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走到门后,沈京墨的手还没碰到门框,屋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门外是一脸紧张的陈君迁。
沈京墨被他这猛地一推门吓了一跳,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表情看上去心惊不已。
“大人?”她拍拍胸脯顺气,“何事如此慌张?”
陈君迁没回答,打量了她一番。
她身上还穿着先前那件鹅黄衣裙,裙摆沾染了城外风沙,颜色显得灰扑扑的。
他心里莫名放轻松了些。
没有换衣裳,说明她没打算去见什么人。
陈君迁走进屋中关上门,问她怎么不等他回来就把灯熄了。
他的语气透着些许古怪,沈京墨迟疑片刻,看着他将灯重新点燃,如实道:“累了,想歇息了。不知大人何时回来,便先熄灯了。”
桌灯点亮后,陈君迁坐了下来,眼神在她身上停顿片刻又离开,离开之后又回来,似乎有话想和她说。
沈京墨被他盯得奇怪,眼神也不觉飘忽起来。
两人奇怪地沉默片刻,陈君迁将自己手里那封递给她:“你看看这个。”
沈京墨走上前接过信纸,脸色瞬间变了。
“大人何时收到的?”
陈君迁观察着她的表情,答:“就在刚刚,一个脸生的小丫鬟送来的。”
沈京墨将那短短几个字又看了一遍,取来一封已经拆开过的信给他:“大人也看看这个。”
陈君迁看着两张纸上相同的字迹,目光一凛。
要是只有一封信,他还不能确定,但两封信摆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个陷阱。
沈京墨也是在看到陈君迁那封信后,明白了送信之人的谋算——傅修远住在金林苑,她与他曾有过一段情,如今他来到了长寿郡,她若忍不住趁夜去他下榻之处……
就算没有传出去,倘若陈君迁按着信中所示去了金林苑,也会当场将她捉住。
还好她没有去见他。
暗暗松了一口气后,沈京墨又不禁感到后怕——
万幸她没有将信当真,也万幸他选择了先回来找她,而不是莽撞地擅闯驸马住所,否则不管她去还是不去,她的名声都会被毁掉。
沈京墨心有余悸,呼吸也不禁变得沉重起来,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
陈君迁见状,起身将她拥入怀中,大手轻抚她的发丝,自己也长长松了口气。
沈京墨听见了,想起他刚刚回来时那副紧张的样子,问他当时在想什么。
陈君迁如实回答:“刚才见你熄灯,还以为你要出去。”
“你以为我要去见他?”
他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沈京墨轻轻叹了口气,也抬手搂住他的腰,仰起脸看他:“不是和你说过了,我不想见他。说好要相信我的,怎么又说话不算数了?”
因为今日之前他从未见过傅修远,不知道这世上竟有与她如此相配之人。
相配到让他自惭形秽。
见他不说话,沈京墨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亲他:“其实大人还是信我的,所以才回来找我,而不是直接去金林苑捉奸。”
“捉奸”这词着实不好听,陈君迁皱了下眉头:“我没觉得你会和他……”
“我知道,但是写信那人是这样想的,”看到两封一模一样的信件时,沈京墨就冷静下来,也想通了,“我若去了,就是与他有苟且,你去了刚好拿奸拿双;我若不去,你冲动闯进去,被人捉住,此信曝光,于我名声亦有损。”
好在他们都没去。
陈君迁顿感疑惑:“傅修远为何要这样做?”
沈京墨一顿:“这些信不是他写的。”
他凝眉:“可我看字迹和他去年写给你的那封一模一样。”
沈京墨摇摇头:“他若要向公主表忠心,只需不理会我就好,何必多此一举算计于我?更何况信中约我去他住的地方,岂不是把他也算计进去了?他是傅家的长公子,守礼节,讲分寸,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听她这么说,他也想明白了,如果不是傅修远写的信,那就只能是玉城公主了,毕竟这府里除了她,谁还会记恨沈京墨呢?
可是沈京墨信誓旦旦地为傅修远的人格作保,他怎么听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沈京墨把话说完,没听到他作何回应,便戳了戳他的后腰,问他怎么看上去还是不开心。
陈君迁嘴角下撇:“你当着我的面夸别人,还夸得那么自然。怎么不见你这样夸过我?”
