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挪脚往旁边那姑娘面前走去,眼神却在沈京墨脸上多黏了片刻,这才转过脸去打量了那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一眼,鞭子盘成几圈握在手中,朝她肩上一推,小姑娘踉跄着向后倒去几步,被一个山匪抓住,淫笑着拉到了一边,往篝火那边走。
小姑娘被拖走时不停看回来,可再走几步,哭声就听不见了。
她被推进一圈山匪中间,瘦小的身影很快便被火光和魁梧的男人淹没。
余下的姑娘见状,纷纷吓得哭了起来。
罗三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她们的脸,留下了九个面容姣好的,将剩下几个丢给了手下。
接着罗三走回到沈京墨面前,二话不说,猛地将她扛在了肩上,大笑着走进了灯火通明的聚义堂。
“放开我!”
沈京墨拼命挣扎,却被罗三一巴掌拍在了屁股上:“省着点儿力气等下有你叫的!”
沈京墨屈辱至极,死死咬着嘴唇,眼泪登时流了下来。
剩下的八个姑娘也被几个山匪连扛带拽带进了堂屋。
聚义堂中央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摆满了酒碗和大块的熟肉,长桌两头的角落里也堆着数不清的酒坛。
罗三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主位上才把沈京墨放下,她脚还没站稳,便被罗三用力一拉,摔坐在了他腿上,再想起来,腰却被紧紧钳住,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她只能嫌恶地撇开脸去,朦胧泪眼故作不经意地扫过整间堂屋。
长桌两旁除了罗三和萧景垣,还有七个山匪,想来地位比门外那些篝火堆旁的山匪要高。
聚义堂的大门被关上,九个人各自抱着一个泪眼婆娑的姑娘。
谢玉娘和云岫先生不在其中。
沈京墨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山匪们没有聚在一起,而是分成了两拨,这情况不在她们的计划内——
她给每个姑娘都分了些香粉,可外面人多,就算谢玉娘她们七个人把所有的香粉都顺利掺进酒中,也不一定能药倒那么多人。
而屋中这几个姑娘年纪大多尚幼,被山匪粗鲁地箍在怀里,已经吓得僵住了,连反抗都不敢反抗,只剩压低了声音哭泣。
计划赶不上变化,真见到了凶恶的匪徒,她们都被吓破了胆,做计划时那本就不多的勇气,此时早已荡然无存。
不能指望小姑娘们下药,沈京墨只能祈祷她们的计划莫要暴露。
姑娘们还在流泪,山匪们却已经开席了。尽管聚义堂里只有九个男人,嘈杂却不弱于门外,沈京墨耳边全是下流的荤话和酒碗碰撞的声音。
坐在罗三右手边的山匪冲他举起酒碗:“大哥今儿真是威风!取人首级如砍瓜切菜,一刀一个,弟兄们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是啊大哥!自打三年前被那小畜生烧了寨子,咱都委屈多长时间了?兄弟这口气当真是咽不下去啊!这回好了,咱们灭了他的村子,绑了他的女人!这婆娘长得也带劲,配得上大哥!”
“对!先睡了他的女人羞辱他,再用这女人把姓陈的引来,然后……”
说话的山匪手掌在脖子前一划,其余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陈君迁的脑袋挂在寨门上随风飘荡的情景。
罗三听罢也笑,凶脸上的肉跟着抽动。他转眼看向沈京墨,大腿一颠,沈京墨的身子霎时间抖了一下。
罗三盯着她,话却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二当家说得对!今儿晚上让县令夫人伺候咱们喝酒!”
