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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马后他悔不当初_分节阅读_第82节
小说作者:戏双鲤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648 KB   上传时间:2025-05-01 18:21:18
  为首的士兵声落,沈银粟握着缰绳的手慢慢攥紧。
  想来是敌军也听见了叶景策失踪的消息,而今叶景策生死不明,这些人便想着赶在他们之前找到叶景策,这样一来,便能确保他一定回不到定安军中。
  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朝廷的人怕是来了不少,如若发现他们,只怕是会对他们不利。
  沈银粟握紧了缰绳警惕地环顾四周,刚要指示士兵向隐蔽处行去,便听远方传来细微的声音。
  “老大!你快来看!这有盔甲!”
  盔甲!
  林中众人俱是一愣,沈银粟的眼睛瞬间睁大,身侧的士兵见状扬鞭便向生源处驾马而去,林中霎时一阵惊动,四面八方的马蹄声传来,沈银粟也驾马快步赶去。
  她驾马的速度远不及久经沙场的士兵,军中将士知她心念叶景策,便也不顾尊卑,不等她赶上便先向前冲去。
  今日身下的马似乎格外不听话,按说这马原本是叶景策喂养的汗血宝马,速度奇快且极其听她话,眼下不知为何,跑到一半,竟慢慢停下步伐,在附近开始踱步。
  “你倒是走啊!”沈银粟无法,连扯了几下缰绳后,身下的马匹竟像是发了狂一般前蹄高高扬起,将她向下掀去,方滚落至雪地,沈银粟从厚重的雪层中半直起身,双手将将撑向一侧,便敏锐地察觉到手掌一侧的僵冷。
  这样绵软的雪层下,哪来的冷硬之物?
  沈银粟的身形顿时愣住,看了看眼前异常的马匹,不做多言,迅速翻身向雪层中挖去,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林间唯一一点光亮也被慢慢遮盖,四周的将士早没了身影,沈银粟的双膝跪在地上,指尖的伤才包好没几日,凉意浸透,血迹再次洇出,斑驳地在雪中晕染开,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厚重的积雪终于被扫落,雪下掩埋的男子双目紧闭,脸上血迹斑斑,睫羽上挂满寒霜,伤口处已结了血色冰碴,呼吸微弱,轻如蝉翼。
  那被冻得发紫的脸上突然间掉落两滴热泪。
  沈银粟弯身抱住面前僵冷的身体,拼命地用自己温热的脸去贴他冰冷的脸颊。他的身体俱被埋在雪下,她便低着头不住地挖,指尖的血迹将白雪染得通红,她仿若无感般挖出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挖出他搀扶着走至此处的树杈,挖出他饥寒交迫时塞入口中的树皮。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沈银粟咬着牙不肯吭声,用瘦弱的肩膀将叶景策扶起,踉跄地走了几步,不等将其扶到马上,就听不远处传来敌军的声响。
  “沿着那血迹找!我就不信这么大个林子,他一个重伤之人能走得出!”
  “真是怪了,那盔甲附近的血迹怎么就能凭空消失呢?”
  “你白痴吧!这几日天天下雪,那血迹肯定早就被盖住了啊,如若不然,咱们早找到了!”
