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舒了口气。
姨母在云府中是天,但她身体不好,又久不与外面交际。只要她能嫁给孙世则,离开云府后她就不必惧她。
为这个,冒险得罪姨母也值得。
————
云府。
杨祐给凤翾安排了一堆绣工活。说是嫁人后不能让人嘲笑,其实杨祐也不觉得会有人敢嘲笑她女儿,只不过是想找点事给凤翾做,省得她看了外面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以后胡思乱想。
慕月将席垫搬到廊下,那里光线明亮,微风习习,做针线活不伤眼。
为了不让她觉得无聊,连坐不住的惜香也陪她一块拿起了针线。
惜香时不时被针戳到手指头,疼得咧嘴瞪眼,却不敢发出声音打扰到凤翾。
凤翾绣着一个荷包,一旦投入进去,就全神贯注了起来。
慕月端着一杯香茶过来,见少女认真得嘴巴都微微嘟了起来,不禁宠溺地一笑。
她跪坐在凤翾身边,捧起那杯茶,轻声说:“小姐润润喉吧。”
凤翾“嗯”了一声,将那一针收了尾,才放下手接过茶盏。
慕月看到她绣的图案,歪了歪头:“小姐绣的是芙蓉花吗?”
凤翾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用几种彩线绣出来的舒卷的云朵:“还有这个。”
慕月笑道:“云?”
惜香也凑过来,说:“我知道了,小姐是不是绣着云,心里也想着云呐?”
慕月佯装生气轻轻打了她一下:“管管你这张嘴,要是惹恼了小姐我可救不了你。”
“小姐才不会生我的气呢~”
惜香对慕月使了个眼神,两人一起看向凤翾。
只见她压根没有因为惜香的调侃而害羞,反而若有所思起来。
她就说,所谓定情信物,肯定得有点特殊的意义。
如果芙蓉是代表她,那么那张帕子上的云,是指他自己吗?
芙蓉开遍锦云低……云锦?
不该用“真”字么?为何是“锦”字?
或许只以“云”一字替代。
但他不是假冒的云怀真吗?怎么还用云姓。
凤翾忽然就对她正在绣的这个荷包兴趣全无了。
那她这副景绣的不就成了她和云怀真了吗?
晦气!
她眉尖一蹙,拿起剪刀,就想把荷包剪掉。
惜香与慕月吓了一跳,急忙拦住她。
惜香惊慌叫道:“小姐费了好多功夫,怎么说剪就剪
了?是我的不对,小姐要生气骂我就是,何必毁了这个荷包呢?”
凤翾说:“跟你没关系。”
惜香哪肯信,极力劝说:“云公子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该如何心疼呢。”
云公子才不会在意。
凤翾忽然念头一通——哎?如果说有一种可能,就是万一他正巧也姓云,那不就说得通了吗?
凤翾慢慢放下剪刀,陷入新的沉思。
惜香被吓到了,默默把剪刀拿远,在心里发誓她再不乱说了。
慕月挨着凤翾坐在旁边,低头收拾针线,全幅心思也都在凤翾身上,怕她情绪再有波动。
来看望女儿的谢端衍看见这安静祥和的一幕,忽如其来地心头一酸,呆呆站住了。
一转眼,女儿也长得如此亭亭玉立了。
她低头绣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娴静温良,像个大姑娘了。
她在他臂弯中熟睡的模样犹在眼前,怎么转眼就要嫁人了?
谢端衍后知后觉地伤痛起来,去寻杨祐。
“我看我们阿翾年纪还小,婚期要不定到后年,留她在你我身边多呆会。”
抬眼看见杨祐面色不虞,他当自己又惹恼她了,反思一下不觉得有错,说道:“让云怀真那小子多等两年,就当是考察了。”
杨祐冷声道:“要等的不是云怀真,反而是我们阿翾。”
谢端衍愣道:“出什么事了?”
杨祐皱起眉:“听闻严氏重病,床都起不来了。如果她撑不过去……”
谢端衍接话道:“那云怀真就得守孝,阿翾要等他三年?”
“三年后,阿翾年纪是有些大了……”方才想女儿在身边呆久些,这会子谢端衍就有了时间危机。
杨祐烦躁道:“我果然和严氏不对付,烦心事都是她惹出来的!”
正抱怨时,有人来报:“云府公子求见。”
谢端衍:“云怀真那小子?”
“大概是为了跟我们说他母亲的事。”杨祐说,“让他进来。”
云怀锦大步前来,腰身挺拔,步履沉稳。
谢端衍瞧他山峙渊渟,风姿不凡,心生喜爱。
因为他要夺走女儿的不悦在见到云怀锦后就又烟消云散了。
云怀锦对谢端衍和杨祐躬身一拜。
谢端衍忙叫他不必多礼,快快坐下。
云怀锦面色端肃,恭谨落座。
杨祐问他:“听闻你母亲身体有恙,可要我请太医为她看看?”
云怀锦露出悲痛表情:“我已请宫中太医看过,他说……他说母亲撑不了太久了。”
杨祐的脸色沉沉:“怎么忽然如此眼中?”
怀锦说:“我在单州遇险时,母亲误以为我已逝世,大受打击,伤了身体根基,此后就一直不太好……”
谢端衍跟着叹息。
怀锦忽地离座,朝两人跪了下来:“我知道如此仓促对阿翾不公平,但看我成家是母亲唯一的心愿,若不及时操办,我怕母亲就等不到了……”
“还请长公主与侯爷恩准我迎娶阿翾,我必将阿翾视为掌中珍宝,一生呵护。”
第41章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离真……
凤翾连做了好几天的绣活,脖子都酸了。
这两天阿娘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人影都不见。
连阿爹都跟着脚不沾地的。
问也不同她说。凤翾正好趁机出门透气。
昨日刚下了雨,今日碧空万里,凉爽怡人。
惜香提议去泛舟。
伏暑将过,满湖的荷叶碧碧,红粉的花与莲蓬各分秋色。
小舟舟身细长,只容两三人。
头尖尖尾尖尖,正适合往荷塘深处钻。
惜香在后面摇橹,凤翾坐在小舟上,清风徐来,将荷花淡雅的香气吹来。
凤翾将手放入水中,柔和的水波清凉爽快。
她折了只莲蓬,玩了一会,在舟中躺下望天。
莲子新鲜微甜,她慢慢剥了几颗,觉得日光刺目起来,便懒懒地闭上眼。
舟身随着水波轻微摇晃着,凤翾都快要睡着时,舟身似乎往下沉了一下。
因为极其轻微,所以凤翾并没有在意。
也没有注意到,惜香的摇橹声悄然息止了。
直到一只手覆上她的脸,如抚摸珍宝般轻轻摩挲了下。
凤翾睫毛一颤,猛地睁开眼。
蓝天如洗,一片片随着微风摇曳、绿莹莹的荷叶下,怀锦垂脸望着她。
他今日头发半束,胸前垂着两缕墨发,令他看起来像温良贵气的小公子。
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只是眼神幽深得令凤翾胸腔里咯噔一下。
“见阿翾一面可真不容易。”
他手掌宽大,覆上去就将她的脸轻而易举地裹入掌中。
他掌中有茧,稍一摩挲,她柔嫩的脸颊便升起热度。
怀锦不舍多碰般,只摸了一下,就将手从她脸上收回。
凤翾坐起来,之间惜香受了惊一样,抱着船橹立在舟尾,瞪大眼睛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