
怎么就不干净?
摇摇头,阿染将这件事丢开,躺回床上去。
连日奔波,今夜又闹得很晚,加之喝了不少酒,阿染难得睡得深,半梦半醒间,她彷佛听见海螺声在耳边响起。
一声接一声,声声不断。
阿染迷迷糊糊坐起来,嘟囔:“什么声音?吵死了!”
明明关了窗的。
说完,她又躺回去,呼呼大睡。
一觉天明。
虽说关了窗,但到底距海太近,海浪声难以隔绝,阿染睁开眼睛,便听到窗外涛声不断。
在这样的清晨,反而有种与众不同宁静,让人心情舒畅。
抛开此地诡异不谈,淮乡是个好地方。
阿染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来,怕昨夜出事,她连鞋子都没脱,却没想到无事发生。
打开大门,院中萧和青他们已经出来。
余焕从树上下来,依旧藏着他的脸,声音沙哑:“你可总算醒了,昨晚没发生什么?”
阿染摇摇头:“没有。”
萧和青皱眉思索。
真是奇怪,按理来说,昨夜阿染应当遇到点什么才对……李兆昆的反应可是说明了今日不会有婚礼才对。
正在几人不解时,另一个院子响起尖叫声。
阿染看了眼方位,是李绣绣的房间!
她脚下一点,急速奔去,萧和青几人赶紧跟上。
前面已经乱了套。
“怎么可能?!绣绣昨日明明输了比武,昨日刀客阿染赢了,怎么会是绣绣!”李兆昆双目赤红,大怒。
他像是一同疯牛,到处乱窜,喊道:“绣绣!”
阿染几人这时赶到。
看到阿染还在,李兆昆瞳孔一缩,满脸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震惊与绝望交织,最后变成愤怒。
他扑向阿染:“你怎么会没事?!我的绣绣!”
阿染皱眉,沐人九一脚将李兆昆踹飞,砸在屋内屏风上,又落回地面。
李兆昆捂着胸口,已然是怒极:“抓住他们!”
家丁们一拥而上,然而都是些三脚猫功夫,几人迅速解决。
阿染提刀走向李兆昆,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绣绣呢?”
李兆昆咬牙,死死盯着阿染。
而此刻,里正等人也已经赶来,见阿染好好站在院中,同样皱紧了眉头,满脸不解。
里正呼出一口气,安抚道:“老李,不要发疯,海神已经选了绣绣,你只能接受。”
“那是我的绣绣——”李兆昆愤怒,“都怪她,明明是她才对!”
他指着阿染,大声咆哮。
萧和青冷声道:“你们最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李绣绣到底去了哪儿?又为什么应该是阿染?”
贡品,海神?
这淮乡果然有问题!
阿染不想废话,一脚将里正踢开,长刀扒出来,抵在李兆昆脖颈,冷着脸:“说清楚发生了什么,或许还能将绣绣救回来。”
“不可能的,海神大人带走的人不会回来!”李兆昆满脸泪水,懊恼与痛恨。
他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几近崩溃。
“我不是还在吗?”阿染虽然不懂他的话,但很明显,按照李兆昆的设想,出事的应该是她,而不是绣绣。
李兆昆一怔。
随即,他扑上前,抓住阿染衣摆,哀求:“你为什么会没事?海神为什么没带走你,而是我的绣绣,你能把她还给我吗?!”
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手指颤抖。
见他欲要配合,里正呵斥:“李兆昆,不准胡说!”
身后的淮乡人全都怒目而视,文老爷更是冷声道:“你若是乱说,将会被海神责罚。”
余焕与沐人九将他们扣住,里正咬紧牙关,死死瞪着李兆昆,威胁意味十足。
李兆昆身体颤抖。
阿染呵斥:“你尽快说出真相,我们才能去找李绣绣,即便已经遇害,也当为她找到凶手。”
“不准说!”里正挣扎。
李兆昆眼神纠结,随即一咬牙,抹掉眼泪,“我只有绣绣一个女儿,即便是死,我也要找绣绣。”
里正几人还想说话,沐人九长鞭抽出,这才安静下来。
李兆昆看向阿染一行人,手握紧成拳,说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们淮乡每七日要向海神供奉一个人,这个人会是淮乡武功最高者,七日一到,夜里,海神便会收走贡品……”
从三年多前开始,淮乡每隔一段时间失踪一个人,一开始没有时间规律,经常有人失踪。
有人说,是被海神带走了。
开始很多人不相信,但后来,他们确定此地被海神庇佑,便开始接受海神存在,向海神供奉。
“供奉”逐渐变得有规律,每七日一次,这天晚上在淮乡的所有人中,武功最高者,将被海神带走。
这么几年下来,淮乡便没有武功高强者。
近几个七日,李绣绣已经是武功最高者,她便举办擂台比武招亲,李家留下能打赢她的人。
七日前的贡品是一外地高手,此人想要霸占李家家财,但还没等成亲,便被海神带走了。
昨日阿染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