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个关系一贯生疏,如今一起坐着,到底没有话头。
阮含璋颇为客气:“姑姑去歇息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佩兰想了想,道:“是,那娘娘且睡一下,奴婢这就告退了。”
阮含璋并不紧张,上午甚至还睡了一觉,待午膳时瞧着已经好转。
此刻棠梨阁伺候的只剩青黛,她一早就忙碌不停,方才还奉命去了一趟灵心宫,特地先把阮含璋给徐德妃准备的寿礼提前送上。
她准备的东西并不名贵,也不独特,只是一方琉璃万华镜,镜面所用是海事远航得来的西洋货,能清晰照人。
这是今岁造办处的新物件,之前景华琰赏赐给阮含璋一块,她瞧着喜欢,也无暇关心徐德妃生辰,便也准备了一模一样的寿礼。
这东西徐德妃必然也有,果然青黛回来时面色不好,定是灵心宫态度冷淡,落了阮含璋的面子。
阮含璋笑眯眯唤她过来,道:“佩兰姑姑不在,你陪我一道用膳吧。”
青黛心思单纯,闻言并未察觉不妥,只坐下来陪她用膳。
阮含璋看她吃得认真,就笑道:“青黛,你倒是还适合御膳房,之前你做的莲花糖饼很好吃,手艺了得。”
青黛腼腆一笑:“奴婢家里原是做炊饼卖的,阿爹阿娘的手艺都很好,奴婢自幼学习,难得能让娘娘喜欢,那就没白努力。”
单纯,却也不蠢笨,还知道拍马屁。
阮含璋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块足有二十两的银元宝,放到了青黛手中。
“我记得后日是你的生辰,倒时怕事多繁忙,提前给你贺礼。”
青黛的脸都红了。
“谢娘娘恩赏。”
阮含璋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就带在身上,也好压岁。”
一顿饭,两个人有说有笑,都很开心。
佩兰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没有回来,阮含璋用过午膳继续午睡,待她醒来时,佩兰才迟迟而归。
她正指挥青黛往她所住的厢房搬木桶。
“姑姑去了哪里?”
阮含璋扶着门框而立,面带好奇。
佩兰背影一僵,片刻后才回神,道:“方才府上送了信来,这是夫人特地给娘娘酿的葡萄酿,先存在奴婢房中,待过几日酒熟再给娘娘品尝。”
阮含璋面上一喜:“当真?还是夫人慈善,时刻挂念与我。”
当然了,时刻挂念你死呢。
佩兰心里舒畅,又得了阮家确凿消息,心里更是痛快。
为怕阮含璋发现端倪,佩兰表现如常,不冷不热地道:“那是自然,夫人可是善良慈悲之人。”
到了这个时间,御花园应该正热闹。
阮含璋靠在门框上,仰头看着艳阳天。
“今日天气真好,改日待我病好,也带你们去御花园游玩。”
青黛高兴应声:“好!”
佩兰从未觉得,时间这般漫长。
这阳光灿烂的一日,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
她度日如年,在厢房辗转反侧,另一边,阮含璋面无表情把一早准备好的金银果子荷包挂在了腰带上。
她掂了掂荷包,不轻不重,看起来并不突兀。
紧接着,她把一早就准备好的厚底青云履取出,穿在脚上。
这鞋她练习许多次,已经能步履轻盈,健步如飞。
等一切都准备好,晚膳时辰已至。
阮含璋今日胃口极好,晚上多吃了一碗粳米粥,又叫青黛端上来两碟绿豆酥,说:“白日腹痛,没有胃口,现在倒是觉得饥饿。”
她这些小动作,佩兰无暇关心,一直在看刻香。
阮含璋倒是好奇:“姑姑这是怎么了?”
佩兰下意识攥紧手里的衣袖,干笑道:“无事,就是不知今日德妃娘娘寿辰宴席如何,南音阁的新戏肯定很好听。”
“是啊,肯定热闹至极。”
两人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热闹声,佩兰一愣,朗声道:“青黛,怎么回事?”
