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儿大到底是不由爹啊,咱们之前顾虑的事情我同策儿说完,那孩子丝毫不在意。”
叶夫人不出意料地嗯了一声,掩面打了个哈欠:“你快些熄灯,我今日跟夫人们出去买东西,现下乏得很。”
叶冲点点头,三两步走过来,熄了火烛,躺在叶夫人身侧。
沉默片刻,叶冲转过身:“其实我想了想,和沈铮当亲家还是有些头疼的,他那人死心眼,可不好说话。”
叶夫人闭着眼:“嗯。”
“啧。”叶冲翻来覆去道,“策儿这给我找个难相处的亲家公也就算了,禾儿可千万别这么做,把我的心肝儿娶走了本身就让我心烦,再找个讨人厌的亲家,可真是够我受的了,夫人,你说我顾虑的对吧。”
“……”叶夫人默不作声。
听闻叶夫人没有理会自己,叶冲平躺了一会儿,盯着黑漆漆的屋顶想了想,突然坐起身。
“不行!我得把和我不对付的那几个老匹夫都写下来,让禾儿远离他们几个的孩子!”
“叶冲!”一旁沉默的叶夫人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眼,“你睡不睡,不睡就滚出去!”
叶夫人这一吼,叶冲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躺了回去,侧身抱住叶夫人:“景儿,大晚上的,你生什么气啊。”
景儿是叶夫人的小字,当年叶冲便是一口一句景儿的将叶夫人娶回家,眼下这么讨好的一喊,倒是让叶夫人的火熄了下去,语气平和些许。
“明日还要去演武场呢,早些歇息吧。”
话落,叶冲老老实实地闭上眼。
刚闭上眼没多久,叶冲皱了皱眉,似乎听见有什么声音在外面响起。
“嘎——”
“嗯?”叶冲睁眼,瞟了眼身边的叶夫人,先问却不敢开口,若是自己再随便说话,景儿生气了该如何是好。
“嘎——嘎——”
又是两声,叶冲爬起身,小心地碰了碰一旁的夫人,试探道,“景儿,你听没听见什么声音?”
叶夫人不耐地皱了皱眉。
下一秒,只听叶府外的声音猛地增大。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谁家的鸭子放出来了!
叶夫人猛地睁开眼,一脚揣吧叶冲踹下榻:“想办法让外面的鸭子闭嘴!做不到的话今晚你就不用回来睡了!”
“夫人放心,夫人放心。”叶冲披了外衣便往外跑,走到院前,更好碰见了同样匆匆赶来的叶景策。
父子俩盯着满院子的鸭子出神,耳边充斥着鸭子嘈杂的叫声。
不等父子二人回过神来,门外驱赶鸭子的侍从先一步走来,见了二人便躬身道:“叶将军,叶小将军,我家侯爷说了,这俗话说礼尚往来,二位既然给我们侯府送了好几车的山鸡,我们侯府也不能不表示,便将这方圆百里内叫得最响亮的鸭子都送来了,算是对将军府连送几日山鸡的报答。”
“这哪是报答啊……”叶景策痛苦地捂住耳朵,小声道,“这分明是报复啊。”
“去去去,先把你们侯府的鸭子带走,这么晚了,谁来照顾它们。”
“这可不成。”下人睁大了眼,义正言辞道,“将军府的山鸡我们都收了,我们侯府的鸭子叶将军怎么能不收?”
话落,下人俯身解开脚边鸭子嘴上系着的绳子,鸭子的嘴一松,立刻在叶景策脚边大叫了起来。
叶府内,鸭叫声震天,四周邻里的烛火亮起,住的也都是些朝中官宦。
“叶冲!你家那鸭子有完没完了!实在不行剁了吃吧!”
“叶家小子!告诉你爹,今晚这鸭子声停不下来,他明日就等着我上奏折骂他吧!”
……
夜半三更,父子俩站在院中,周围是兴奋的鸭子,叶景策随手抱起鸭子,一边掐着鸭子的嘴一边幽幽地看向叶冲。
“爹,我就说云安那是句气话吧。”
叶冲攥紧了拳,咬牙道:“沈铮,跟你当亲家,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次日,盛京街角。
“诶,你听说了吗,定国将军府昨夜被人送了一百来只鸭子,大晚上的,吵得整个定国将军府的人都睡不着觉。”
“听说了,听说了,说是今天有不少大人要联合声讨叶大将军呢!”
