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忠实,去把内务府总管叫来长春宫门口跪着,朕倒要问问他,甚么时候胆子大成那样,敢以下犯上。”皇帝恼怒,一扫桌上的茶盏,见好似吓到了贞嫔,便把她拥入怀中轻轻安抚。
“瘦了很多。”
李安宁低声回答道:“陛下不来,嫔妾连三餐都没有滋味,吃得也不多。”她做足了柔弱的姿态。
“启禀陛下,内务府总管已经受罚了,奴才让人取了冰块还有几盆新花。”夏忠实说,他给南枝使眼色,南枝便退下,用夏忠实带回来的茶叶泡茶。
“这是君山银针,陛下最爱的茶叶之一,方才让小太监去勤政殿取的。用八分烫的水泡最佳,过高会失去那味道。”夏忠实语速极快地在南枝耳边解释。
南枝便重新奉茶。
殿内焕然一新,皇帝心情好了些许,又问道:“你宫里怎么只剩下南枝还有橙云两个宫女伺候?其他人去了哪里?”
“他们……”李安宁欲言又止,忽的紧紧抱住皇帝,哽咽道:“陛下。”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像一只狸奴,在外头被欺负了,只能巴巴儿地回家,睁着漆黑的眼睛望着饲主,怎么能不让人怜爱?
“好了好了,朕不问你。”皇帝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李安宁的背,随后看向南枝,“你是跟着贞嫔入宫的,你来说。”
“是,咱们宫里服侍主子的有
五个被静贵嫔叫走,说是静贵嫔要为三公主绣全福被,还有一些衣物,她那儿的宫女不够,便向主子还有其他两位美人借人。隔壁延禧宫的安贵人把小平子带走,说缺个跑腿的。”南枝说的详细,好不容易能告状,自然不能放过机会。
她要是不说,往后岂不是谁都能踩她们几脚了?
“夏忠实,传朕旨意,延禧宫安贵人挑拨是非,以下犯上,着禁足反省,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门。”
“是。”夏忠实留意到皇帝没有说期限,这要是皇帝忘了这回事,又没有人为安贵人求情,这关个一辈子也是有的。
延禧宫又没有了主位,谁还能想得起安贵人来?
“去把静贵嫔叫来。”
一旁候着的南枝总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不过之前那一回是她们主动算计的,这一回是静贵嫔自个犯蠢,撞在了皇帝手里。
“陛下。”静贵嫔心里忐忑不安。
“你是不是怨怼于朕?”皇帝厌烦地扫了静贵嫔一眼,“朕先前让内务府不用补齐你宫里的宫女数量,你心生不满,作践同住的妃嫔,你需要宫女太监服侍,她们就不用了?既然已经做了主位,那就拿出你的大度,总是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传出去,文武百官还以为朕苛待宫妃。”
“臣妾,臣妾没有,陛下明鉴。”静贵嫔只觉得脑子糊住了,却不知如何辩驳,“臣妾只是,只是……”
“朕多少次说过,不许去打扰华贵嫔与三公主?违抗旨意,抗旨不遵,你倒是做得挺好。”皇帝讽刺道,“越活越回去了,朕瞧见你就烦。”
如此疾言厉色,叫静贵嫔瞬间惨白了脸色,浑身如同在热油里被煎熬着。
“朕上回就说过,管好自个宫里的人,宫女太监没有惹事,反倒是你,四处招惹,不知所谓。”皇帝不再看静贵嫔,“长春宫静贵嫔,忤逆犯上,即日起住去长华寺,带发修行,为皇家祈福,将功赎过。”
“陛下!”静贵嫔失声。
“娘娘,请吧。”夏忠实上前,静贵嫔以为陛下是因为她作践妃嫔才罚她?其实皇帝早就对她不满了。
一直纠缠三公主,打扰华贵嫔养病,自个又不是聪明的人,屡次作出蠢事,陛下早就腻味了她。
要不是她是潜邸的旧人,又生了三公主,断不可能当一宫主位。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静贵嫔不想去长华寺,不想作那姑子,她还没享受够荣华富贵呢!
“贞嫔,贞嫔你这个魅惑君上的……”静贵嫔后悔了,去年就不应该主动开口把李安宁安排到长春宫住。
“陛下。”李安宁握住了皇帝的手,似乎是被静贵嫔吓到。
第92章 康嫔得宠“莫怕……
,此次去行宫,你也随行。往后回来,长春宫的事交由你主管。”皇帝说,这也算是变相的补偿。
李安宁却是眉头一皱,俨然有些不大乐意,管事可不是轻易的事,到时候宫里闹出了事她还得跟着吃瓜落,尤其是,她恶了静贵嫔,不愿意替她管。
谁知道静贵嫔会不会回来?没准将来哪日皇帝又想起了静贵嫔,让她回来了,她夹在中间岂不是尴尬?
