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翾弯眸乖巧一笑,谢端衍心就软了。
凤翾远远地看谢端衍从侍女那接过刚熬出来的红糖益母汤,走进了杨祐房中。
有阿爹陪着,阿娘应该会觉得舒服一点吧。
这个家真的不能没有她。觉得自己做成了件事,她双手捧住脸愉悦地晃了晃脑袋,正要离开时,却忽然听到阿娘一声冷斥:“随你,那就滚!”
凤翾顿时叹出一口气。
又吵起来了。
杨祐本看在这碗益母汤的份上给了他点好脸色,可谢端衍在她喝完后收了碗就走,竟是一点也不想多待。
他说,你每月如此,不都习惯了?我又不是大夫,陪着你也没法让你不痛。
杨祐气得拿碗砸他。
谢端衍又是一副对无理取闹的她无可奈何的样子,让杨祐肚子疼得更厉害了。
因此接下来几天,杨祐也没有精神再去云府为凤翾退婚之事与严氏掰扯了。
凤翾陪了她几日,杨祐不愿她在家憋着,赶她出门去玩。
正好凤翾收到了萧秀林的请帖,约她到家中品茗。
这乃是萧秀林与她的默契,说是品茗,其实是每年夏日偷吃冰饮的时候到了!
她快快乐乐地带着惜香慕月去了萧家。
与长公主府不同,萧家人口众多,萧父除一正妻外,还纳了六个妾室。正妻所出的有一儿一女,妾室所出的孩子便有近十个。
萧秀林在众多兄弟姐妹中长大,关系复杂,就比凤翾多了许多心思愁绪。
见凤翾捏着银勺心无罣碍地一勺勺吃得开心,萧秀林不禁叹了口气。
“你还吃得下去。”她支颐望着凤翾娇美的容颜,说道:“你之后怎么办,想好了吗?”
“唔?”凤翾正要同萧秀林表扬今年她家做的冰酪比去年更好吃了,闻言怔了下,“什么怎么办?”
她一副万般事都没放在心上的样子,萧秀林都不禁要替她着急:“你同云怀真那事啊!要不等他回来后,你再同他谈谈吧。”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阿娘准备退婚了。”
她说。
“你胡说,你才不舍得呢。”
凤翾和萧秀林是坐在萧府一渠活水边的石桌前,左右是繁花茂树,呖呖莺声,颇为惬意。
萧府中其他人自然也知道此处是好地方。
二姨娘生的萧秀柳与萧秀林年岁差不多大,活泼嘴巧,朋友不少。
今日萧秀林邀了凤翾来,不料萧秀柳也邀了几个闺友。两拨人正好在此撞上。
听见凤翾说要退婚,其中一女口无遮拦地说道:“你会愿意把云怀真让给别人?”
萧秀林抬眼望去,见萧秀柳带来的四人中有御史大夫之女楚安然,便担忧起来。
在云怀真定亲之前,楚安然就恋慕他多年了。因此楚安然对凤翾敌意不小,不过因为云怀真对凤翾的冷淡所有人都肉眼可见,才让楚安然好受很多。
最近的风波,楚安然大概要重新燃起对云怀真的心思。
楚安然目光幽深地看着凤翾,等着她的回答。
“阿翾,你别乱说……”萧秀林小声提醒她。
凤翾银勺停在空中,认真地想了想。
如果云怀真和别人在一起,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会难过吗?
会吃醋吗?
反正,凤翾想到这么多年来阿娘与阿爹生的那些气,她才不要和不合适的人在一起。
至于云怀真?他爱娶谁娶谁去吧。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将一勺冰酪塞入口中:“他又不是我的,谈何让给别人呢。”
萧秀柳好奇问道:“听说前两日长公主去云府了,真是退婚啊。”
凤翾点点头。
楚安然眸中微微亮起光。
“不过要等云怀真从单州回来,才能了结。”凤翾老实地跟她们说道。
父亲在枢密院,名为曹商河的姑娘弱弱道:“你们有没有听说,单州起乱了……云公子大概没法顺利回来。”
“什么?!”楚安然失声叫道。
曹商河这消息如石投水中,掀起波澜。
凤翾也愣住了:“起乱了是什么意思?云怀真会有危险吗?”