  ……
  声音此起彼伏地传来,人数一听便不在少数。而今自己孤身一人,只怕就算是全身而退,也无法带走叶景策。
  沈银粟垂眼思索一刹,摸了摸面前赤红的马匹,片刻,扬手狠狠打了其一掌。
  马匹瞬间惊起,向着相反的一侧扬蹄狂奔而去,林中众人闻此激烈声响,忙向声源处追去。
  静候片刻,四周沉寂下来。沈银粟如释重负般双腿一软,扶着叶景策跌坐在地。
  天色已黑,林中茫茫不见边际,又极可能会遇上敌军,沈银粟坐在地上喘息片刻,伸手捂了捂叶景策的手,半晌,重新扶着他站起身来。
  腰间还藏着两颗火石,沈银粟点了良久,终于将一个湿冷的枯木枝燃着,拢着微弱的火光在林中慢慢走着。
  脚下的雪层不知深浅,夜里的树林又有太多隐患,沈银粟不知自己兢兢战战地走了多久,终于在山中各种细微怪异的声响中摸到了一处状似无人的洞穴。
  洞中的气味诡异难辨,大约是曾被野兽居住过,沈银粟将叶景策藏好,孤身在洞中小心探过一周后,方才扶他进去,将路上捡的树枝堆在一起点燃,解了狐裘放置火旁烤暖,又脱下一件外袍挡住洞口透出的火光。
  她身上余下的有用之物不多,匕首姑且算是一个,将叶景策放置火堆旁暖了片刻后,沈银粟小心地掀开他血淋淋的衣物,见至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和深陷的箭头,鼻尖顿时一酸,攥着匕首的指紧了紧,附身贴在他耳边轻轻哄了一句。
  “阿策,一会儿会很疼,你别怕。”
  昏睡的男子回应她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匕首在火上轻烤,挖入皮肉之时,猩红的血从他的身体中涌出,流淌过她的双手,让他们的温度得以交织。
  突感疼痛,叶景策的意识似乎恍惚地回来了一瞬,脸上的血迹被沈银用帕子沾着雪水擦拭干净,一双眼轻微睁开,缓慢扫过面前的火光,定睛看向身前的女子,片刻,扯着嘴角疲惫的笑了笑。
  “粟粟,你等我,我就快回去了。”
  叶景策的唇一张一合,声如蚊呐,话落便又昏睡过去。
  沈银粟呆呆地坐至一旁,她身上的衣物少,手脚也冰冷,却在努力尝试着用自己不算温暖的手去捂着叶景策冰冷的身体。
  雪夜的寒风从洞口闯入,席卷着纷飞的雪花,将火焰吹得摇晃。
  叶景策的意识时有时无,口中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沈银粟俯身凑近去听,才听见他的语气似乎很委屈,像幼时和爹娘告状的孩子,一句一句地说着冷和疼。
  沈银粟突然恍惚地意识到,叶景策在那次叛乱过后便甚少提起他的爹娘,明明他同他爹娘的感情远要比她与父亲的感情更加深厚,可他闭口不言,像个半分委屈都不愿向爹娘说的孩子,他不提,不说,就无人知道他难过,只当他没心没肺地闹着,嬉笑怒骂。
  “阿策?阿策?”沈银粟低低唤了两声,片刻,双手环抱住叶景策躺下,温热的身体紧贴着他寒冷的身躯,烤暖的狐裘紧裹着他,鼻尖蹭了蹭身旁人的侧颈,沈银粟轻声道,“阿策,你抱一抱我,你抱住我,我把体温给你。”


第97章 活下去
  山中寒夜刺骨, 冷风从洞口处席卷而来,火堆零星溅开。
  狐裘下,两道身影紧贴在一起, 沈银粟埋首在叶景策颈间,肩膀瑟缩地向他怀里凑,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流失, 身前人似有所感, 喉中溢出几丝有意识的声响, 转而又被痛楚折磨得难耐焦躁。
  “阿策, 你抱住我啊。”
  耳边女子的声音低低,带着哀婉的请求,叶景策恍恍惚惚地动了动手指, 脑中混沌成一片, 只察觉到似乎有一双熟悉的手在牵着自己的手挪动,便不再挣扎,只任由怀中的暖意靠近,展臂缓缓锁住, 将头靠至身前单薄的肩膀上。
  口中呼出的热气被手掌半拢着,沈银粟蹭着面前人的侧颈浑身发抖, 她的双眼半分都不敢合上, 山中的野兽, 敌军, 以及叶景策的微弱的呼吸时刻撕扯着她的心, 匕首就在身下, 只要有轻微的响动, 她就能立刻拿出。
  周身寒冷如冰窖, 沈银粟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试图舒缓紧绷狂跳的内心,漫漫长夜,似乎每一秒钟都是煎熬,她紧缩在叶景策怀里,双目直直望着,见二人身后的石壁在一片漆黑中慢慢染上光泽,在日光倾泻而入时,那光泽勾勒出两道黑色的,交织的身影,缠绕着抱在一起。