“太医说嫔妾不宜劳累,加上嫔妾这回也去行宫,这一去一两个月,长春宫不能没有人管,不如让江美人管?她在长春宫住了几年,前后都清楚得很。”李安宁提议,反正江美人也是投了她。
“也罢。”皇帝挥挥手,陈云海便往西侧殿去。
*
再次到行宫,皇后按照去年的住处让妃嫔们住进去,李安宁还是去长春仙馆,管着这里的太监立刻上前磕头。
“行了先下去吧,等主子精神头好些了再唤你。”南枝说,她扶着李安宁坐下,“主子,这儿与去年一样,没变呢。”
“嗯。”李安宁到处瞧瞧,又说道:“一个人端的是舒服,不需要与旁人挤在一起。”在长春宫她独住东侧殿,看着是待遇好,可还不是出入有其他人盯着?
“主子多与陛下撒娇,想必将来有福气独自居住一个宫殿。”橙云脆生生地说道,自打陛下为主子出气之后,她便觉得陛下肯定喜爱主子。
“贫嘴。”李安宁笑着说,她也有此意,“我想吃瓜果,不拘甚么,都端些来。这先前不能吃,我这嘴里淡淡的,总是没有味道。”
太监们都知道贞嫔得宠,是个热灶,赶着就送了几样新采买的果子:西瓜、葡萄、橘子、甜瓜,都是没有过井的,不凉,适合养病的人入口。
行宫的日子很平淡,比起去年,明显今年要更为安静,皇后管理后宫的能力不俗,没有人敢造次。
*
只是偶尔有两回她们出去散心,正巧碰见了哭闹不止的大皇子。
与在宫中光鲜的模样不同,那时的大皇子衣衫不整,脸色憔悴,甚至下巴都尖了不少,可见生活的不如意。
“这是怎么了?”李安宁问嬷嬷。
“回禀小主,大皇子哭闹着要见陛下与太后娘娘,奴婢等人一时不察,让大皇子偷溜出来。”那嬷嬷边说边斟酌,生怕面前这个贞嫔去陛下面前告状,让她们挨一顿罚。
“哦?”李安宁瞧见扑腾的大皇子,他已经五岁多,可以看出身子骨挺壮实,加上那些太监们不敢犯上,一时间倒让他得了几回的彩,差点冲出去。
摸不准贞嫔的性格,这嬷嬷又低声解释道:“小主有所不知,不是奴婢奴才们伺候不周,是大皇子自从到了行宫一直闹腾,白日大吼大叫,晚上哀泣不止,任由奴婢们如何劝阻也不得用。”
甚么大皇子,早落魄了!在宫里住着的大皇子,有德妃这个生母的大皇子才能让她们不敢起一丝异心呢。
如今的大皇子……明面上这些奴婢们都恭恭敬敬地对他,实际没有任何人为他着想。她们是重新分给大皇子的,眼见着大皇子没有前程,自然不愿意在他身上多费时间。
在行宫住了那么久皇帝都没有过问一句,显然并不看重大皇子,她们可真是倒霉,跟了一个没前程的主子。
“你们走吧。”李安宁往前走,她神色复杂地看了大皇子一眼,她与德妃是你死我活的仇人,也不知上一世的德妃有没有被揭发阴谋,大皇子有没有一朝跌落?
都说祸不及孩子,可身为德妃的儿子,大皇子享受过多少珍馐美馔,在宫中皇子不多时他甚至只在皇帝与太后两人之下,足以可见未来锦绣。
如今既然生母犯错,他自然也该受到牵连。
李安宁从不后悔行事,只是暗暗告诫自己:需得谨慎小心,不然自个香消玉殒就罢了,还连累南枝与张氏,甚至是孩子。
皇后倒是召见过大皇子两次,庄嬷嬷劝她,“您又不是不知道罪人犯的错误,陛下不喜大皇子,娘娘要见他,也不知会不会惹怒陛下。”
“本宫担此责任,不能推辞。况且,本宫不主动见他,说不得陛下会觉得本宫太过趋利避害,反倒不美。”皇后有自己的思量,别看如今皇帝不理大皇子,但那是气头之上,万一来日想起来了,想与大皇子父子和乐融融一番,又念及她从不关心大皇子,岂不是把她怪上了?