第13章
“我喜欢什么,哥哥都能……
曹商河骤然得到这么多视线,有些不安,细声道:“我也是偶然听到的,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感觉……”
她抿了抿嘴:“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单州私自囤兵,数量众多,云怀真去单州后发现了这情况,牵扯其中,恐难脱身。”
其实京都的安宁祥和,至今也才五年。
五年前魏贵妃之兄魏德景执掌兵权,横行无忌,京都众人无不战战兢兢,甚至不敢高声言语。
即便魏德景当街杀人也无人敢管,毕竟皇帝的性命都掌握在他的刀侧。
那段时日,人人如走在钢丝绳上,唯恐第二天一睁眼就改天换地了。
后来圣上长大,逐渐将权利归拢手中,将魏德景一击必杀,天下遂归安宁。
好不容易过上太平盛世的日子,难道又要乱起来了吗?
大家心中震惊不安时,楚安然的眼泪已经流下下来了。
“怀真哥哥……”她喃喃地说,哭得好不可怜。
大家忙一通地安慰楚安然,同时忍不住去看凤翾的表情。
虽然谢凤翾嘴上说对云怀真已经不在乎了,可她之前对云怀真那般热切,谁也不信她能说放下就放下。
楚安然都为云怀真担心得哭了,谢凤翾肯定哭得更惨吧?
结果她不仅一点没有要哭的意思,还神色迷离,眼神放空。
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走神!?
“阿翾,你在想什么?”
萧秀林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凤翾回神,说:“我在想,云怀真那么厉害,他不会有事的啦。”
闻言,楚安然啜泣着,慢慢止住了哭。
其他人忙安慰她道:“凤翾说得对,云公子定能平安归来。”
————
是夜,单州。
这里比京都还要热上几分。因遭了蝗灾,不仅良田被啃绝,蝗虫连树木的叶子都没放过。
光秃秃的树令这里的夏日更显得难熬了。
寂静的原野中,伫立着一处大院,外墙是此处常见的泥墙,看起来普普通通,虽然院子面积大了点。
像是没有人住似的,整个院子没有一盏灯亮着,黑黢黢的。
但若是借助从院子上方滑翔过的飞鸟的眼睛,就能看到大院中成对成列的汉子在巡逻。
他们穿着打扮如干活的农人一般,可他们的体态却一眼能看出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某间黑暗的小屋中,云怀真透过窗户,也在看着他们。
正是因为圣上有所怀疑,他才会来到这里。
只是单州盘踞的势力远远超出了云怀真的预估,使得云怀真在探查时就被盯上。
为了不引人怀疑,他带的人并不多,他们下手时,活口就只留下了他一个。
云怀真被关在这里一天一夜了,只有人来送一日两餐,仍始终没能见到这些人的头领。
云怀真随着他们巡逻的方向转了下身,拴住他脚腕的铁链便发出碰撞的声响。
他不适地停顿了一下。
被铁链拴住,对于云怀真而言,颇含侮辱意味。
只是现在不得不忍下。
他现在忧心的是始终没有出现的幕后人。
他们将他抓起来,可能是他身上有
留下的价值;但也有可能,在斟酌之后仍决定将他杀死。
云怀真希望是前者。
魏德景已经死掉好几年,圣上也将他的势力收回,单州这处暗中发展出一股庞大势力,背后主导人物定大有来历。
须得揪出此人来。
默记下今晚那些人的巡逻时间和路线,云怀真退回墙角。
那里只有一个稻草堆,是他睡觉的地方。
云怀真屈膝坐在上面,不像陋室中的囚徒,倒像是高坐明堂,凌然不可犯。
他不会被一直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