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笑着捶桌子,“这是牌桌啊!只有输赢的,要谈友谊信任什么的,咱们下了牌桌再谈,上了牌桌,你跟我说这个?你当真是来承恩阁玩的呀?”
众人皆笑,承恩阁里满是少女的欢声笑语,好容易收了笑,如意这个庄家给自己发了两张牌,与胭脂这个闲家对牌。
庄家如意第一张牌是红头,胭脂第一张牌是个长衫。六个黑点。
两人都把第二张牌方面后面,又要下注了。
胭脂和如意各下注一百钱。
花椒依然押庄家如意,一百钱。
红霞看着胭脂,嘿嘿笑着,把一百钱放在桌上,“我压闲家。”
胭脂也看着红霞笑,“你是真心觉得我会赢呢,还是想补偿我?补偿就不必了,牌桌之上,不要感情用事,只论输赢。你不押我,我也不会怪你。”
红霞笑道:“我是心甘情愿的。”
如意和胭脂几乎同时亮出第二张牌,如意手里是一张斧头,两张牌就是一。
胭脂第二张牌是个铜锤,两牌就是三。
一比三,闲家胭脂赢了。
胭脂和红霞桌上四百钱平分,红霞呵呵笑道:“这不是又赢回来了嘛。”
接着是庄家如意和下家花椒比大小,庄家如意赢了。
第一局比大小结束了,大家洗牌,依然是掷骰子决定庄家,这次轮到了胭脂坐庄。
胭脂说道:“双张比大小没意思,咱们人多,玩打双吧,这个玩法手里的牌多,变化多,好玩。”
打双就是一次出牌,出两张,安排双牌组合的大小,依然是大的管小的。
打双跟刚才牌九比大小一样,是要看两个牌面的组合,每个人手上都有八张牌,所以需要配牌,有所取舍。还要根据别人的出牌,来推算别人手中剩下来的牌,灵活多变。
这种打发,智慧要高于运气,会打的人手里即使有一副烂牌,也有机会逆风翻盘,大获全胜。
红霞此时其实不想打动脑子的。但是,看到好朋友胭脂兴致勃勃,如意和花椒也都跃跃欲试,她不好意思扫了兴,就点头,嘴上还是很硬的,说道:“行啊,谁怕谁!”
四人把三十二张骨牌分成八个墩,每个墩都有四张牌。胭脂作为庄家先摸牌,一次摸四个。
循环摸牌两次之后,大家每人面前都有八张牌,像如意和胭脂这种记性好的人,摸到牌之后,看了看牌,就把手里八张牌是什么都记住了,把牌底朝上扣在桌面上,心中有数。
红霞和花椒就没有如意和胭脂这么自信了,她们拿到牌之后,把八张牌排成了两排,每排四张牌,都竖起来,牌面朝着自己,牌底朝外,还不停的按照牌面组合调整着骨牌的顺序,待会方便出牌。
胭脂作为庄家,开始打双,先出个地杠。
这个好打,花椒出了个天杠。
如意打了个天王。
红霞打了个杂五。
如此循环,打了两轮,每个人手里都还剩下四张牌,再打两轮就决定胜负了。
打牌九只需要一次比大小,很简单,所以大家一边亮牌,一边闲聊玩笑,现在突然变成打双了,要动脑子拼牌、要观察别人出的牌,还推测别人手里可能有的牌,气氛就没有那么轻松,就不聊天了,专心打牌。
承恩阁里除了骨牌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没有其他动静。
又再次轮到了庄家胭脂这里,胭脂打了个大的,“双斧头。”
轮到花椒,花椒扣了两张牌,说道:“我不要,消牌吧。”
花椒把两张牌牌底朝下,推了出去。
消牌,就是自己要不起,或者不想出牌的时候,就拿出两张对自己不利的牌推出去,这个牌要保密,必须底牌朝下的推出去,除了自己,别人都看不见这张牌是什么。
如意和胭脂从小玩到大,早就习惯了胭脂强势犀利的打法,琢磨这胭脂打大的,要么是虚张声势,要么是手里真有一副好牌。
根据如意对胭脂历年赌运的了解,她手里有一副好牌的可能性非常高啊!
