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阮含珍被闭门思过,等到她能踏出长春宫的那一日,廖淑妍早就成为一抔黄土。
谁还能告诉她真相?
素雪眸色沉沉,她轻轻抚摸着阮含珍的后背:“娘娘,老爷被关在府中,已经无能为力。”
“夫人又……”
她语气煽动:“如今娘娘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娘娘得为自己着想啊!”
阮含珍的眼泪再度滑落,这一次,她为自己的“不如意”而哭泣。
“是啊,我只剩下我自己了。”
“素雪,我该怎么办?陛下可会再惩罚我?”
听到她的问题,素雪慢慢放开她,依旧跪坐在她面前,伸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
“娘娘,不会了,”素雪说,“陛下已经给娘娘降位,这就是惩罚,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其他。”
阮含珍松了口气。
素雪声音异常温柔:“娘娘好好思过,潜心忏悔,说不定,陛下看在娘娘的诚心,能早放娘娘出来。”
“是了,是了,还是素雪你聪慧。”
阮含珍身边的所有得力之人都不见了。
邢姑姑死了,廖夫人也即将离开,她的身边只剩下素雪一个。
还好有她。
阮含珍看向她:“素雪,我身边最得用的就是你,你放心,只要你能帮我重新起复,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你的家人,你的姐妹,我都会让父亲善待。”
素雪心中冷笑,她知道这是阮含珍在威胁。
“娘娘,我一定努力,”素雪问,“我们慢慢筹谋,会有机会的。”
此时的听雪宫,倒是一如既往平静安详。
姜云冉刚从安奉殿回来,就听闻有人登门。
姜云冉是在明间接见的丹凤卫。
丹凤卫隶属仪鸾卫,其统领为正二品都指挥史,官职仅次于仪鸾卫左右都御史。
丹凤卫下属三百人众,行安防,守卫,探查,列兵等事宜,日常也负责皇后出行的仪仗。
此刻入宫拜见姜云冉的,是丹凤卫都指挥夏岚。
夏岚已过而立之年,眼尾早就有了岁月的痕迹,她凤眼,薄唇,看起来异常威严。
今日她身着飞鱼服,头戴乌纱帽,面容沉静,波澜不惊。
一看就是在仪鸾卫摸爬滚打十数年的狠角色。
她没有因为被归入姜云冉麾下而恼怒,也没有表现出对于美人份位的不敬,只是平静对姜云冉躬身。
“见过姜娘娘,得陛下口谕,臣在此听令,请娘娘差遣。”
姜云冉昨日就同景华琰商议过,既然丹凤卫归于她麾下,那从此以后只供她差遣,所行诸事景华琰和仪鸾卫都不能过问。
景华琰倒是毫不迟疑答应了。
丹凤卫不过三百人,掀不起风浪。
皇帝陛下金口玉言,姜云冉并不担心,她看向夏岚,非常诚恳:“夏指挥使,陛下差遣你为我所用,必然已经提点过,多余之言我便不赘述,如今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诏狱见廖淑妍。”
姜云冉并不心急。
景华琰虽有口谕,但行事在人,姜云冉并不急于让丹凤卫立即开始处置阮家事。
总要看一看夏岚的为人,再徐徐图之。
夏岚一听这话,躬身行礼,利落地道:“是,臣这就安排,今日下午,娘娘就能见到廖氏。”
姜云冉勾起唇角,她亲自扶起夏岚。
“夏指挥使,以后你我同心,有什么不妥,直言便可。”
夏岚雷厉风行,姜云冉午歇起来,接她的软轿就到了。
姜云冉再见廖淑妍,只隔了两日。
时光短暂,但廖淑妍已经满面沧桑,她披头散发坐在茅草堆上,再也没有往日的优雅。
姜云冉勾起唇瓣,笑颜如花。
“廖夫人,许久不见,如今可安好?”
第109章 你的亲生父亲,根本就不是阮忠良。
诏狱位于西平门外大街。
毗邻刑部衙门和大理寺,都察院也在其左近,方便官员进出审问。
有大案牵扯时,一贯门庭冷落的诏狱也是人潮汹涌,如今老王爷等都羁押在诏狱,诏狱便比平日都要热闹。
姜云冉从听雪宫出来,到西平门处又换马车,折腾将近半个时辰才到。
此刻刚过申时,西平门外大街处车水马龙,而在诏狱之中,却安静幽冷,听不到任何热闹繁杂。
诏狱建设在半地下处,每一个高深的牢房狭窄逼仄,外有栅栏围挡,只能容一人躺平。
诏狱没有大隔窗,只有有高高悬挂在房顶下的方窗透出一丝光亮。
明明是阳光最炙热的下午,诏狱里却阴森森的,地面湿滑,潮湿阴冷,让人浑身难受。
那一扇巴掌大的小方窗,根本照耀不进光亮,也好似根本吹不进新风。
此番出行,是夏岚亲自陪她来的。
此刻她搬来椅子,请姜云冉落座,便安静退出牢房,守在牢房之外。
姜云冉知晓她能听见两人言辞,却并不过分在意,丹凤卫有其规矩,所有女将都是奉命行事,不能说的绝不会多说一字。
姜云冉对她们的职业素养还是相当信任的。
此刻姜云冉跟廖淑妍隔着栅栏相望。
廖淑妍似乎没听到姜云冉的问题,她呆愣愣坐在那里,似乎已经心灰意冷。
直到看到昔日的仇人落难,姜云冉才慢慢品味出一丝快意。
这快意很浅,很淡,只让她轻松些许,并不能让她因快乐而失去理智。
“廖淑妍。”
姜云冉再度开口。
“你看着我,可还记得我是谁?”
廖淑妍迟钝地抬起头,木然看向姜云冉的面容。
这张花儿一样的芙蓉面,廖淑妍在宫中见过无数回。
从平平无奇的平民选侍,直到今日的美人娘娘,姜云冉似乎只凭借这张脸,就俘获了冷漠帝王的心。
有时廖淑妍也觉得奇怪,景华琰这样的冷心冷清,也会因为容貌动心吗?
他根本就不可能为美色所迷惑。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
姜云冉的容貌同曾经的阮含璋有几分相似之处。
也仅此而已。
阮含璋入宫之初,是阮家人一起商议的结果,她的盛宠和死亡,都是既定好的命运。
死就是死了,不能复生。
真的……不能复生吗?
廖淑妍瞪大眼睛,她难以置信看向姜云冉,张了张嘴,最终却把所有的话都咽下。
她不敢问。
若真的问了,那阮氏做的一切,就会大白于天下。
他们为了权利地位,狸猫换太子,寻了一个面容相似的女子就顶替女儿入宫,后来又动手除去了她。
即便姜云冉没有死,可火烧皇宫,依旧是杀头重罪。
“啊!”
廖淑妍最终只能嘶吼了一声。
此刻她终于明白,是姜云冉和卫新竹联起手,一起把她害到了这个地步。
为时已晚。
她进了诏狱,就再也不能出去了。
这一瞬间,廖淑妍的眼里重新迸发出光彩来,她死死盯着姜云冉,眼眸中的恨意清晰可见。
“是你,是你!”
“你怎么能,怎么会?”
此时此刻,廖淑妍不敢多说一个字。
姜云冉端坐在椅子上,依旧优雅端庄,同诏狱的脏污格格不入。
大氅牢牢包裹住她的身躯,抵御了寒冷和风雪,让她感受不到丝毫的冰冷。
方窗透进来的那一缕阳光刚好打在她脸上,泛起莹白的圣光。
两人隔着栅栏对面而坐,一个光明坦途,一个黑暗无望。
一如两人之后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