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遇欢摇头:“用了很多年,舍不得换而已。”
说完他就岔开了话题。
“往后可能不常见到大人了,我还是想多句嘴,”谢遇欢严肃起来,“大人家里还有父亲和弟弟,日后若再遇到雁鸣山那日的险情,也请大人多为陈伯和猫儿想想。”
陈君迁垂下眼去不再看他了。
他知道谢遇欢又在提醒他什么,也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他那次跳崖也的确吓着了很多人,谢遇欢提醒得对。
“那么高的悬崖,就算大人福大命大,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才……”
“她是为我才掉下去的。”
陈君迁打断谢遇欢的话,神情认真地看向他。
谢遇欢一噎,不明白他的话。
“那日你们离得远,看不见,但我看得清清楚楚,罗三的刀离我只有这么远”,他拿手比划了一下,“我躲不开。如果不是她拼死把罗三撞下悬崖,我大概已经死了。”
“你们觉得是我救了她,实则是她先救了我。”
陈君迁说着笑了起来:“之前你在这间屋子里问过我,我做出的种种改变是为了我娘子还是那幅画,当时我答不出来,现在可以了。”
这辈子,他都认定她了。
第46章
吻(二合一) “讨厌我亲你么?”……
转眼已是十月初,天气略微转凉,白日里日头还是晒得人汗流浃背,到了傍晚却会多上一丝清凉。
陈君迁的右臂恢复得比郎中预想得更快,已经拆掉了用来固定的板子,虽因长期不动变得不大灵活,但断骨已经长好,就算做些大的动作也不会再痛。
这些天他闲在家中,虽说白天还能与沈京墨读书学字,但他学得太快,沈京墨准备的几本启蒙书,他只花了一个来月就学完了。日子久了,不免觉得憋闷无趣。
如今终于等到身上的伤全都好了,陈君迁活动活动僵直许久的手腕,看了看屋外明媚的日光,问沈京墨要不要今天下午就去和他学游水。
沈京墨从没下过水,以前至多在沈府后院的小湖里游过船,听到游水,总觉得掉入饮马河那日的窒息感又回来了,不禁脸色泛白,支支吾吾地不大敢去。
陈君迁听出她害怕,一边准备着下河之后要换的干衣裳,一边安慰她:“别怕,我在呢。饮马河有一段水势很平缓,水也浅,平日里没人去,正好教你。”
他再三保证水中安全,沈京墨才犹豫着答应,取了件常穿的鹅黄色衣裳交给他。
陈君迁拿过衣裳塞进小包袱里,又打眼瞧了瞧她身上这件白色的布裙,挠了挠颈侧:“去换件衣裳咱们再走。”
沈京墨不解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这条不行么?”
陈君迁僵硬地眨了两下眼睛:“咳。颜色太浅了,下水会变透。”
沈京墨顿时红了脸,赶忙把他推出屋去,锁起门来翻箱倒柜地找衣裳换。
她平日里不爱穿深色的衣裳,总觉得显老气,柜箱里多是些白、粉、黄之类浅淡又鲜亮的颜色。
翻了半晌,沈京墨不情不愿地拿出了一条深紫色的。
那是陈君迁去长寿郡时买给她的,后来调令发下来时,被人一道送了回来,款式倒是不差,就是颜色太过深沉,沈京墨只看过一眼就塞进了柜箱底下,从没穿过一次。
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换好衣裳,沈京墨理了理弄乱的发丝,拉开门,看见陈君迁正站在院中等她。
“大人久等了。”她提起裙裾小跑到他身边。
陈君迁闻声转身,看见一袭紫色长裙的沈京墨时,眉眼忽得一挑。
沈京墨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些脸热,忙抬手装作挽发掩饰羞意,垂眼悄声问:“我穿不惯深色……很难看么?”
