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迁赶紧来哄:“明儿我和你一块儿写,早打完早回茂州享福。”
沈京墨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见状,陈君迁凑到她耳边,用低沉的嗓音蛊惑:“要不去茂州之前,我先赔你点儿好东西?”
沈京墨侧目:“什么好东西?”
陈君迁轻轻扯了扯衣领,一本正经又带着些委屈的决绝:“我的色相。”
沈京墨当即笑出了声,又怕被外面巡夜的士兵听去,只好迅速收声,在他腰上捶了一拳:“这东西我可不稀罕。”
结果陈君迁却扁了嘴,愈发委屈地抱紧了她:“好歹给我些薄面,自打来了沣阳都好些天没亲过了,你亲亲我。”
沈京墨转回了头去:“不亲。”
“那我亲亲你。”陈君迁爬起身来找她的唇,沈京墨干脆把脸埋在了枕头里,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陈君迁没办法,只好将脸埋在她后颈胡乱蹭了半天,躺回去继续给她捏肩去了。
左臂揉捏了半刻钟,紧绷的皮肉放松了许多,他拍拍她的肩:“转过来,再揉揉那边。”
沈京墨虽然刚刚还在和他说笑,但其实早就困得不行了,方才安静揉肩的半刻钟里她险些睡过去,听见他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就转了过来,面朝向他。
只是下一刻,红润的双唇便被他噙住了。
“哎呀!”她推开他,秀眉微颦,“好好捏肩别胡来。”
“我不胡来,也不耽误捏肩,”他飞快地在她唇上一贴,手也的确在好好给她按摩,“先给你点儿报酬,省得你担心我赖账。”
说完他又凑过来亲她。
沈京墨无奈地笑着,没力气再推他,微仰起脸任他亲,只是他一边用心吻她,另一边手还在努力揉捏她的肩膀,这感觉着实有点怪,她怎么也没法集中精神,只想笑。
感觉到她的身子因为憋笑而忍到颤抖,陈君迁手上动作一停,猛地把她拽进怀里。
沈京墨一时没有防备,喉中发出一声惊呼,却被他吞掉大半,只从唇缝间溢出一丝嘤咛。
帐外路过一个巡夜的士兵,身影倒映在帐子上,吓得沈京墨赶紧将他推开,脸色羞红地往外看,小声警告他:“外面还有人呢。”
陈君迁只看着她笑,手攀上她的肩又按了两下:“还揉么?”
沈京墨想了想,大度地放过了他:“算了,我困了。”
陈君迁张开手臂,她便躺进他臂弯,脸埋在他胸前合上了眼。
他轻抚她的长发,须臾,认真道:“明儿先别写了,好好歇歇再说。”
沈京墨想也没想:“和你开玩笑的,我还能写得动。”
陈君迁一顿,语气突然变了:“太好了!那就写,早写完早让他们滚蛋。三千多人一天得吃我多少粮食?”
沈京墨一愣。
怪不得今天一直让她写个没完,合着相比起她的手,他更心疼他那点儿粮食!
她举起他刚刚揉好的手,狠狠掐了他一把。
*
六天后,独孤敬与陈君迁派出的使者商议完毕,将薛怀璋、薛怀琛二人送了回来,以换回宋钰和三千沣阳守军。
三千余人皆被夺去兵甲,穿着单薄的衣裳被绑缚着进入城中。
独孤敬站在高处,命人为他们解绑。
只是——
“将军,他们的衣服后面有字!”
前去解绑的副官扒下一个士兵的衣服,呈给独孤敬。
独孤敬将衣服展开,飞速将那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了一遍。
那是陈君迁写给他和城中所有人的信。
信中道,慧王已败,沣阳已成孤城,陈君迁不杀降将,优待俘虏,更善用当地官员,善待治下百姓,劝他为百姓着想,早日献降归顺。
独孤敬盯着这封信,许久没有反应,只是面色愈发难看起来。
周围的士兵一个个噤若寒蝉,不知信上写了什么,更不敢多嘴。
半晌,独孤敬恢复了正常神色,对副官道:“把他们的衣裳都收起来,不准让城中军民知晓。这三千人不予回营,另寻一处落脚,不得与其他军民接触。”
第129章
开城献降 剧情章
城外军营里,中军大帐的帐帘高高掀起,数名军医进进出出,一个个都低垂着脑袋,满面愁容。
赵友在门口急得来回转圈。
一个年轻军医急匆匆地跑过来,不小心撞了下赵友的肩。
他一把拦住军医,焦急地询问:“他怎么样了?能治好么?”
满头大汗的小军医被赵友这么一抓,吓得一激灵,说起话来磕磕绊绊:“薛、薛二将军的伤好像感染了,烧得厉害,我师父还在想办法,我得赶紧找药去。”
赵友一听赶忙松开了他。
小军医刚一离开,霍有财就拿着一封信跑了过来:“大哥!老将军有令,他已在来的路上,要咱们速速拿下沣阳。”
赵友夺过信来扫了一遍,发出一声沉重的“害呀”,让霍有财留在这里盯着,随后匆忙去寻陈君迁。
陈君迁此时并不在帐中,赵友到处都没找见他,只好问了在帐子里写字的沈京墨,才知道陈君迁在营后存放箭矢的地方。
他找过去时,陈君迁正和一群新兵席地而坐,每人手边都放着一个小筐,里面满是取下来的箭头,小筐旁边的地上铺满了只剩箭身和箭尾的羽箭,乍看过去足有上千支。
赵友将陈君迁叫到一边,把薛义的信递给了他:“老将军要不了几天就到了,咱们得在那之前拿下沣阳。你这法子是不是太慢了。”
陈君迁一边听他说话,手里头还不停地打磨着无头箭矢:“有点儿耐心,不会等太久。让独孤敬主动献降是最好的办法,否则还不知要损失多少人马。薛二将军怎么样了?”
