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女之前是由谁主治?”
钱医正顿了顿,道:“是赵医正,不过今日赵医正在敬安宫侍奉皇贵太妃娘娘,臣是临时给姜采女看诊的。”
临时吗?
景华琰眯了一下眼睛,他手指在扶手上敲击,发出嘭咚声响。
他敲一下,钱医正手指就缩一下,显得很是紧张。
景华琰的目光慢慢从她脸上扫过,落在她身后脸色苍白的娇弱美人身上。
“只是月事不畅,可有其他病症?”
景华琰的声音冷淡,听着便让人心绪难平。
钱医正面上表情不变,倒是维持住了表面上的镇定。
“是,只是月事不畅。”
顿了顿,钱医正又补充一句:“小主身体一贯康健,除了月事,平日并无大碍。”
她依旧还是这一套说辞,
景华琰缓缓点头,道:“你同赵医正好好商议,务必治好姜采女的病症。”
钱医正狠狠松了口气,她拱手退下,厢房中便安静了下来。
景华琰一挥手,紫叶看了看姜云冉,也跟着退下了。
“爱妃,”景华琰一步步来到床榻边,握住了她冰冷的手,“你生了病,怎么不早说呢?”
姜云冉抬起眼眸,蒙着水雾的凤眸楚楚可怜,她眨了一下眼睛,想要看清景华琰的心底。
眼波流转,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情谊。
可年轻皇帝的眼眸深邃,他的内心早就是一片深海,只有一片苍茫的黑。
无法探究,也不能探究。
若想要深入,早晚会被这一片漆黑吞没,找不到自己。
“陛下,”姜云冉回望景华琰,目光不躲不闪,“妾并不觉得自己得了病,只是月事罢了。”
“这点小事,同陛下的大事相比不值一提。”
景华琰轻声笑了一下。
他拍了一下姜云冉的手,微微躬下身,目光沉沉看向她。
“爱妃,你可还有其他想对朕说的?”
景华琰实在太敏锐了。
对于姜云冉这一丁点躲闪,他都敏锐捕捉到,并且强势压制,非要知晓事情真相。
他不喜欢旁人欺瞒。
他一早就说过。
然而姜云冉只是平静回望他,表情一如既往平静。
所有宫妃之中,姜云冉的心性是最坚定的。
景华琰原以为这是优点,但此时,他却又觉得这是缺点了。
“陛下,妾有何要隐瞒陛下呢?”
她暂时不能孕育子嗣,又有寒苦草的事端无法解释,自然只能隐瞒下来。
本来以为只要月事过去,用药调养,就能慢慢康复,不会有人发现端倪。
岂料今日不凑巧,徐德妃偏选了此时发难。
还好,来的太医还是钱医正。
命运总是喜欢这样摆弄人。
姜云冉忽然笑了一下,道:“多谢陛下关怀*,妾心里很是高兴。”
景华琰凝望她片刻,最终还是收回了眸子。
他握了一下姜云冉的手,手心炙热而温暖,让人沉迷。
“你是朕的妃嫔,朕自然关心你。”
“陛下,德妃娘娘……”
景华琰捏了一下她的手,淡淡道:“她现在是徐昭仪。”
姜云冉愣了一下,旋即便道:“徐昭仪?”
“是啊,”景华琰再度看向她,“她用谎言利用朕,诓骗朕,朕自然不会让她留在高位。”
“德这个封号,与她不相配了。”
景华琰意有所指,姜云冉心里咯噔一下,道:“那陛下是相信妾了吗?”
景华琰伸出手,把她纤细的身躯抱在怀中。
肌肤相亲,恩爱绵长。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轻柔:“朕从来都未曾怀疑过你。”
两个人这样温柔相拥,看似柔情蜜意,可景华琰此刻眼眸中没有笑意,姜云冉脸上的温柔也都消失不见。
怀抱温暖,却温暖不达心底。
景华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爱妃今日也算立功,朕晋封你为才人可好?”
姜云冉愣了一下。
她顿了顿,道:“多谢陛下。”
姜云冉在厢房躺了一会儿,便告退了。
等回到听雪宫,姜云冉才彻底放松下来,躺倒在床上满脸痛苦。
青黛已经回来,见她如此,不由十分担忧。
她跟紫叶忙前忙后,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姜云冉,莺歌就传来消息,因陛下降了徐昭仪的份位,徐昭仪急火攻心,回到灵心宫就晕倒了。
姜云冉手里抱着手炉,脚下塞着汤婆子,她靠在床榻上,问:“因何晕倒?”
莺歌压低声音:“不知,今日太医院只有钱医正值守,才赶去灵心宫。”
这钱医正今日可够忙的。
“你辛苦了,多用心,”姜云冉道,“青黛,给莺歌支取二十两银子,请你的兄弟姐妹们吃点心。”
莺歌面上一红:“小主,不用的。”
姜云冉却说:“你是自己人,自然不用,可你的兄弟姐妹们都不是听雪宫的人,帮了忙,就要还人情。”
“其余之事你自己做主便是。”
莺歌抿了一下嘴唇,眼眶泛红:“小主真好。”
姜云冉笑了一下,说:“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她实在太疼,待太医院送了药来,就睡下了。
等她醒来,已经华灯初上。
她刚一睁眼,就看到青黛满脸喜色:“恭喜小主,贺喜小主,陛下晋封小主为从六品才人。”
第75章 在我心里,你们比陛下重要。【一+二更】
玉京忽落一场雨。
薄衣初试,绿蚁新尝。
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
清晨醒来,小窗轻抬,微风和细雨,梦里话冬寒。
紫叶小心推开一条窗缝,缕缕微风拂面,她回过头来,见姜云冉神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闭窗一晚,寝殿气闷,总要透透气的。
姜云冉大病初愈,却偏巧遇到最后一场秋雨,一夜冷至冬日,让人措手不及。
她本已痊愈,可因一夜秋雨,姜云冉又觉手脚冰冷。
万事不顺,大抵就是如此。
莺歌倒是机灵。
她一早就收拾好了暖炉送进来,这会儿已经烧好了红螺碳,一点点往暖炉里挪。
“小主,这红螺碳可好,”莺歌道,“没有烟,没有尘,夜里用也不用特地浇灭,一夜都是暖的。”
宫中只宝林以上的娘娘可用红螺碳,姜云冉这里的都是陛下额外开恩。
姜云冉靠在床榻上,身上盖着锦被,手里还抱着暖炉。
她安静笑了一下,道:“你辛苦了。”
这几日用过药之后,她身体明显好转,人却病恹恹的不想挪动。
听雪宫的人都心疼她,以为她是因为陛下的冷待而忧心,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其实并非如此,只这几日是母亲的忌日,每逢想起母亲,姜云冉就总是忍不住怀念年少岁月。
她怕自己浑身的戾气压不住,就要冲去阮家提刀杀人,便只用过去的美好岁月掩盖生离死别的痛。
借着养病,也借着宫里新一场风波,姜云冉就悄悄在听雪宫躲懒,安静祭奠母亲。
莺歌同紫叶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无声叹气。
倒是青黛知晓她们家小主并非这般悲春伤秋的性子,也不会为了宫里的高低起伏而伤怀,因此每日日常当差,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她正巧端了汤药进来,见莺歌跟紫叶打眼神官司,不由笑了一下:“你们这是做什么?”
紫叶赶紧对她丢了个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