说罢,沈京墨被他推了起来,撞到面前的桌沿上,腿面顿时便是一疼。
四周尽是羞辱的笑声,沈京墨垂眼找见离自己最近的酒坛,颤巍巍伸手抱过来。
这是个下药的好机会。
她强压下心中的慌张,死死咬住嘴唇,企图靠那点点刺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和冷静,两只手却抖得愈发剧烈。
酒坛上的封泥很难挑开,沈京墨的双手又“不听使唤”,一连拔了三四次才总算成功。
她悄悄向一侧挪了半步,刚好挡住背后的罗三的视线,趁无人注意,用挑开的封泥遮住另一只手,飞快地张开手,把藏在掌心的香粉撒了进去。
她掌心满都是汗,有些粉末已经粘在了皮肤上,她也不知自己究竟下了多少药量,可再耽搁,她怕罗三起疑。
香骨朵制成的香粉落入酒坛,瞬间便融进了浑浊的酒里。
沈京墨不放心,怕香粉还未均匀散开,抱起酒坛时两只手继续抖个不停,直到觉得摇得差不多了,才总算把酒倒了出来。
为了把戏演好,她甚至还洒了些酒出来,眼泪也吧嗒吧嗒掉。
罗三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直到酒快要溢出来,他才笑着按下沈京墨手里的酒坛,一手端酒碗,一手把她拉回了腿上,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罗三左手边,萧景垣一面对怀中的姑娘动手动脚,一面还不忘盯着沈京墨。看见罗三如此粗鲁地对待这样的美人,不禁心中暗骂罗三这大老粗暴殄天物。
“大当家的可别高兴过了头,忘了我们的约定,”萧景垣凉凉地再次提醒,“我带个半死不活的美人回去可没用啊。”
罗三面露不悦,却并未发作,瞥了萧景垣一眼:“萧大少只管放心,我罗三向来说话算话。要不是有萧大少协助,这趟下山还捞不着这么些好处,我会记着萧大少的好的。”
只是,他又看回沈京墨的脸,心中暗道,这么漂亮的美人落在萧景垣手里,还不如留下当他的压寨夫人,可惜了。
罗三说罢便不再理会萧景垣,自顾自抓过酒坛来倒上一碗酒喝下,看向沈京墨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淫邪。
“听说县令夫人姓沈,”罗三嗤笑,“陈君迁那小畜生在床上叫你什么?是叫沈大小姐,还是青青啊?”
青青是谁,沈京墨不知道,也完全无心去想。她只觉得这下流的问题实是侮辱人,羞愤地将头转到一边去不说话。
罗三见她这副表情,也不逼她答话,而是倒了一碗酒递到沈京墨嘴边。
“我不会喝酒……”她忙向后躲。
罗三却一把捏住了她纤细的腕子,把酒碗往她嘴边塞,淫笑着:“不会喝才更要喝。”
“大哥说得对,不会喝酒的美人儿喝醉了才放得开,更带劲儿!”
话落,众匪纷纷有样学样地给几个姑娘灌起酒来。
罗三笑得更为猖狂,见沈京墨依然不从,眼一瞪:“别给脸不要脸,难不成想让我灌你喝?!”
眼看着罗三的手就要伸上前来掐她的脸,沈京墨只好咬咬牙,颤抖着接过酒碗来,眼一闭,猛地一仰头,虽洒了不少,辛辣的酒液还是不可避免地滑入喉中好几口。
她登时就被呛出了泪,丢下酒碗猛地咳嗽起来。
酒如刀刃般刺喉,更何况里面还掺了令人呕吐昏沉的香粉。
罗三和一众山匪看着狼狈的沈京墨,哄堂大笑。
她却根本顾不得这些,只觉得胃里一阵绞痛翻腾,整个人都像被放在了火烧烤一般又热又疼。
这是很劣质的便宜酒,一般人都喝不惯,更何况她本就不会喝。
上次喝酒还是柳翠仪大婚那天,但那时陈君迁在她身边,喝酒前还盯着她吃了东西垫了肚子。
不像这次,她胃里空了一天,烈酒烧得她的胃痛苦不堪。
她剧烈地咳嗽着,眼泪愈发汹涌成海,既是咳的,也是怕的。
喝酒前,她看见几个姑娘打出的信号,她们手中的香粉都混入了酒里,那些山匪大概是不认为几个女子会有能力反抗,并未对她们设防,酒一碗接着一碗地喝。
可香粉何时才能起效呢?她好疼,也好怕,害怕香粉药不倒这些熊一样壮硕的山匪,害怕她们撑不到香粉起效那时。
而这却是她们唯一的求生手段。