  天亮了,天终于亮了。
  身体僵硬酸麻,血液似乎重新流动起来,沈银粟抬首亲了亲叶景策的唇角,轻声哄道:“阿策,松手吧,我们走出去。”
  身前人的双臂其实抱得并不紧,他早没了力气,只是虚虚地将手搭在她的腰上,乖顺地靠着她,可沈银粟偏偏觉得心里委屈,她第一次这样担惊受怕的在外过夜,这人该同她说说话才是,就算不说,她也要假装他在说,她要一句一句地说给他听,让他连昏睡都睡不安稳。
  踩灭火堆,沈银粟将挂在洞口的外衫重新穿上,受了一夜风雪,外衫冷得像刚从冰水中捞出,冻得她一个瑟缩。回首看了看昏睡不醒的叶景策,沈银粟咬了咬牙,用狐裘将其拢住,架着他的手臂一步步走出洞口。
  漫山遍野,放眼望去,一片苍茫,不辨东西。
  昨夜林中乱走,早寻不到回去的方向,沈银粟仰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天空,连太阳都被遮蔽了大半。
  林中的树木太多,她不敢扶着叶景策来回转,只好拿着手中的匕首在树上刻上一道道痕迹,沿着未曾走过的路一直走下去。
  “阿策,你别担心,我有刀,我能给你捕猎物吃,等我把雪水捂化,我们就也有水喝,只要你坚持下去,我们走出这里,就一定能得救。”
  沈银粟自言自语地说着,肩上之人的身体开始有些异样的温热,喉中不断传出压抑着痛楚的呻/吟,却似乎在意识偶尔回拢的一瞬,会呢喃地应她一声,有意将身体的重量从她身上减轻。
  “粟粟……”
  低压的声音从头顶溢出,沈银粟慌乱无错的双眼停滞了一瞬,惊喜地向上望去,见叶景策不知何时微微睁开了双眼,目光涣散迷离,脸上布满异样的酡红,声音虚弱又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
  “我……我又梦到你了……”
  “傻子,梦里的我可不会扶着你往前走。”沈银粟的鼻头微微发酸,故意用话语刺激着叶景策,“阿策,你不许睡,你要我说说话,不然我自己一个人向前走会害怕的。”
  “粟粟那么厉害,怎么会害怕。”
  叶景策的声音轻得犹如绵絮,带着吃痛的颤音,染着血污的长发从肩头一侧落下,轻扫过沈银粟的耳垂,柔柔的,像在轻抚她紧绷的神经。
  “我不管,我就是害怕,你不许撇下我一个人睡过去。”沈银粟一边寻着出路,一边刺激着叶景策道,“你……你要是敢抛下我离开,我就找别人嫁了!天天和他说你的不好!年年同他去看你,在你坟头夸他!”
  “……他对你好,不让你担心就行。”叶景策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沈银粟的眼眶一瞬间通红,带着鼻音地骂道,“叶景策,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要是真把我扔下,我就把新婚请柬烧给你,我给你放主桌,等我和旁人有了孩子,我就让他们世世代代的去你坟头骂你,说沈银粟讨厌叶景策!日日都讨厌,年年都讨厌,一辈子都讨厌!”
  “……嘴硬……心软。”噙着笑的声音虚弱地传来,叶景策的眼睛昏昏沉沉地又想合上,却因沈银粟的话语声不断在耳边传来,而强撑着精神断断续续地回应着她。
  谁也不知走了多久,满山的路仿佛走不到尽头,沈银粟的嘴一直没有停过,直说到自己口干舌燥,才将叶景策放置在一侧,躬身将雪水捂化,捧入口中。
  叶景策的体温似乎越来越高,回应她的声音也越来越浅,往往她话语停顿良久,他才含糊地从喉中挤出一个音节,随后又合了合眼,迷茫地听着她继续说。
  膝上的凉意传来,沈银粟捧着手中的雪沉思一瞬,下一刻便将外袍吃力撕下,裹了些冰碴系在叶景策额上。
  降温,她必须想办法给他降温。
  叶景策的意识似乎又开始模糊,同她说话时也只是闭着眼睛胡乱应答,寒风从四周涌来,走了一日的雪路,沈银粟的腿冻得发颤,指尖已经青紫,毫无知觉地紧握着匕首,在一侧树木上刻下痕迹。
  好像……好像找到路了……
  远远的,她似乎在昏黄的日落中看见了一缕升起的炊烟,飘飘渺渺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
  “阿策,你看,是村子,是村子!”
