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日,郭氏带着人先去给慈慧太后磕头行礼,随后才见到了昭懿太后李安宁,她对昭懿太后的态度要更为尊敬,毕竟这一位可是能决定她将来荣耀的。
“多年不见,哀家都要认不得你了。”李安宁说,上一回见面还是随着先帝南巡,大皇子与大皇子妃跪在行宫门口,她作为贵妃随行,偶然瞥了几眼二人,后头郭氏还送了好物件给她。
“劳太后娘娘记挂,是妾身的不是,没能回到京都给娘娘尽孝,还请娘娘恕罪。”郭氏对着李安宁行大礼,她身后的两位侧妃亦是诚惶诚恐。
郭氏这话倒是有趣,明明不许她回京的是先帝,偏偏她说自个有罪……是暗说她知道了大皇子与她不对付了吗?
李安宁莞尔一笑,“还不快起来,哀家还能怪你不成?只不过这几年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太皇太后薨逝……凡此种种大事让哀家与皇帝忙不过来,疏忽了你们也是有的。”
“陛下与太后娘娘紧紧顾着家国大事才是正理,妾身等人在宜州居住乃是小事,主子们顾不到实属正常。”郭氏是个聪明人,听见昭懿太后扯了由头遮掩,她便顺着说。况且,昭懿太后的话也不假,大事当前,她们这些不重要的人谁会在意?
但现在不同了!
李安宁很满意郭氏的识相,“坐吧,上饮子,孩子还小,喝不了茶。”
“谢太后体恤关怀。”郭氏坐了,与李安宁好一阵你来我往的官话,她捧着昭懿太后,又说道:“妾身与孩子们久居宜州,不能时时在太后跟前尽孝,而且,自妾身成婚以及孩子落地,都还没有见过京城风光,甚为遗憾,只能借旁人之口略微了解一下京都,于孩子们的眼界不利。”
她不能回京,但孩子总归是皇家子孙,不能一辈子呆在宜州吧?
李安宁听出了郭氏的言外之意,笑着说道:“昨儿哀家还与慈慧太后说起你们府上的皇嗣们,按理,他们该怎么办京都受学,才为正统。哀家思
来想去,决定带你们回京,与皇帝商议,给大皇子追封,你们三个得个尊位,也能在京都有脸面,出去交际亦能顺畅。”
作为不被先帝待见的皇子,大皇子可谓是受尽了冷眼,连带着郭氏与两位侧妃也是被欺辱,宜州的世家夫人们倒不会直接说她们坏话,只是孤立她们,不与她们交谈,长此以往,宜州上下竟把皇子府的女眷们视若无物。
而要是能回京,还能成为王妃与王爷侧妃则大为不同了,起码,能叫所有人看出来,皇帝与太后关心她们。
“太后娘娘善心仁厚,妾身等人喜不自胜。太后,若妾身能回京,必定日日入宫陪伴太后。”郭氏也算投诚了,甘愿困着自己也要为孩子们谋一条出路。
“不必,你方才说没见过京城风光,待回京就四处看看吧,何必陪着哀家这把老骨头。”
“太后娘娘是长辈,又是主上,妾身自然该服侍在侧,娘娘这话便是折煞妾身了。”郭氏捧她,她心中喜得不行,得了昭懿太后的话能回京,她的将来便有光了。
“瞧你嘴甜的,果真是个妙人,往后你的孩子学了去,必然能把慈慧太后与皇帝哄的高兴。”李安宁朝着两个孩子招手,又看向捧着锦盒的宫女们,“这是哀家给你们准备的见面礼,长者赐不可辞,来,我给你们戴上。”
两个小孩的礼都是一样,一副项圈,从她的妆奁里挑出来的,好看得紧。
“谢皇祖母。”一男一女都不大,奶声奶气的模样让李安宁多了一丝真实的喜爱。
“哀家与慈慧太后不日即将返京,你们是打算随行,还是过后把宜州的事儿料理完再行进京?”