青黛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面上有些焦急:“仿佛是灵心宫忽然出事,寿康宫的彭姑姑亲临听雪宫,请了慕容婕妤和卫宝林。”
阮含璋不由有些焦急:“到底是什么事?”
青黛摇了摇头,道:“前头的姐姐不肯说,奴婢不敢多问。”
阮含璋立即着急起来,站起身来回踱步,忽然,她好似腹中一痛,整个人跌回罗汉床上。
“娘娘。”
佩兰慌张上前,扶住阮含璋:“娘娘,您怎么了?”
阮含璋满脸是汗:“我腹痛。”
佩兰似乎也顾不上徐德妃生辰,转头就道:“青黛,你拿了棠梨阁的腰牌,亲自去一趟太医院,好歹请位医正过来。”
青黛虽然忧心,也很是惊慌,到底在宫中多年,还是有些成算的。
她忙道:“是,娘娘您等着,青黛去去就回。”
很快,整个听雪宫就走了大半人。
棠梨阁甚至只剩下阮含璋和佩兰两人。
佩兰直接*送青黛离开,待她回来时,整个人已经安定下来。
她手里端着一颗药丸,踏入寝殿后转身关上房门。
阮含璋靠在罗汉床上,已经起不来身了。
“娘娘,这是暖星丸,您先缓解腹痛。”
阮含璋眯着眼睛颔首,佩兰便上前,亲自把那颗药喂进她口中。
等亲眼所见她吃下,佩兰整个人便放松下来。
她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脸上瞬间扬起恶意的笑。
阮含璋低着头,没能看到佩兰的表情,她只说:“姑姑忙了一天,喝口水吧,等太医到了就好了。”
桌上那杯茶,还是佩兰自己倒的。
她想起之后的忙碌,便直接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茶有些冷了,泛着浓重的苦涩。
“娘娘,你可觉得好些了?”
佩兰的声音都有些扭曲。
带着快意,恶念,带着癫狂的喜悦。
阮含璋慢慢抬起头。
此刻的她眼神清明,脸颊红润,哪里有一丝病弱模样,也哪里有任何痛苦。
佩兰心中一惊,她刚要起身,就感觉自己浑身无力,腰上一软,整个人就如烂泥一般瘫软在罗汉床上。
“啊,啊。”
她满脸惊恐,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连舌头都不听使唤,随着她的惊呼,口涎顺着唇角狼狈滑落。
阮含璋俯身看向狼狈不堪的她,挑眉一笑:“姑姑,静思的味道如何?好吃吗?”
第28章 而阮家满门,都要为我娘陪葬。【三更】
佩兰惊骇万分。
她虽自视甚高,傲慢无礼,却并不过分愚蠢,不过转瞬功夫,她便已经回过神来。
她被阮含璋算计,着了她的道。
然越是清醒,佩兰便越是恐惧,眼眸中瞬间充斥鲜红血丝,满眼都是惊恐。
自从进入南安伯府,成为大小姐的一等丫鬟,她还从未这般失态过。
她唇齿大张,口涎横流,努力想要发出声音求饶。
可静思毒性巨大,只要沾染分毫,便能让人浑身无力,甚至舌头都不能动弹分毫,只能如同死人那般瘫软在地,就连声音都无法发出了。
平生第一次,佩兰感到了绝望。
因为她清楚地明白,没有人能救她,最后一个能救她的青黛,也被她打发出宫了。
她自己把自己坑了。
阮含璋巧笑倩兮,她伸出手,慢慢解开了佩兰姑姑的衣衫。
“姑姑,你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又因何提前谋划,让你着了我的道?”
佩兰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清晰可见。
阮含璋手中不停,收敛起笑容,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就帮她更换上自己的衣衫。
她继续道:“你以为,阮含珍因何生病?而我为何又恰好被阮家的下人瞧见,同阮含珍面貌相似?”
佩兰呼吸一滞。
阮含璋叹了口气,语气里甚至带着怜悯:“她是否满身起疹子,红痕不消,无论看了多少大夫都没能治好?”
佩兰:“……”
佩兰用尽最后一口气,努力发出声音:“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