“一百来只鸭子……这得多吵啊。”
……
街角处,三五成群的百姓聚在一起议论着,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紫衣女子从人群中穿过,直直向偏远的巷子中走去。
行至一处隐蔽的院子前,紫衣女子敲了敲门,不多时,朱红的大门打开,一个书童模样的小孩从门内探出脑袋。
“我家先生今日不在,紫衣姐姐改日再来吧。”
“天枢,我知道太傅在此,还知道……二殿下也在。”紫衣秀眉微蹙,朗声道,“紫衣求见殿下!”
院子内沉默半晌,天枢眨了眨眼,不知这门是开是闭,正打算想个托词支开紫衣之时,天枢听身后有人悠悠道:“来得这么急,紫衣是有何事要找本殿下啊?”
“殿下。”紫衣俯首,“方才刑部的人去镇南侯府了。”
“刑部?”洛子羡扬了扬唇,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这刑部的秦大人可真有趣,之前老三昏了脑子派人暗杀云安妹妹,云安妹妹为了线索特意让红殊去寻他,他也就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眼下这云安和小禾出现在淮州的事情刚被传出来,他就把之前那场刺杀的线索给云安妹妹送去,这未免也太会做人了。”
“正是。”紫衣垂首道,“想来是之前还在游移不定是否帮镇南侯府,如今意识到定国将军府和镇南侯府很有可能是一个阵营,便赶紧递投名状了。”
洛子羡听着,闻言一笑:“是啊,真是不知该夸这位秦大人会审时夺度,还是骂他见风使舵。”
洛子羡话落,止步于庭中,抬眼,便见裹了雪白狐裘的男子懒散地靠在廊下望着他,似乎还有些困倦。
“太傅大人。”洛子羡俯身行礼,颜卿岚道倒像是并不在意似的转过身,接着他的话道,“你又何故骂人家秦大人,他今日之举,不就是你想看见的吗?”
洛子羡闻言,摆弄折扇的手顿住,笑眯眯地看向颜卿岚:“太傅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不是明白吗?”颜卿岚慢慢地走进屋内,洛子羡忙跟了上去,但闻颜卿岚百无聊赖地说着。
“从云安回京开始,你对她的算计就从未少过,街头巷尾云安郡主苦恋叶小将军的话是你让人传的吧,为的就是让一些官员以为定国将军府必跟镇南侯府联姻。”
“没办法啊。”洛子羡耸了耸肩,“谁让叶景策那傻子非瞧不上我云安妹妹呢,我便只能出此下策,先模糊这些官员的视听了。”
颜卿岚淡淡瞥了洛子羡一眼:“除此之外,难民的事也是你的手笔。
颜卿岚道:“你从最开始便暗中安排了商人帮难民进城,却不想这些难民被贪官蒙骗,你若出手,便容易被搅到这场斗争中,于是你接下了帮云安设立义药堂之事,又将她的药堂设立在最为繁华之地,为的就是让难民们主动找上云安。”
“没办法呀。”洛子羡歪头解释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父皇这人,心性多疑,我们在他眼中不过是颗制衡大哥的棋子,老三喜欢当这颗棋子,可我不愿意,所以我当个草包就可以了,至于这起案子,我会让更适合解决它的人出手。”
“二殿下好算计,您自始至终不过两个目的,一来自身不卷入这起案子,二来要让所有人都认为定国将军府绝对不站三皇子,而与大皇子的妹妹云安郡主更为亲近,而今,这两个目的你都实现了。”
“别说的这么难听嘛,我也不是没帮忙啊,太傅大人您瞧瞧,我可特意让紫衣埋伏进唐御史府中,千里迢迢的去帮景禾呢。”洛子羡一笑,“况且太傅大人,我们的目的不是一样的吗?既然都是帮大哥谋划,又何必如此隔阂呢?”
洛子羡说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双上扬的狐狸眼风流多情,怎么看都像个纨绔子弟。
颜卿岚平静地打量他半晌,忽而轻笑一声。
“我是该庆幸,你不喜欢皇帝的位子,负责除掉你怕是会花上我一些精力。”
“皇帝那个位子,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可不想一辈子都被禁锢在皇宫里,可那位子若是老三坐,以他的性子,我怕是活不了多久。”洛子羡摇了摇头,淡淡道,“那皇位还是大哥更合适,他的心更定,也不会随意猜忌别人。”
“你这为了瑾玉筹谋一切的心我倒是感动,只可惜你借着云安不了解京中形势,利用了她太多次,她早晚会发现。”
“云安妹妹聪慧,我愿本也没打算真的瞒过她。”洛子羡抬了抬眉,“只是太傅大人口中的早晚,是多久?”
