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染嘟囔一声,将她的衾被盖好,“奴婢哪敢同您置气啊……”
而后回身去往那壁炉里添柴火。
“烈侍卫不在您身边,您这段时间往外跑的次数都增加了,要是烈侍卫知晓您生着病还如此的话,定然是又要自责的。”
泱肆静静躺在床上,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今日估计从夜郎来访的人就会到了。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大北战火不断了。
“本宫的红绳呢?”
泱肆起身,转到美人榻上,盘腿坐着,哑着声音问。
落染站起来去寻那装红绳的篮子,她总觉得殿下最近不怎么爱谈及烈侍卫,每当自已一提起他,殿下要么就是沉默,要么就是移开话题。
虽然殿下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她一直都知道殿下其实是很疼烈侍卫的。
现在也不是不疼了吧,就是自从上次赐参汤也不肯直接说,落染就觉着哪里怪怪的。
可能是她想多了吧,殿下向来就是个不擅表达之人。
“奴婢倒忘了问殿下,您所说的心上人究竟是谁?应该不会是慕家三公子吧?”
泱肆接过红绳,埋着头又开始了斗争。
“不是。”
落染松了口气:“那就好……”
“好?”
泱肆扬了下眉,“你倒说说哪里好?”
落染思索着道:“奴婢也不是觉得三公子有哪里不好,就是奴婢无法想象您和他结成一对的样子,怎么形容呢?就是不般配吧,三公子那样的人,跟殿下做朋友比较合适些。”
泱肆十分认同地点点头,“那你可以放心了。”
“所以到底是谁?”
落染十分好奇地凑上去,能让她家殿下又是绣香囊又是编手环,拖着生病的身子也要去见一面的人,一定真的是与众不同的。
泱肆也没打算瞒她,言简意赅道:“国师,江衎辞。”
果真是与众不——什么?国师?!
刚刚松的气又堵了回来,落染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国师大人?奴婢没听错吧!”
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泱肆“嗯”一声,“你先冷静冷静。”
“好,奴婢冷静一下……”
落染深吸一口气,在脑中反复思索,除了黎塘一事,她实在想不出那个宛若天上仙的国师大人和自家殿下还有何联系。
“不是,殿下,您不会是救命之恩便要以身相许吧?”
泱肆略微思考了一下:“也可以这么说吧。”
“不可啊殿下!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更何况您可是大北王朝唯一的公主!”
怎么就把自已的终身大事这么轻而易举地决定了呢!
泱肆心情没什么变化:“本宫问你,你觉得国师怎么样?”
“国师很好啊!”
落染毫不犹豫地回答:“国师大人不但样貌出众,人也是谦逊有礼,身居高位也从不自高自大,京上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想嫁给他呢!”
“所以你是觉得本宫配不上如此优异之人?”
“自然不是!”
她连忙摇头道:“殿下乃人中龙凤,这么多年落染一直想不到有谁能配得上殿下。现在若是如此说来,那国师大人似乎是真真在整个大北最为与殿下般配的男子了……可是国师大人那般冷淡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之人,真的会对殿下付出真情吗?”
她不明白殿下为何突然就相中了那国师大人,但她更怕的是殿下无法从国师大人那里得到自已想要的。
“刚刚不还说人谦逊有礼,这下又变成冷漠疏离了?”
在未央宫,落染才敢如此说话:“可是……国师大人他真的就是这般一个人呐,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在你面前,却又遥远得令人心悸。”
虽然从小入宫为奴,但跟在泱肆身边久了,也算得是饱读诗书,落染出口的话语让泱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思绪渐渐飘远。
曾经,在宫中远远瞧着那人的无数个瞬间,她从来都只敢原地驻足,绝无上前一步的勇气。
后来,那人长身玉立的身影,在她在战场上挥剑杀敌时于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时候,她心里想着的竟是,哪怕遥远得不可接近,至少要活着回去,再看看那道身影。
即使站得很远也行。
手环开了个头,泱肆又继续编织。
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那就拴住他好了……”
……
夜郎的来访者下午便会抵达,作为一个小国,只需派外交大臣在城外迎接,引进宫即可。
大皇子魏清诀的禁足令也在今日解除了,泱肆正思索着要去华清宫寻他,他就已经急匆匆踏进来了。
他仍然穿着素雅,一步一喘,三步一咳,看得泱肆心焦。
连忙上去亲自扶着他往屋内走,吩咐落染去备热汤。
“皇兄你怎么不在华清宫好好待着?你这样乱跑,我很担心你的。”
魏清诀任由她拉着自已坐下来,嘴角浅笑道:“是皇兄不对,让阿肆担忧了。”
他抬起手来,温热的掌心贴了贴她光洁的额头,却是触到一片滚烫,清秀的眉头皱起来,“可是我听闻你接二连三地受寒病重,知你定是又不会好好照顾自已,这才一解了禁,便急急忙忙过来看望你。”
说着,他却是先偏头掩唇咳嗽了一声,又道:“今日药膳可用了?”
