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为周府脸面考虑,做出割舍也是应当,但尹氏为何假死离府,您不能忘。”
陈嬷嬷奉茶上来,把茶递给老夫人,拐着弯委婉提醒她,不能把事情做绝。
多行不义,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尹氏如今身份的无奈,皆是为了给老爷的前程铺路。
他们周家当真一点旧情都不念,只怕把人逼急了,谁都落不着好。
“她一个被别的男人碰过身子的,就算有天大的恩情,又待如何?她难道有脸要挟什么?她身为青远发妻,为我儿做些牺牲也应当,我们之前不是对她不好,是她自己不争气!”
齐夫人甩得一手好锅,几句话的功夫,错处就全落在尹天瑶自个身上。
陈嬷嬷还想说什么,齐夫人却摆了摆手,不让她开口。
“再说她和那下人的事,本身就和她自个有关系,又不是我们害她,她是自作孽害了自己,也不全是我们的错!说起来,还是她教唆我儿兵行险招,她用心歹毒,所以报应在她自己身上!”
齐夫人甩完锅,心里当真就没有了负担,理直气壮地开始谴责起尹天瑶来。
【
第103章 停了尹天瑶的药
之前她就从儿子那里得事情的来龙去脉,千错万错,是尹天瑶自己心术不正的过错。
若不是她自己提出这个建议,又怎会被人反将一军,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
话已至此,陈嬷嬷再没话说,知道说了老夫人也听不进,只好垂首在一旁听着齐夫人发牢骚。
“她有此下场不算无辜,她活该,可我们周府有什么错?被她连累至此,真是被她害苦了!”
以齐夫人胸襟之狭窄,一件事她不想起来还好,说起来便是气恼不能释怀。
“陈嬷嬷。”齐夫人一掌拍在桌上,陈嬷嬷观主子脸色,暗道不妙。
“你追上秦姨娘,和她说,不必等我和青远商量,我做主,她直接停了于氏的药就是,身子有什么不适也不用请大夫,熬一熬没什么不能好的。”
齐夫人这般咬牙切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尹天瑶有多大的愁怨。
此等完全不讲情义的做法,说其没有人性都不为过,李嬷嬷欲言又止:“夫人,这怕是不妥。”
“什么妥不妥的?府里连饭都快吃不上,她还想着吃药呢?做什么白日梦。”
齐夫人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绝情,尹天瑶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
陈嬷嬷暗暗摇头,没有再劝,追上秦姨娘,把老夫人的意思照原话传达。
“老夫人的意思是,不仅停了于氏的药,就连大夫都不必请了?”
秦姨娘没想到今儿过来还有意外收获,早知道齐夫人在这件事上这么好说话,她早就来了,哪还用苦苦撑到今日!
“是,姨娘自己看着办。”陈嬷嬷没把话说死,也是有意点秦姨娘,做事留一线。
人心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落井下石容易,雪中送炭难。
能让于氏不好过,秦姨娘心里别提多高兴,哪里还能想到做人留一线的道理。
“老夫人的意思妾明白,麻烦嬷嬷跑一趟,我还有事,先去忙。”
秦姨娘向陈嬷嬷告辞,手里紧紧拿着玉印和玉镯,脚下走得飞快。
院门外,陈嬷嬷站了好一会才转身回去,但愿秦姨娘是真的明白她的意思。
疾步回到账房,秦姨娘即刻吩咐下去,从今日起停了于氏那边抓药问诊的用毒。
尹天瑶的药每日都需要服用,药以十日为周期就要根据身体的恢复状况进行复诊,然后对药方进行改动。
今日就是该问诊换药的日子,尹天瑶吩咐碧春过账房取银子,去请大夫来号脉。
平时碧春办事利索,今日却杵着不动,尹天瑶抬眼看她,就见碧春面色为难地捏着自己的虎口,低头回避她的目光。
“奴婢不敢隐瞒夫人,一个时辰前奴婢就已经去账房问过,可是秦姨娘说周府开支艰难,从今日起撤了您看大夫和拿药的用度。”
“她秦如意好大的威风,只是代管府里的事,就敢撤我抓药看病的用度!她既然不肯支钱,你去找老爷,和老爷说说她都是怎么管府里的事的!”
尹天瑶不悦地皱起眉头,心想老爷让秦氏管家,还不是因为秦如意在她身边跟过一段时间。
真是好一个会恩将仇报的贱蹄子,从她这学了本领,回头却这般对她!
别以为她不知道秦姨娘这么做是为何,还不是忌惮她的样貌和前夫人相似!秦如意哪知道,她本来就是尹天瑶,而不是长得相似的替代品。
“我让你去给老爷递话,你傻站在这做什么?难道连你我也使唤不动不成?”
尹天瑶气虚,情绪一激动就咳嗽起来。如今院子里别的丫头都对她存有异心,只有一个碧春还能使唤。若是连碧春都不肯伺候,她的日子必然艰难。
“奴婢岂敢!而是奴婢去要银子,秦姨娘不给时就说了,让奴婢没事别去,别去烦着老爷,奴婢就算想去给老爷传话,也会被人拦回来。”
碧春委屈地撇了撇嘴,秦姨娘是有意为难主子,但她只是下人,能有什么办法?
尹天瑶瞳孔缩了缩,说话都吱唔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她当真这么说了?”
她才离开周府多久?秦姨娘就已经陌生到让她认不出来,是她从来都看不透这个人。
碧春紧闭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尹天瑶无力地躺回软枕上,岂有此理,如今她就连请个大夫,还要看个姨娘的脸色?