“回太后娘娘的话,皇子府的一众大小事情不多,妾身很快就能处理好。”郭氏说,这便是想要跟着了,在她看来,借昭懿太后的威势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她不会浪费。
“如春,等会儿你让人去办。”
等郭氏带着人离开了,南枝才出声,“瞧着这位皇子妃一如从前机敏、懂事,倒是让大皇子捡着便宜了。”郭氏不入大皇子府上也能当好一个主母。
“是了,我喜欢有眼力劲儿的人。”李安宁意味深长地抬头,“先帝不肯给她们的东西,由皇帝来给,外人自会称赞皇帝仁慈。再一个,皇嗣的确不宜长久在外。”
就这般,皇子府上的女子与孩子们皆上了马车,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到京。
京城,皇宫东门,皇后携带着后宫妃嫔们齐齐等候,她亲自扶了两位太后下轿,温和地回话,“宫殿儿臣都命人打扫好了,母后只管舒心。”
“皇后贤德,哀家没甚麽不放心的。”慈慧太后也给面子,夸了一句,一年多没回宫,她扫了一眼皇帝的后妃们,有两个生面孔。
郭氏暂且住在宫里,皇后也已经打点妥当,她随着李安宁去了宁康宫,说道:“母后,您先前传信回来,儿臣听陛下说过一嘴,他会给大皇子赐爵位,封号都拟好了,安王,郭氏为安王妃,南大街那边赐一座宅子。”
“安王,这个字很好。”李安宁拍了拍皇后的手,“只要她们本本分分,一世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你与她不远不近的处着就是,要是不想见她,也可拒了。”
“母后待见她,儿臣怎敢给郭氏脸子瞧?”皇后说,“有一事母后许是还不知道,文国公府的二公子得中探花郎,安国公府与陛下透了口风,想让他家二公子尚福顺公主,陛下还没答应,说要问一问母后您的意思。”
比起郭氏,这才是大事。
李安宁来了精神,与皇后好一顿你问我答,福顺是她生的,怜爱个不住,驸马爷要挑最好的,安国公府的公子身份也还够得上。
“只是他中了三鼎甲,怎么会想要尚公主?”
“他一心在学问功课上,为人正直,不是走官场的好料子,他父亲便打算让他有场富贵日子过着就罢了。”
李安宁细细问过,也觉得不错,“过几日宣他入宫哀家瞧瞧,若果真是个好孩子,那就定了他吧。”
这般,就定了。
第124章 番外三地府观影体
水镜波动过后,浮现出让德妃心肝疼痛的一幕:她的儿子,皇帝的长子被送至行宫,而且,又是因为李安宁这个贱人!
自她白绫吊死后就到了地府,浑浑噩噩地通过水镜看见了宫中的事,她瞧着李安宁一路成了嫔,瞧着她生下六皇子成为了贵嫔,死敌风风光光,而她的孩子却落魄至极,在行宫里被那些低贱的宫人欺辱。
他们安敢?!德妃揪心,恨不得冲进水镜返回人间,替大皇子灭掉这些三心二意的宫人。
再后来,她看着熙贵妃产后不顺,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熙贵妃啊熙贵妃,任凭你是贵妃不也留不住自己的孩子?”
景宁六年,熙贵妃也下了地府,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德妃咒骂李安宁,咒骂皇帝,忍不住说道:“大皇子类你,去谋害贞贵嫔,这才自作自受,怪得了谁?你身为生母却教不好大皇子,说起来,是你的过错。”
德妃指着水镜的动作一滞,待水镜里浮现出仪贵嫔伤害三皇子与淑妃的一幕,她才回头,对着熙贵妃笑骂,“你有何脸面说我?瞧瞧吧,你让淑妃养三皇子,却不知仪贵嫔狼子野心,哪里肯放过淑妃与三皇子?你掌管宫务多年,上下哪个服你?连仪贵嫔的坏心思都没有看出来,你也好意思指责他人?”