“哎哟,真给忘了!”
意料之中的,泱肆一拍脑袋,刚记起来似的,又撅起嘴:“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药太苦了,我不想喝。”
魏清诀从小便是药罐子里泡大的,哪能不知道。闻言,他眉头皱得更深了,无奈道:“良药苦口,况且你这身子一着凉就不容易康复,不喝药怎么能行?”
可是他喝了二十年的药膳,最终还是离开了她。
泱肆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暗淡,看着他的脸,点点头笑着说:“那皇兄留下来陪我用午膳我就喝药!”
禁制解除,他应当是先去金銮殿见皇帝,而后为下午迎接夜郎来访者做准备,哪有闲工夫留下来陪她吃午饭。
但魏清诀还是笑着说道:“好。”
第44章 皇兄竟想让我一辈子孤寡?
在整个京上人眼里,魏清诀是个娇娇人儿,魏泱肆则是个刚硬之人,两人这与性别截然相反的性格,着实是令人意外的。
但也是渐渐习惯了,长公主魏泱肆自小失去了母后,性格便养得独立而强势,魏清诀自幼体弱多病,如女子一般待在深宫中养病,性格便也就温润如玉。
京上流传着一句话:“娇养的大皇子,血性的长公主。”
大皇子吃的,必须是最新鲜最有营养最珍贵的,用的也必须是最好最上等最优质的。
泱肆担心未央宫的伙食不合魏清诀胃口,特地派人去将华清宫的厨子请过来。
她看着一桌子的琳琅满目的美食,食指大动。
“果然还是皇兄吃的最好吃!”
考虑到两位皇子公主都生着病,厨子做的饭菜都是较为清淡的口味,但是丝毫不影响泱肆享用美味,光是一碗福寿全,她就喝得津津有味,“改日我要亲自去找皇兄的厨子偷师学几样菜!”
魏清诀笑着,挽袖给她夹菜,“你若是喜欢便经常来华清宫吃,不用辛苦去学。”
“可是我想学呀,最近几日突然发现自已笨手笨脚的,别家女子都会的女红我一样都不会……”
想给莫辞编个手环都编不好,也不知道上次给他的香囊他有没有在背地里嫌弃长得丑。
“阿肆怎的忽然想学女红了?”
“嗯……就是觉着嘛……我也及笄一年了,再不学点女儿家该学的东西,就嫁不出去了……”
这么一说,泱肆有些难为情,毕竟她曾经从未在意过这些,也从未想过要嫁人。
“胡说,咱们阿肆天生丽质,聪慧过人,别人求娶皇兄还舍不得呢。”
大北最尊贵的公主殿下,除非长公主自已认定了找皇帝赐婚,否则哪家公子敢轻易求娶?
泱肆咯咯笑:“那我要是自已想嫁给别人怎么办?皇兄会阻止我吗?”
闻言,魏清诀放下玉箸,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低头沉吟,佯装正经道:“嗯,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了,是把阿肆关起来,还是去抢亲?”
“哈哈哈……”
笑完,泱肆也正经起来:“皇兄你怎么这样啊,竟然想让我一辈子孤寡!”
魏清诀望着她假意气嘟嘟的脸,扑哧一声轻笑出来,像花瓣上滴落的雨珠,温声哄道:“皇兄知错了,阿肆莫要生气可好?”
用完午膳,兄妹二人一同前往御书房。
行至半路,与萧暮迎面相遇。
他先行了礼,“大皇子,公主,可是要去见皇上?”
“正是。”魏清诀礼貌颔首道:“侯爷进京,我未能亲自去迎,实属失礼,望侯爷见谅。”
他前几日进京时,魏清诀尚在禁足之中。
萧暮赶紧拱手道:“大皇子有心了,我不过是一个小侯,哪能让大皇子亲自迎接。”
魏清诀摇头:“此言差矣,侯爷可是为大北戍边的英雄,岂能怠慢。”
“这是我的本分罢了,倒让大殿下如此挂心。”
泱肆快要听不下去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话了,插嘴终止他们的话题:“对了,你这是要去哪?”
萧暮望向她,“昨日殿下回宫时看起来病得严重,我便打算去探望你。”
这人跟慕诺有些像,不爱拘泥于那些繁杂的称呼,极少会叫她殿下,不过慕诺是自认为跟她关系要好亲近,而这人却是因为心高气傲。特别是在当初拿下武状元却跟她打了个平手之后,他在私底下都直呼“你”,或是叫她的号,“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