“不太好。”
前日薛怀璋和薛怀琛二人回到营中后,军医给两人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薛怀琛虽然先被俘,身上却没什么严重的伤,大部分都已经愈合,但薛怀璋腹上却有一道极深的伤口,虽简单处理过,但始终没有愈合。
刚回来那天他还能勉强保持清醒,精神好时还能与旁人说几句话,可今早不知何故突然发起高烧昏迷不醒,军医们查看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伤口感染。
可薛怀璋在沣阳被关了十多天,那时不感染,回来两天就严重到昏迷,要是让薛义知道了,定会大发雷霆。
赵友为此焦头烂额,而薛义新下达的命令更是让他头大如斗。
看他眉头紧锁,陈君迁轻轻一拍赵友的肩:“薛二将军吉人天相,况且你愁也没用,那是军医们的活儿。沣阳这事儿还有我呢。”
陈君迁把光秃秃的箭丢给距他最近的一个士兵收好,拉着赵友往外走。
“三天前宋钰和那三千多人回城后,独孤敬放出了好几批鸽子,都让我们打下来了,是给慧王的,说明他已经开始怀疑慧王兵败了。一直收不到回信,他心里只会越发没底。
“沣阳城暂时还没出什么乱子,但三千多俘兵毫发无伤、甚至吃得白白胖胖的回去,就算独孤敬堵住他们的嘴,城里的人也有眼睛。”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递给赵友:“我猜独孤敬一定会想办法封锁消息,今晚我会带人将这些信射入城中,独孤敬再厉害,也堵不住这漫天的信雨。看着吧,沣阳城里很快就会乱起来了。”
赵友看着那封信,实在不敢肯定这招究竟有多少胜算,但既然都尉有信心,他自然是相信他的。
他把信递还给陈君迁。
陈君迁收下,同时对赵友道:“对了,帮我做件事。”
“你说。”
“去洺阳县请翟县令来一趟。”
*
四天后的黄昏时分,独孤敬站在窗后,望着如血般的残阳,花白的发丝和胡须被风吹得乱飘。
副官送了饭来,见他独自一人似在沉思,便没出声打扰,把饭放下就要走。
独孤敬没有回头,沉声开口:“王爷还没回信?”
副官脚步一顿,转回身来对着独孤敬恭敬垂首:“是。”
独孤敬转过脸来看了一眼桌上那一碗清粥和两个馒头,又问:“城中还有多少粮食?”
副官沉默片刻,如实道:“将军,城里前天就断粮了。府中还有些米面,大概能再撑两天。”
说完副官抬起眼来,悄悄打量独孤敬的表情。
昏暗天光照亮了他半张脸,也将另外半边没入暗中,看不分明。
良久,独孤敬疲惫的声音响起:“召集城中所有官员,我有事相商。”
两刻钟后,沣阳城所有官员全数聚集到了独孤敬府的前厅中,其中也包括宋钰。
厅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众人复杂的神情。
独孤敬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的脸,沉声道:“城中已经断粮,想必诸位都已知晓。王爷也有许久不曾来信,接下来该如何,本将想听听诸位的想法。”
在座无一人出声,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暗暗揣摩独孤敬这番话的意思,和他的想法。
宋钰脸上还挂着彩,冷眼扫视过这一圈人,坚决道:“王爷远在上京勤王,无暇回信岂不正常?那陈君迁搞出这么多不入流的手段,不就是不敢正面和我们打?沣阳城墙高耸坚固,他们打不进来,只要我们守住,定能等到王爷回援!”
他说完,旁边一个官员低眉轻叹:“四日前叛军射入城中的那些信,虽然都已收起焚毁,城内亦开始宵禁,但信中所言早已传开,防民之口谈何容易?如今城里人心浮动,加上断粮……敌军势如破竹,已经连下数城,沣阳的城墙再坚固,也架不住从内部开始失守。”
宋钰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那人的鼻子痛骂:“你个没骨头的废物!难道想要投降反贼不成?!”
那官员遭他训斥,火气也上来了,站起身来与宋钰对呛:“宋副将说得好听,你府上不缺吃喝,沣阳的百姓可都在饿肚子!那陈君迁已经保证不杀降将、善待百姓,先前在茂州亦是如此!再僵持下去死伤的只有我们的百姓!”
官员说的最后一个字音还没发完,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寒光,鲜红的血滴溅了面前的宋钰一脸。
他喉咙一凉,整个人仿佛石化般僵在原地,缓缓抬手去摸自己的脖子。
湿热的鲜血喷涌而出,他瞪大了眼睛指着宋钰,却再没能说出半个字来,身子一歪,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血液从他喉咙处的伤口四溢蔓延。
“宋钰!你疯了!”在场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文官纷纷后撤,武将也都拔出了腰间的佩刀,警惕地看着状若疯魔的宋钰。
宋钰阴狠地瞪着在场众人,苍白面孔上的鲜血在忽闪的烛光下更显骇人:“他为反贼说话,妖言惑众!你们难道也想与他为伍?就不怕王爷责罚!”
众人不敢说话。
宋钰又将刀指向主位上的独孤敬:“陈君迁杀了我兄长,我就是死也决不投降!谁敢再提一句,地上这人就是榜样!”
说罢,他收刀欲走:“我今夜便带人出城,灭了那帮反贼!”
只是还未走出前厅,他就被独孤敬府上的侍卫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