从前在宫里两人维持着体面,不曾这般当面相互羞辱,但如今俱都在地府,便也顾不上那些个虚礼。
待仪贵嫔也下了地府,熙贵妃第一时间扑过去与她撕扯,全然没有了礼仪,“我的儿与你毫无关系,你竟然对他下手,伤了他的脸,仪贵嫔,你该死!”三皇子可是她的命根子,涉及到他,她哪里还站的住?
“呵。”仪贵嫔不屑,“若不是三皇子克死了我的二皇子,我哪里会对付他?”
后宫中美人何其多,又一年选秀,罗贵人侍寝后就成了敏嫔,还不过一年,皇帝就想让她当贵嫔。
德妃却很畅快,“任你贞贵嫔生了皇子,不也比不得敏嫔,得意甚么?”敏嫔能让贞贵嫔难受,于她而言就是最好的事儿。
只还没两个月,敏嫔失宠了,皇后有孕。
这回,轮到熙贵妃揪心,她担忧皇后诞育了自己的孩子过后会忽视她的两个女儿,所幸,皇后待她们依旧如初。
景宁七年,李安宁成了贞妃,好不风光,德妃死死盯着李安宁的脸,在心里诅咒她。
又过了几年,贞妃晋封为贞贵妃,母家也水涨船高,一跃成了京城中炙手可热的门户。
德妃不禁想,若是她早些下手便好了,在李安宁还是小妃嫔时就把她往死里摁,如此她就不会败,亦不会让李安宁一步步爬到贵妃的位子。
“
太子,太子……”六皇子被册封为太子,后宫中连皇后也要给贞贵妃脸面。
直到——婉更衣的出现,熙贵妃脸色难看起来,她死了,陛下临幸一个跟她相似的歌姬,岂不是打她的脸?
德妃、颖妃与仪贵嫔都扭头看了熙贵妃一眼,其中可怜、幸灾乐祸等神色皆有,德妃甚至直直往熙贵妃的心窝子上戳,“陛下当真爱惜你,哪怕你没了,也要寻一个与你容貌差不离的女子陪伴在身边,我们就没这个好福气了。”
熙贵妃握紧了手,尤其是看见福安公主因为婉更衣而失神思念她,更是厌恶婉更衣。
宝林、才人、美人……她们见着婉更衣从一个小小的教司坊歌姬成为了贵嫔,凭着那张脸与十二皇子,她扶摇直上。
皇帝疑心太子,偏疼十二皇子,众人都以为皇帝即将废太子,改立十二皇子时,却见贞贵妃李安宁与贴身宫女南枝商议如何毒害皇帝。
“她们怎敢?”
几个妃嫔齐齐震惊,谋害帝王可是要诛九族的,李安宁与南枝怎么会有这般大胆的想法?
若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李安宁也不会出此下策,更何况,由着皇帝改立太子,她的下场就会比诛九族要好麽?
德妃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太医院的人都是干甚麽吃的,竟没有发觉皇帝身子不妥?”为何没有发现李安宁的阴谋诡计,倘若发觉,李安宁所拥有的一切皆不存在了。
前朝的风云变幻,后宫的暗流涌动,皇后竟然与贞贵妃联手,太子逼宫,皇帝驾崩。
“……尊生母贞贵妃为圣母皇太后。”听见这一句的时候,德妃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她最恨的人登上了高位,被尊为皇太后,这辈子会肆意到老,不会如她一般,落败身死。
待见到了先帝,德妃嘲讽他,“陛下啊陛下,这就是您宠爱至极的妃嫔,您给了她贵妃的位子,给了她儿子太子之位,可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她们害死?”
“放肆!”先帝色厉内荏,他听不得旁人说这些话,听在他耳朵里就像是人人都知道他的愚蠢。
“陛下何须对着我们生气,事实有目共睹。”熙贵妃淡淡地说道,她瞧着给先帝陪葬的婉贵妃与十二皇子,扯了扯嘴角,“陛下疼爱婉贵妃,皇帝不舍得让您与她阴阳相隔,送她来陪您了,您还不高兴?”