衣袖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滑至臂弯,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与她纤细的颈子一样,被深紫色的布料衬得愈发雪白。
“好看,”陈君迁又咳了一声,佯装自然地拉过她的手,眼神在她颈间流连几眼,才道,“走吧,趁天暖和。”
饮马河横穿整个永宁县,流经葡萄村的部分水势较平。陈君迁拉着沈京墨穿过村中人洗衣挑水的河段,沿着河对岸光滑圆润的青石往上游走了小半个时辰,路过一片茂密的桂树林后,眼前的景色已与沈京墨过去见过的大不相同。
周围十分开阔,身后的树林挡去了青灰的房屋,只有河水平静地流淌,河两岸不再是坚硬的青石,而是柔软的细沙。
除了他们二人,四下便再无旁人。
陈君迁放下衣裳和吃食,脱掉鞋袜,赤脚踩在柔软的沙地上。细沙被太阳晒了半天,早已热烫灼人,他刚往河那边走了两步就被烫得跳了起来,连忙跑回来踩在鞋上,看得沈京墨掩唇直笑。
“鞋子脱掉,我抱你过去。”
虽说脚不能露于人前,但这里只有他,再说下水哪有还穿着鞋子的,沈京墨听他这样讲,也不扭捏,扶着他手臂将鞋袜脱掉,小巧精致的绣鞋整齐地摆在他的两只大鞋旁边。
她往下扯扯裙摆,圆润的脚趾踩在绣鞋上面,害羞地微微向内扣。
陈君迁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故作夸张地颠了她一下,提醒她“抱紧了”,等她的手臂环上他脖颈,他两脚一蹬,踩着滚烫的沙地飞快往河里冲。
河水很浅,靠近岸边的地方水只到他小腿,清澈见底,能一眼看见河底的石头。
陈君迁找了片不太扎脚的地方把沈京墨放了下来。
“先试试水温,凉吗?”他怕她跌倒,扶着她的胳膊让她在水里走走看。
这个季节的河水,白天被太阳晒着,再凉也凉不到哪去。沈京墨一手抓着陈君迁的手,另一只手抓起裙摆在河里走了几步,缓缓流淌的水流轻轻拂过她光裸的小腿,柔柔的,带着点刚刚好的温凉。
她笑着摇摇头:“不凉。”
“那往河中间走走,那儿水会深些,大概到腰。”
她抬脚往前走。
站在河里看水,和站在岸上不同,沈京墨低头往前走,视线中的水流不断向下游流去,她总觉得自己也在跟着水流走,走上几步便险些失去平衡。
幸亏陈君迁抓着她的手,看她身子一歪,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水花溅起,沈京墨被这突如其来的失衡惊得心脏狂跳。
陈君迁低头看着她笑。
等她调整好了平衡,从他怀里退出去,才又抓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如此反复好几次,两人才走到河中间。
“这儿就可以了。川柏小时候也是在这儿学的,你先试试能不能浮起来。”
陈君迁说完,给她示范了一次。
沈京墨知道脚下的水至多没过她的腰,可要她从站着改成横趴着,高于水面的距离突然缩短,她还是心有余悸。
“不会呛水么?”她可还记得饮马河上游的水流有多恐怖,呛得她根本无法呼吸。
陈君迁见她着实害怕,想了一想,突然将扣着她手指的手改为掐住她的腰。
他的掌心温热粗糙,隔着被河水打湿后紧紧贴在身上的薄薄衣料,将她的细腰圈在掌中,沈京墨顿时痒得一抖。
“我托着你,不会让你呛着水的。”
她只好红着脸,慢慢慢慢地俯下身子,脚尖颤巍巍地离开河底。
只一下子她就往下沉。
沈京墨惊慌失措地去抓陈君迁的胳膊,他却先她一步,在她被呛到之前将她捞了起来:“你看,我说过不会让你呛着的。”
沈京墨虽心中惴惴,但有他在身边,的确多了几分安心,见这次没呛着,便来了信心。
他笑眼看她,等她把气喘顺了:“我先教你换气,等你不会呛水了我们再游。”
陈君迁说完就做起示范,怕她听不懂他的描述,干脆绕着她游了起来。
沈京墨虽是初次下水,可学起来却进步飞快,尤其是换气。
陈君迁见状,悄悄松开了托在她腰间的手。
沈京墨没有防备,吓得慌忙去抓他。可两人的衣裳此刻全都湿透了,紧贴在皮肤上,她根本抓不住。
慌乱间,沈京墨终于抓住了陈君迁一根手指,慌忙用力往身前拉,却不想把自己拉进了他怀里。
两个人湿漉漉地贴在一起。
陈君迁不禁发出一声得逞的低笑。
沈京墨抬头瞪他:“大人故意使坏吓我!”
陈君迁不承认:“你这不是会游了?”
他说得倒也没错。沈京墨剜了他一眼,两手一推他胸膛,把自己推出去几步,一个人试着游了起来,不要他帮忙了。
陈君迁抱着胳膊朝她走过去,她就再往远处游一游。他只好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她一个人在水里玩得欢。
许是在这方面颇有天赋,沈京墨只花了一下午时间,就能自己游上一段了。当然,要是换了水流湍急水又深的河段,她肯定不敢下水,但在这样浅浅的地方玩一玩足矣。
游了小半天,陈君迁回岸上取吃食来。沈京墨的衣裳都贴在身上,不敢上岸,在水中吃了几口补充点体力,就又迫不及待地去游水了。
她这一玩就玩到了傍晚。
这季节的水白天里游泳刚好,天一黑就凉了,虽说这一带就算到了晚上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着凉了总归不好受。
陈君迁喊沈京墨上岸。
她却掀起一捧水花来,欢快地冲他喊“再游一会儿嘛”。
“再晚就要起风了。”
陈君迁话刚说完,河中突然平静下来。
水面上无波无澜。
沈京墨不见了。
陈君迁一怔,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依然没有听到回应。
他心中一紧,扔下手里的东西大步朝水里跑去。
这一带水底很平坦,没有沟壑,也没有什么大鱼,她怎么会突然消失?
陈君迁一口气跑到她消失前所在的位置,紧张地呼喊她的名字。
此刻天已经黑了,水面上很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君迁找不见她,憋住一口气,埋头往水里扎。
还未入水,只听“哗”的一声,水面破开,水花飞溅,沈京墨俏生生白嫩嫩的脸从水下忽得贴脸冲上来,吓了陈君迁一跳。
她脸上挂满水珠,吓过他后便立马往岸上跑,边跑边笑得得意:“谁让大人先前吓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