如意看了看自己的牌,很是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就得用好牌压制住庄家,不要消牌了,如意也把手里的好牌打出来了,“双板凳”。
轮到红霞扫了一眼自己的牌,也出了个最大的,“双梅花”。
又到了庄家胭脂这里,胭脂手里只剩下两张牌了,她笑着把两张牌往桌子上一掷,“双人”。
胭脂第一个打玩,做为庄家结牌了,其余三人手中都还有两张牌,所以胭脂是赢家。
打完这一局,开始算输赢,这种打法,是赢家可以得到桌面上所有打出去的牌,包括消牌,把这些打出去的牌每四张算一墩,一墩算一分,按照墩数算钱。
这一局,四人一共打出二十六张牌,四张一墩,一共六墩半,算六分半。
一分是五十个钱,就是三百二十五钱。
“哎哟,我就说不会玩这个嘛。”红霞唉声叹气,数钱给胭脂。
如此这般,到了第六局,依然是掷骰子定庄家,这回庄家轮到红霞,红霞摸了牌,把牌摆好,无论她怎么配牌,都是一副烂牌。
烂牌其实也能赢,但是红霞没有胭脂的手艺,就干脆把牌全部朝桌面扣下来,说道:“我封墩了。”
封墩,就是认输,但是封墩的人,只输她封的墩数——也就是输两墩,也就是两分。
对自己的牌、运气、手段最没有自信的人就会选择封墩,及时止损的意思。
于是,就剩下胭脂,如意和花椒三个人打。
红霞乘机离了桌子,吃点心喝茶,转着圈看着她们三个打。
胭脂看着红霞走过来,有心教她打牌,就没有再盲打,把自己扣着的牌全部竖起来,亮给红霞看,说道:“你瞧着,看我怎么出牌。”
红霞就搬了个凳子坐在胭脂身边。
然而这一局,是如意赢了。
又一局,是如意坐庄,红霞依然封墩,认输止损,跑去看胭脂打牌,是花椒赢了。
胭脂纳闷了,“怎么回事,如意花椒你们是突然长了千里眼吗?你们能猜出我的牌。”
如意和花椒相视一笑,如意实在忍不住了,说道:“我们不需要看你的牌,我们只需要看红霞的表情和小动作,这个是骗不了人的,如果红霞表现的沮丧,你手上的上就比我们小,如果红霞表现惊喜,那就是好牌,比我们大。”
花椒也憋不住了,笑出声来,“真真太好笑了,你身边多出个耳报神都不知道,哈哈。”
胭脂笑着把红霞从凳子上拉起来,然后摁在红霞自己的座位上,“我就纳闷,怎么连输两局,原来是你这个小蹄子做怪。”
红霞差点笑岔气了,伏案笑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着横竖都要输,不如输给你,封墩看你打牌,还能涨一点本事,没想到看的太投入,忘记自己露陷了。”
四人都笑,胭脂拍着红霞的肩膀,“下一局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别过去给我添乱。”
红霞羞羞脸,“昨天除夕夜是谁信誓旦旦说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呀?今天就屡次翻脸不认人了,都说赌场无父子,我看赌场也没有朋友。”
四人哄堂大笑。
下一局,红霞没有封墩,老老实实出牌,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消牌,这下胭脂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打牌,赢了十二墩,得了十二分!