  沈银粟的声音被冻得发颤,肩上之人的身体却烫地像个火炉,半拢着她,用异常的体温暖着她僵冷的半边身子。
  他身上的血早就不流了,伤口处结满了血红的冰碴,每一动,都是锥心的痛楚,而今强忍着走了一天,额间的汗划过脸颊,顺着侧颈向下流,在滑入衣内时却又将热度散去,变成一滴滴冷汗。
  “粟粟,我困,就睡一会儿。”
  低语声下,叶景策累极了般乖顺地靠至沈银粟肩头,滚热肌理下是微弱跳动的脉搏,和沈银粟紧张害怕的心一起,发出一深一浅,一快一慢的响动。
  顺着雪坡急匆匆地向山下的村落赶去,沈银粟的小腿早没了直觉,不知深浅地迈出,被厚重的雪层绊地向前摔去,肩上之人便顺势滚落,安然地躺进雪里。
  没事,没事,马上就进村子了,马上就得救了。
  沈银粟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崩溃,连滚带爬地将叶景策捞起,重新扶好,一步一步地向村落中走去。
  山下的村子与外界隔绝,零散地分布着,往来百姓寥寥无几,看向二人的目光怪异又谨慎。
  “您好,您能收留我们一晚吗?我们可以付钱的,多少都行。”
  沈银粟随意抓了一人低声闻到,那人瞧了瞧衣衫凌乱长发披散的沈银粟,又用怪异地眼神看了看一身血迹的叶景策,片刻,摇了摇头,抬腿便走。
  浓云翻滚,空中又开始飘雪,街上本就不多的百姓步伐更加匆忙,沈银粟连连拽住几个,都被其烦躁地甩开。
  村中破烂,连照明的灯笼都没有几个,狂风在耳边呼号,肩上之人的身体越来越热,像一块炭一样灼烧着她的心。
  偏偏这人又像知道她冷一般,混沌的意识下偶尔蹭一蹭她的脸颊,似乎要用着异常的热度去帮她取暖。
  双手拢着口中的哈气微微暖了一下,沈银粟迈着沉重的步子筋疲力尽地敲了敲面前的木门,木门已经有些年头,光是碰一碰都会掉落木屑。
  “开门吧,求求了。”沈银粟口中喃喃念着,双目已疲惫地发直,听闻门内沉寂良久,麻木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便扶着叶景策转身欲走下台阶。
  缓慢而拖沓的步伐声传来,随之是门锁的掉落声,微弱的光芒倾泻下来,沈银粟的身形愣了一瞬,回首,是一个对年迈的夫妻。
  夫妻俩的身体臃肿肥胖,看上去虚弱无力,沈银粟盯了一会儿,像是已经拒绝习惯了一般,麻木开口。
  “求您……让我们进去歇一会儿吧,我可以给您报酬,多少都行……我还会做饭,洗碗,熬药,都可以的……”
  女子的声音虚弱愣怔,一双眼中黯淡死寂,身旁的男子浑身浴血,破损的衣物下几乎能看见森森白骨,夫妇俩对视一眼,双双蹙起了眉。
  沈银粟静静地看着二人,心中一片死寂,一只手轻轻摸向腰后的匕首。
  不能再耗下去了,他需要休息,需要包扎,他不能死……
  她就绑他们一夜,一夜过后,只要叶景策能活过来,她怎样赔罪都没关系,她随意他们处置……
  握着匕首的手在颤,良心和理智纠葛在一起,沈银粟抬眼看着面前的老夫妇,一滴眼泪从眼眶滑落,轻声道:“我求求你们,救救我丈夫。”
  我求求你们,别让我迈出那一步。
  女子的身子向下倾去,眼见着双膝便要磕在地上,那老妇忙踉踉跄跄地赶来,扶着沈银粟叹息道:“哎,进来吧,进来吧,这可怜的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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