熙贵妃只是瞧着温和,一涉及她自个与孩子,浑然换了一个人,她讥讽地盯着先帝,说道:“如果您真的情深似海,又怎会寻上了婉贵妃?外头的人骂您沉溺于婉贵妃的温柔,骂我死了都要勾着您的魂,让您专宠于婉贵妃,可我却觉得,一切都是您的错。”
先帝做错的事凭甚么要她承担责任?早死的是她,被辱骂的还是她。
昔日在他跟前战战兢兢的妃嫔如今指着他的鼻子骂,先帝气的胸口起起伏伏,一张脸已然红得不成样子,他颤颤巍巍举起手指,“你胆敢以下犯上!”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他难受的,水镜中显现出新帝诞辰,万国来朝,此时已经是建平十二年,天下海晏河清,周遭邦国莫敢犯境。
比起他,皇帝手腕显然高了不只是一层,他能把朝中臣子收拾得服服帖帖,能出兵打得武国灭国、胡人落荒而逃,把文朝的国威宣扬出去。
下一任帝王如此出众,史书可还会记得他?
先帝忽然恐慌起来,水镜里,百官齐贺,每一个大臣都忠诚于皇帝,他做不到的事情,他的六皇子做到了。
“皇帝,你该安心才是。太子颇俱太祖之风,最是适合当帝王。”太皇太后劝他,太子继位名正言顺,何况又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皇帝还有甚不满的?
“他这是篡位。”
可有谁理他?
第125章 番外四穿回上辈子
着册封为才人,择日入宫。”
李安宁呆呆的,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明明已经是太后了,谁敢让她跪着?而且……这周遭的一切怎的如此朴素无华?
她不是在宁康宫里赏花的麽?这是哪儿?
“多谢公公,我家这个女儿欢喜得都疯了,一时怠慢了公公也不是有意为之,这点子心意还请公公收下。”李安宁转头,看见了喜形于色的李夫人,她的大伯母?
待那个太监走了,她身边的丫头才扶她起来,还在她耳边说道:“姑娘,这是大喜的事情,往后您就是宫里的主子了,陛下给您封了才人。”
茯苓与母亲吴妈妈相互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熊熊燃烧的野心,茯苓心说,姑娘懦弱,不过是仗着家世才成了才人,她容貌不差,入了宫定然能得到陛下的宠爱,届时别说是才人,怕是贵嫔也是当得的。
她这般得意,却全然没看见身侧的姑娘一改往日的怯懦,偶尔扫她一眼,眼神中尽是冷凝。
此次上京,李夫人没想到李安宁能中选,她欢天喜地地给李大人报信,又问李安宁,“你现在住着的院子小了,不过我想着过几日你就要进宫,这挪动不大好,你看?”这宅子中院子最大的地方便是她的正院,位置又好,四处摆放了珍玩,她舍不得让出来。
不过话还是要说的,她就等着这个一向不敢提要求的七姑娘给拒绝。
“伯母,我虽然快要入宫,可只要在家里一天,便想要舒服些,何况,我是才人,你是命妇,这便是身份上的差距。”李安宁可不会客气,她言笑晏晏,却让花厅里的人都震惊了。
这真的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七姑娘?怎的一朝成了才人,性子就天翻地覆了?
李夫人纵然百思不得其解,可还是只能依了李安宁,毕竟正如她所说,两人身份不同了,先君臣后血亲,她压不住李安宁。
正院,李安宁坐在月季丛生的圈椅上,慢慢悠悠喝着茶,问外头跑腿的嬷嬷,“我要的人何时能到?”
“回主子的话,已经让人快马加鞭传信,江州离京城不算近,一来一回怕是要个五六日,主子别急。”嬷嬷回答,等听见让她退下后,她才恭恭敬敬下去了。
茯苓不解道:“姑娘,您为何要向家里要一个叫南枝的丫鬟?她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