沈京墨失笑,松开他的腰:“你要是精力过盛就出去守着郡守府,我反正要睡了。”
陈君迁现在根本不想守什么郡守府,只想守着她。
两人换了衣裳,匆匆洗漱过后一起上了床。
他从背后把她抱进了怀里。
“写信的,应该是公主吧。”他甚至没有用疑问的语气。
沈京墨缓慢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不是她还能是谁?玉城公主自幼跋扈惯了,也知道我与他的事,她没有直接将我除去,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陈君迁不了解玉城的为人,但经过上次验身之事,也能窥见一二,沈京墨都远嫁到这儿了,她也嫁给傅修远了,竟还不肯放过她,可见心眼不是一般小。
“明日接风宴,我替你推了吧,”他怕玉城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就说今日受了寒,起不来。”
沈京墨思忖片刻,拒绝了:“她在这儿肯定不止一两天,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明天他也会去,我坦坦荡荡地露面,兴许反而能打消公主的猜疑。”
她边说边翻了个身,钻进他怀里抱进了他,“只要大人信我,遇事不要冲动,与我商量着来,就算玉城公主布下天罗地网,也伤不着我分毫。更何况……”
他垂眸看她,等她的下文。
沈京墨得意一笑,附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她以往绝不会说的、以下犯上的话:“她没有我和大人聪明。”
陈君迁怔了一下,随即笑着吻了下来。
沈京墨以为他只是要给她一个睡前亲吻,便也笑着迎了上去。
可亲了半天,他非但没有停下的意思,手反倒向下探去,去剥她的衣裳。
她慌忙按住他的手,小声警告他:“你别乱来。”
他手不停:“算算日子,今日该我休沐,我们约好的,休沐的时候……”
“这儿可没有鱼泡!”
陈君迁的动作停住了。
沈京墨暗自松口气。
可下一刻,他却又开始扒起她的裙子来:“没事儿,我不进去。”
沈京墨懵了:“那怎么做……?”
“那种书上有,我教你。”
“……你果然爱看那种不正经的东西!”
沈京墨拍打了几下陈君迁的肩,但很快,她就腾不出手打他了。
*
万福苑中,听说她算计的那三人竟无一人现身金林苑小湖畔,玉城先是一怔,继而气急反笑。
原本这三人只要有一个去,她就能达到目的,不管是让傅修远死心,还是让沈京墨夫妻不睦,只要让他们不痛快,她就高兴。
却没想到,这三人倒是默契得很,反教她气得心口发疼。
她思来想去,也不明白沈京墨为何不去见傅修远。
她嫁了个乡野村夫啊!原本高高在上的上京贵女,嫁给一个糙汉子,她心里不可能没有落差!她以傅修远的名义诱她赴约,她怎么可能不去呢!
忿忿不平了半天,她招了招手,将妙容唤来,吩咐她再去办件事。
另一侧的金林苑中,傅修远一边读着塘报,一边听行舟说着自己从万福苑打听来的消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早料到会如此。
玉城虽霸道,但自负且愚蠢,这么低级的手段,她自然一眼就能看穿,更何况她了解他的为人,这种下作的伎俩他傅修远绝做不出。
只是不知为何,听到她的确没有赴约,甚至收到信后也不曾走出住所半步时,他竟会隐隐感到失落。
就好像他原本有过一些不该有的期待一般。
第90章
刁难 被人堵在湖心亭里
次日一早,傅修远召集随军将领商定最终的作战之策,直到晚霞漫天,众人才从金林苑出来。
孟沧和长寿郡一众官员早已备好了接风宴,只等傅修远办完了正事,便去请他与玉城公主一同入席。
原本孟沧安排了两处席,一处为男宾席,由他们这些官员陪着驸马,一处则是女眷陪同公主,但玉城公主只看了那安排一眼,就吩咐下来,男女同席,只在中间挂一条纱帘隔开即可。
在大越,若要讨论公事,男女须得分席而坐,若只是寻常家宴、或只说些私事,不分席倒也不是不行。
长寿郡的官员猜不透公主的心思,但公主为大,她想要合席便合席就是,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难道还敢质疑公主的决定?
很快,众人按照官职座次纷纷入席,官员在左,女眷在右。
傅修远和玉城自然坐在主位。
这怪异的席位让在场众人都不敢抬头,怕冒犯了对面的宾客,只能低头默默吃菜。
傅修远更是打从一坐下来就没抬过眼,吃的是行舟夹到他碗里的菜,就连一旁的公主也不曾看上一眼。
玉城侧目打量一番他的表情,不禁冷笑着举起酒杯来,以袖掩唇,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讥他:“日思夜想的沈妹妹就在跟前,怎么也不看上一眼?莫辜负了本宫的好意。”
傅修远手中的筷子一顿,没做什么反应,继续吃饭。
席上分外安静,这可不是孟沧的本意,他提前一个月准备迎接公主驾到,自然是想让公主和驸马记他一功,就连禁足多日的孟盈盈都被放了出来,就是为了在公主面前露个脸,留个印象。
他冲下属使了个眼色,可下属哪敢在这种时候出风头,只能压低了脑袋装作没看见。
孟沧气得瞪他一眼,转眼又挂上一副笑脸,举起酒杯奉承起了傅修远:“听闻驸马一路南下,拔除了沿途数座匪寨,还当地黎民安生太平,下官钦佩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