秦如意能够被抬为妾室,还不是她提拔的!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
“呵,她想逼死我?真是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她可是我的陪嫁,她怎么敢!”
尹天瑶急火攻心,一时没注意吐了真话。不过她声音含糊,碧春听不清。
自从尹天瑶病倒之后,她常常会自言自语,所以这回碧春也没放在心上。
尹天瑶一生都为周府筹谋,到头来周府辜负她,陪嫁丫鬟向逼死她,她郁结于心,当夜睡下后就梦魇不断。
这夜她梦魇和以前不同,从前碧春叫她就会醒来,可这回怎么都叫不醒。
碧春被她反常的症状吓出一身冷汗,提着灯笼就要去找周青远,没出院门就被人拦回来,如今尹天瑶院子里,除了碧春就都是秦姨娘的人。
碧春没有办法,只好回屋去试着叫醒尹天瑶。她纠结再三,只好倒了杯冷茶泼在尹天瑶脸上。
榻上之人被冻得一激灵,总算醒了过来,可尽管睁开眼,眼里却没有神采,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念有词,似乎还没从梦魇中醒过来。
碧春叫了她好几声,尹天瑶都没有应答,眼神空洞地盯着屋顶,俨然是神志不清。
“姨娘,您别吓奴婢啊。”碧春被吓得直掉眼泪,却没有任何办法。
与此同时,周青远正在书房挑灯处理公文。
今日回府他就得知齐夫人授意,让秦姨娘停了尹天瑶那边治病抓药的开支。
眨眼尹天瑶也吃了一个月的药,应当好了,周青远就没在意。
因尹天瑶和壮丁一事,周青远已经许久没见尹天瑶,也不想去看。只要见到发妻,他就被迫想起自己被戴了绿帽的事,心里膈应的很。
【
第104章 言论
他对尹天瑶不闻不问,哪里知道尹天瑶非但没有病愈,反而日渐病重。
看完最后一卷公文,周青远放下竹简,捏了捏眉心,将侯在门外的南山叫进来。
“墨家还没有登门向周家和本公子赔不是的意思?”周青远一等再等,已经没了耐心。
闻言南山无奈叹气,心想主子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墨家商贾之家,身份确实不高,但也没有作贱女儿,非得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必要不是?
南山拱手摇了摇头:“没有,墨老爷和夫人前两日带着女儿出府游玩,还是今日才回,他们看起来似乎没有再与周府牵扯的意思。”
墨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别的不说,把女儿锦衣玉食地养一辈子,根本不是难事。
夫人回墨家那么久都没动静,南山都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会再回来。
“牵不牵扯,不是墨家说了算!墨锦溪想甩开我?做梦!最近我静心想来,已想到一个办法,你去市井间找几名乞丐,让他们传几句话出去。”
周青远下定决心不坐以待毙,既然墨锦溪不愿意回来,他使些法子逼她回来不就是?
“老爷是想利用众口铄金一招,逼墨家服软?”南山心里一咯噔,这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行商之人或多或少重声誉,有道是人言可畏,舆论压力是为数不多能让墨家在短时间内做出妥协的法子。”
周青远等了一个月,耐心已经消耗完了,不想再浪费时间等下去。
他要墨氏尽快回府,他最近在翰林院,已经受够同僚的议论和白眼。
“老爷,小的有句不该说的话,之前闹得再僵,两府之间最糟糕的关系也就是再无瓜葛,我们用上手段,事态可就不一样了。”
南山希望主子能听进去一两句劝,用这种法子向墨家施压,绝非良策。
此计一旦出差错,周府无异于玩火自焚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何苦来。
“我难道怕墨家不成?我让人传的是事实,墨家能拿我怎样?等到舆论四散,主动权就掌握回我手中,墨锦溪之前再得意,到头来也得对我摇尾乞怜!”
周青远自以为计划绝妙,全然没想过计划败露的后果。
南山抿了抿嘴,再不情愿也只能照办。
很快,在周青远的有意授意下和推动下,有关墨锦溪和墨家的谣言四起。
京城各大酒楼、茶馆,乃至大街小巷都在传墨家女惊世骇俗的休夫事迹。之前还有人认为墨锦溪休夫出走,没了夫君也没什么,才几天功夫舆论就来了个大反转。
“要我说,墨家小姐出嫁之后,就应当温顺端庄,尽心伺候夫君才是,夫妻之间哪里有一辈子不争执的?她大张旗鼓休夫回墨家,哪里给周家留半点脸面,不成体统。”
墨锦溪休夫一事,转眼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
不管传的消息真假,只要能凑热闹,多数人都会说上两嘴。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事情的真相就会被拆解地面目全非。
“可不是,世间哪个正常女子和她这般?听说墨家小姐小时候就破了相,一个毁了样貌的女人,即没美貌还不贤良,还动手打自己的丈夫,实乃母老虎之流!”
茶楼二楼,尽头雅间向着大堂的窗户开着一半,雅间内一名女子吃着点心,靠在官帽椅上时而斜眼看向一楼议论纷纷的客人。
说闲话的人不少慷慨激昂者,对当日之事说得绘声绘色,似亲眼所见。
人云亦云的人里,也有几个确实目击了当日情形的人。
“你们没看见不知道,墨家小姐出走那日,周大人追出来挽留,我那日碰巧经过周府,看见周大人被打得,哎哟哟,那叫一个鼻青脸肿,下手可真够狠的。”
一听有人看见了怎么回事,都凑了过去:“当真?周大人还挽留了墨家小姐?若是这样,墨家小姐也太不知好歹,怎么都是夫妻一场,怎能一点情面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