颜卿岚抬眼,定定地看着洛子羡,淡声开口。
“从此刻起,最多三天。”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两到三章到最最最精彩的场面,现在各方都已经开始进入前奏了
第44章 注定热闹的夜晚
镇南侯府内, 刚刚送走了刑部尚书秦大人,红殊便坐在椅子上忿忿道:“这刑部的办事效率也太慢了,小师姐你去淮州这么久, 他们居然才找到那些刺客的消息!”
“想来是在犹疑到底要不要帮咱们吧。”沈银粟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淡道,“不过他给出的这答案倒是有些出乎我意料, 三皇子与吏部更为亲近, 我原以为杀我之人会是吏部的, 却没想到竟是守正阁的。”
“守正阁?”红殊不解的皱了皱眉, “小师姐,这是什么?”
“是陛下设立的一个特殊官署,专门处理些见不得人的事, 如今管理这个官署的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高进。”
沈铮的声音从门口传出, 沈银粟向外望去,但见沈铮风风火火地迈进屋内,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若是杀你之人是守正阁的,只怕这守正阁和户部早就勾结起来, 躲在三皇子背后了!”沈铮恼怒地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压下心中的怒火。
“父亲与这守正阁有过节?为何提起守正阁这般生气?”
沈银粟刚问出了口, 便听门外传来黄嬷嬷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侯爷, 那说书人如何处理您还没吩咐呢!您走得那么快做什么啊!”
“还能怎么处理, 自然是警告他再也不许乱说!”沈铮神色冰冷, 黄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 转头看向沈银粟, 试图让她安抚下沈铮的情绪。
说书人?沈银粟不解地望向沈铮, 他那性子静得像一潭死水, 怎么又能同一个说书的起了争执?
“父亲在外面可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沈银粟话落,沈铮砰的一声将茶杯狠狠砸在桌子上。
“沈银粟,我问你,你可是对叶景策死心塌地,非他不嫁,为他特意回京!”
“啊?”沈银粟当即愣住,几番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满脸不解道,“父亲在哪里听到的这般荒唐的传言?”
“哼!我就说那说书的是在瞎说吧!”沈铮眉头一横,不屑道,“也不看看你是谁的女儿,居然能说出云安郡主为了叶小将军特意回京,对他情深义重的谣言!真是荒谬!也不看看那臭小子他配不配!”
沈铮话落,扶着凳子便要起身:“不行,这流言传得这样广,必然别的茶馆也有人这样讲!本侯一定要把他们都抓出来!让他们一张嘴便乱说话!”
“等等,父亲。”沈铮说完,沈银粟开口道,“什么叫——这流言传得这样广?”
“小师姐你不知道?”未等沈铮回话,红殊疑惑开口,“说来也奇怪,小师姐你走的这段时间里,我也经常能听到类似的传言,都说这镇南侯府与定国将军府的联姻必成,因着师姐你对那位叶小将军一往情深,非他不嫁,我听见时自知这话荒唐,与他们理论,但你也知道我嘴笨,讲不过他们,便把他们揍了一顿,日后就没有见过了,想来是去别的地方说书了。”
“揍得好,我瞧他们分明就没把我们镇南侯府放在眼里,这样的谣言也敢乱传!”沈铮怒拍了下桌子,正要同沈银粟怒骂那定国将军府如何配不上她时,却见沈银粟正垂首沉思。
沈铮:“……”
联想到二人初见时争吵,沈银粟对于婚约的那句自己定夺,沈铮心中咯噔一声,尝试着放缓语气试探沈银粟,可惜女儿这般关切的称呼在口中酝酿很久,最终也未好意思说出口。
“银粟啊……”沈铮刻意放低了姿态,“你……你不会真接受叶家那小子了吧,你之前不是还给我写信要退婚吗?”
“接受他?”沈银粟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只解释道,“我刚才思索,不过是觉得此事蹊跷,不瞒父亲,此次淮州之行奇怪之事颇多,我思来想去却总觉得这背后藏着别人。”
沈铮道:“你且说来听听。”
沈银粟点头:“先说这赈灾之事,那些难民仅仅因一个商贾的帮忙便轻易进了城,试想那城门处那么多士兵,一个商贾怎敢冒此风险,而且还能成功,这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