沈京墨强忍了片刻,终于再也忍无可忍地扑到墙角去狂呕起来。但许是太过惶恐,她刚一起身,才觉双脚发软,竟扑倒在地,一下子碰翻了十几坛酒。
酒坛咔嚓嚓碎得四分五裂,浑浊的酒液洒了一地。
屋里安静了一瞬。
沈京墨趁乱用手指去抠自己的喉咙,可掺了药的酒还没完全吐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慌忙转头看去,就瞧见罗三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
这女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却粗手笨脚,浪费了他那么多酒。
可沈京墨回眸那一刻,清凉酒液沾湿衣裳,美人杏目泛红,眼角垂泪,显得可怜又无措,竟让他心中升起许多怜悯与保护欲,先前的怒火也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火。
“娘的……”罗三低声咒骂一句,提了提裤子,上前来抓沈京墨的手臂。
身后的山匪也开始起哄:“恭喜大哥抱得美人归!”
萧景垣暗中咒骂。
姑娘们无比同情地看向沈京墨,随即又都绝望地移开了视线。
沈京墨看着那只近在眼前的大手,心中只余无限凄凉。
香粉若是再不起效,她就真的唯有一死才可以保全清白了。
她掩在身下的那只手向地上摸去,抓起一块酒坛碎片握在了掌心,绝望地闭上了眼。
下一刻,却听“咚”的一声,重物落地,惊起一阵短促的风,扬起沈京墨散乱的发丝。
她惊愕地睁开眼。
罗三仰面倒地,靠他最近的山匪喊着“大哥”冲上前来,可还没等靠近,身体也软软地歪倒了下去。
很快,聚义堂里九个男人,都纷纷晕倒在了地上。
聚义堂里的九个姑娘都愣了一下。
紧接着,门外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叫,冲天火光自篝火堆的方向而起,陡然映亮了阴云密布的夜空。
聚义堂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脸是血的谢玉娘提着把饮饱了血的大刀,半只脚跨进门里,一把抓住靠她最近的一个吓得僵在原地的小姑娘猛地一拽,冲屋中所有人喊:“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说罢,谢玉娘把小姑娘往外一扯,一面催促她们快走,一面快步跃进聚义堂,取下墙上的火把,又踹碎数个酒坛,任凭酒液迅速蔓延覆盖了大半间屋子,接着将火把往屋中间的地上一甩。
火星落地,酒瞬间燃起。
大火自长桌左侧攀上桌腿,刹那间便卷上一个山匪的衣角,那山匪许是喝了太多掺香粉的酒,火舌缠上他皮肤时竟也未醒。
在火势蔓延到长桌另一侧前,堂屋最里头的沈京墨推着呆在原地的几个姑娘拼命往外跑。
“快走,快……!”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山匪,她们只好从他们身上跨过去。
沈京墨走在最后,刚一抬起脚,脚踝就被一只手猛地攥住了!
她收势不住,身子往前跌去,摔在一个山匪身上。山匪吃痛地“唔”了一声,却未苏醒。
沈京墨慌忙翻过身去。
她脚下,萧景垣脸色涨红,额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手狠狠抓着她的脚踝。
雁鸣山的酒太难喝了,他只喝了几口,并未彻底晕过去。
沈京墨的骨头都快被他攥断了。她咬紧牙关狠狠用力一踹,将他的手挣脱开,爬起来就跑。萧景垣却也猛地往前一扑,又扯住了她的裙角,嘴里模糊地咒骂着“贱人”。
沈京墨再次被他绊倒,掌心和膝盖被粗糙的沙土地擦破,痛与血齐涌而出。
疼得她站不起来。
抬眼望去,那几个姑娘都已在谢玉娘的带领下跑出了聚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