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淑妍见她实在害怕,想了想,又摆出一副和煦模样。
“你只去看一眼便好,多余事情不用做。”
“看过了,就立即回长信宫,”廖淑妍安慰她,“也为了你自己好。”
邢姑姑深吸口气,还是抖着手下了马车。
廖淑妍亲自把食盒放到她手上:“娘娘最爱吃御膳房的槐花糕,你去取来,好让娘娘高兴。”
“是。”
马车前行,留下满地寂寥。
从温暖的马车离开,邢姑姑只觉得寒冷刺骨。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宫巷之前,左右四顾,满心茫然。
她不敢去,可若不去,她心中又实在害怕。
邢姑姑站在那不停吸气,原是想给自己勇气,结果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让她瞬间呛咳起来。
“咳咳咳。”
就在这时,一道嗷呜响起,黑影在她脚边一窜不见。
“啊!”
邢姑姑吓得大喊一声。
等她回过神时,还能听到宫巷中自己叫喊声的回音。
“啊,啊。”
邢姑姑心跳加剧,也不知为何,在惊吓之后,她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不过是该死的小畜生,吓唬人罢了。
速战速决。
邢姑姑深吸口气,她躲跺了跺有些麻木的脚,转身向另一条巷子行去。
此处比广寒宫还要偏僻,宫巷深处的满地落叶都无人清扫,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邢姑姑脚步飞快,几乎是小跑着掠过那些枯叶,溅起一地尘土。
很快,她就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前。
这里原来是宫人用来饮马的马厩,后来御马轩挪到前朝,此处就荒废了。
邢姑姑推开门,破败的门扉吱呀一声,吓得她心脏抽疼。
一阵冷风刮过,卷起地上数不清的枯叶。
邢姑姑又呼了口气,这才跨入门扉之中。
她往前走了几步,一门心思都放在四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样。
在她身后,门扉并未自动合上。
咔嚓,咔嚓。
脚步声在荒废的院落里回响,邢姑姑有些恍惚,总觉得那声音好似有两重,声音在这里交叠,时光回旋,又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
她一步步向前,最终,来到了一口狭窄的石井前。
石井上压着石板,好似已经封死。
邢姑姑鼓起勇气,伸手就要去推开石板。
她总要看看,那贱人到底死没死。
可她的手还未伸出去,一道冰凉的手指,忽然爬上她的脖颈。
倏然收紧的剧痛让邢姑姑来不及挣扎,她呼吸停滞,嘴里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你就是这么杀了我的。”
“我让你也尝尝被杀害的痛苦。”
阴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犹如鬼魅。
邢姑姑吓得浑身颤抖。
啪嗒一声,食盒跌落在地。
她眼睛暴凸,红血丝爬上眼球,整个人看起来异常可怖。
“救……”
“救命?”
身后的阴冷吸气席卷而来,笼罩在她四肢百骸。
“当时我也这样同你求救,求你不要杀了我,”身后的鬼物冷笑,“可你呢?”
喉咙上的压迫让邢姑姑无法呼吸,此刻求生意志压过害怕,她伸出手,想要掰开喉咙上的桎梏。
然而她还没碰到那双冰冷的手,剧烈的疼痛就在额头上袭来。
嘭的一声。
邢姑姑眼睛一翻,倒地不起。
姜云冉站在满地的枯枝败叶里,看着邢姑姑裙上一片污渍,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这种胆量也敢杀人?”
“真是失心疯了。”
————
邢姑姑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
她费了好大劲儿才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黑暗笼罩,生下一片刺骨冰冷。
她有些恶心,总想要往外吐出什么,她想要拍拍胸口,却完全无法动弹。
手腕被绑在身后,脚上也有绳索,她如同一条丑陋不堪的蛆虫,只能在地上悲惨扭动。
却无法逃离这种窘境。
此时她才感觉到裙摆处湿漉漉的,有一种让人愤怒的冰冷。
怎么会?
她怎么会做这么丢人的事?
邢姑姑此刻想着,呼吸之间的尘土刺入肺腑,让她咳嗽起来。
“咳咳咳。”
“醒了啊。”
一道阴森的嗓音响起,幽冷,飘忽,让人不适。
邢姑姑吓了一跳,咳嗽声戛然而止。
“你是谁?”
“你为何要绑我,”邢姑姑装腔作势,“你可知我是谁?”
那人冷冷道:“你是谁?”
“你是阮家的一条狗,是为阮家杀人放火的帮凶,若阮家都是大奸大恶之徒,你就是伥鬼。”
邢姑姑脊背发寒。
她终于意识到,为何这道阴冷的嗓音这般熟悉了,之前她也曾听到这把声音哭泣求饶。
当时她在做什么?
她只是冷漠拿起石头,一下下砸在她的头上,把她打得头破血流,满眼血泪。
冤魂索命吗?
邢姑姑不停战栗,这屋子里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角落里有一团黑影。
那影子就那样阴沉沉盯着她,似乎随时都要把她杀了报仇。
“你没死?”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人是她杀的,她亲眼看着对方咽气,又是亲手把她扔到那口井里。
虽然井口的石板并不厚重,但若想从井里爬上来,并无可能。
“不可能……”
邢姑姑陷入癫狂。
那团黑影叹了口气:“我当然死了。”
她冷冷笑着:“不是你亲手杀的吗?邢姑姑,你记性不好啊。”
邢姑姑停止了颤抖。
“你不是银坠,你骗我,”她强迫自己冷静,“你装神弄鬼吓唬人,到底是谁?”
相比她,阮忠良夫妻二人害的性命更多,若这世上真有索命怨鬼,他们二人因何还能享受荣华富贵,高枕无忧?
黑影没有说话,但邢姑姑却感受到她目光里的怜悯。
那种怜悯,让人十分不适。
“你放开我,”邢姑姑口不择言,“你放开我,我把我的银钱都给你,也不会同惠嫔娘娘禀报。”
她其实是在威胁对方。
黑影倏然冷笑一声:“惠嫔是什么东西?”
“邢姑姑,我真的很同情你,都做了阮家的替死鬼,还想着对方会大发慈悲救你。”
“否则你以为,为何只叫你一个人来确认银坠死了没有?”
对方也不隐藏自己装神弄鬼。
邢姑姑愣住了,她头晕目眩,没能明白对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