这一局,胭脂把前面输的都赢回来了。
下一局,红霞又封墩,搬着凳子坐在花椒身边看牌——因为如意和胭脂都是扣着牌盲打,只有花椒竖着骨牌。
吓得花椒赶紧双手抱臂,如避蛇蝎,“你来作甚?不准看我的牌。”
红霞哈哈大笑,“完了完了,我成臭狗屎了,都怕踩着。”
其实红霞和胭脂在牌桌迥异的表现和所谓牌品都没有关系,红霞是副小姐,有钱有靠山,她上桌的状态就是很松弛,不把打牌当回事,玩似的。
胭脂呢,家里一直有病人,无钱无靠山,主要靠自己,只要她能做到的事情,都努力做到最好,一直绷着那根弦,在牌桌上也是如此,所以看起来很在乎输赢。
但她们是好朋友嘛,彼此了解对方的性格,无论谁胜谁负,都是付之一笑。
四人又笑又闹又继续打牌,不知觉到了中午,算了算钱,红霞一吊钱输得没有几文,花椒次之,输了五百。如意小胜,赢了三百多钱,胭脂大赢,赢了一千三百多个钱。
红霞笑道,“早知如此,我早上来上牌桌的时候,把这一吊钱全都给胭脂就行,还打什么。”
胭脂把钱穿好,沉甸甸的在手里晃了晃,说道:“我今天赢了钱,走,我带你们去大厨房点菜去,想吃什么就说,我请客。”
胭脂因家里有常年请大夫吃药的病人,平日过的节省,因而很少在大厨房点菜,基本上是如意红霞花椒做东。
今天她赢了钱,手头宽裕了,就想还席——不能总是吃别人的嘛。
多年好友,如意晓得胭脂的难处,就借着这个机会让胭脂还席,免得她欠人情,就说道:“好啊,昨天大厨房年夜饭做了好多,剩了很多菜,颐园现在又少了一半人吃饭,未来起码三天,我们都要吃除夕夜的剩饭剩菜,正好,胭脂赢了钱请客,我们不吃白不吃。”
于是四人一起去大厨房点小炒,饱餐一顿,红霞一吊钱基本算输没了,就不打了,就是喝茶闲聊,红霞中午喝多酒,一直叫困,如意要她去屋里炕上睡,红霞说道:“我就喜欢和你们在一起,听着你们聊天入睡。”
如意就用椅子搭了个床,把自己的被褥搬过来,让红霞休息。
如意,胭脂花椒喝茶聊天,直到日落方散,红霞还没睡醒呢,大家捏鼻子、拔眼皮的笑嘻嘻叫醒了红霞。
晚上,胭脂又拿着上午赢的钱请三人吃小炒,把赢的钱全部都花在大厨房了,进了四个人的五脏庙。
于是乎,颐园四个二等丫鬟打着牌,吃吃喝喝,闲谈拉家常,开开心心过完了大年初一。
次日,就是就是大年初二,如意终于可以回四泉巷的家里团圆了!
如意肩上挂着毡包,背上扛着大包袱,大包小包的从东门出,吉祥和赵铁柱都是休后七天,所以他们都在当差看大门,见如意背的那么重,连忙过去接了,抢着背如意的包。
赵铁柱说道:“吉祥,你送如意回去,瞧她那么重的行李,怪沉的,我们四个人看大门就行了。”
如意不让,说道:“今天初二,东西两府主子们都在家,要进颐园陪着老祖宗过年,待会大小主子们进进出出的,你们有的忙,少一个人就很显眼了,免得被王嬷嬷骂。再说,这大过年的,主子们给打赏可阔绰了,一年难得的赚钱机会,别跟钱过不去。”
吉祥掂了掂大包袱,“这东西好沉,你拿回家太费劲。”
如意笑道:“通往回家的路,行李再沉也没什么的,我一高兴,就不觉得累了。”
第七十四章 两少年乔装护周全,遇恶人一人打五个
书接上回,且说如意背着包袱到了东门,看门的吉祥说道:“等我和赵铁柱两个放了后七天的假,就陪着你们逛庙会去。”
如意忙道:“今年我们三个都商量了,不带男的去,就我们三个女孩子,逛得自在些,你们想干嘛就干嘛去吧。”
说完,如意就兴冲冲扛着行李走了,留下吉祥和赵铁柱面面相觑。
吉祥说道:“这样不行啊,庙会人多,乱得很,她们三个女孩子被人挤散了怎么办?”
赵铁柱说道:“是啊是啊,我们两个还能帮忙提买的东西呢,怎么把我们当累赘,一脚踢开了?”
吉祥想了想,怨道:“还不是你,什么都要吃,一吃一条街,都吃吐了,害得我们到处找药铺给你买消食的药丸子吃。都怪你。”
赵铁柱说道:“我觉得应该怪你,上回她们三个逛布庄,你在布庄睡着了,胳膊打翻了茶炉,害得她们都不好意思跟布庄讲价,一个钱都没少买下来的。”
“我——”吉祥说道:“我不晓得怎么回事,我打一上午的拳都没有逛街累,居然累得站着靠着墙壁都能睡着。不过我后来掏了钱请她们吃酥油泡螺赔礼道歉,她们也都说原谅我了,所以,还是得怪你。”
赵铁柱说道:“怪你。”
吉祥说道:“怪你怪你。”就你会说,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