如此,庄嬷嬷也就不劝了。
一晃到了八月中旬,因着前三年都没有秋猎,故而今年特意选了金枝山围猎。
浩浩荡荡的车队从行宫往金枝山去,南枝在马车里与李安宁说道:“这去金枝山围猎半个月,主子可要上马?太医说您的身子能上马走走,至于能不能打到猎物,也无妨。”
自有那些仆从为她们准备吃食,妃嫔们参与打猎不过是得个趣。
“嗯。”李安宁懒懒地点头,“届时你也与我一道,咱们猎一下小鹿,好好散散心。”这回秋猎皇帝只带了后宫妃嫔,没有把大臣们也叫上,故而可以松散一些,连贴身宫女们也能得一匹马。
金枝山不算高,里头大一点的猎物猪羊鹿这些都是下边的人提前放进去的,小一些的兔子、狐狸等等倒是原本就有。
帐营安
扎好,南枝与李安宁出门闲逛。
正巧碰见了换了一身骑装的康嫔,英姿飒爽,眉眼间的郁闷之色尽消,只剩下一片畅快,两人相互行了平礼。
“康嫔这是要去骑马?”李安宁问道,明日才是正式围猎的日子,她们可不能先一步拿了好彩头。
“贞嫔可要同行?”许是又嗅到了自由无拘无束的味道,康嫔变得开朗,对着往日不怎么接触的李安宁也变得和煦,不再独来独往。
“好啊。”李安宁有心跟康嫔学一手,欣然应允,“你先去,我换身骑装再来。”
等轻装上阵的两人骑马而来,康嫔还没进林子,但是在入口处跑马,在马上做的动作可谓让人惊呼不已。
“真是妙极了。”李安宁轻轻抚掌,夸赞道:“今日一见,即便我没有去过边关,却也能从你身上略窥一二,也没有憾事了。”
“好吧,想当初……”难得玩耍一回,康嫔回忆起那些潇洒的日子,语气里全都是轻快,仿佛那个天之骄女从未离去,从四四方方的天探出来一缕魂,触碰外边的世界。
两位宫妃消尽了从前的间隙,在夕阳下,两人在马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黄橙橙的暖阳照射在地上,为她们的影子添了一层色彩,不再灰蒙蒙。
交谈声逐渐远去,几道人影从一旁出现,一个宫女说道:“娘娘,咱们回去吧,马上要起风了,仔细伤身。”
那宫妃却没有理会,而是望着地上的马蹄印子出神,“曾几何时,我也是这般年轻。”
“娘娘。”
“走吧,想必三公主也饿了。”她也是武将之女啊!
*
翌日,一场规模甚少的狩猎正式开始。
说是人少,但加上带刀护卫、特意拨过来保护皇帝的五百禁军以及各色宫女太监,便是人潮了。
南枝勒着缰绳,伴在李安宁身边,只不过她的马匹比不上李安宁骑的红棕赤焰马,那是只供皇室宗亲所用。
她们停留在远处,尚且未动,直到一刻钟后,有小太监回来禀报,“陛下猎获野鹿五只,野猪三只,各位主子,你们可以入林了。”
“都去吧,本宫陪着太后就行。”见淑妃等人看过来,皇后开口,“本宫不善骑射,今日端看你们的了,思书,去把本宫准备好的彩头拿来。”
思书照做,众人居高临下,很容易看清托盘里的物件:一件玄鸟衔珠点翠金钗。
“此物是本宫与陛下大婚时,母后所赏赐的物件之一,母后也已经同意把它当作赏赐。妃嫔当中谁猎获野物最多,谁就能得到这件头饰。”
哪个女子不爱俏?更何况是太后给皇后的赏赐,哪怕平日里不能戴,也能把玩欣赏一二,岂不美哉!
“皇后如此做,哀家便也出一个玉镯。”太后当场褪下手上戴着的紫玉镯子,“这是当年孝慧太后赏赐给哀家的,本是颜色鲜嫩的女儿家戴好看。”
“哀家可就等着看,哪个能得了这两件赏赐,都去吧。”
只这么一番动静,瞬间让所有马上到妃嫔们激动不已,得赏赐是一回事,能得到这个荣幸与光鲜才是最重要的。
“驾!”淑妃一马当先,她也会骑马,还骑得很不错,火红色的骑装衬得她皮肤白皙,容貌更甚了。
“主子,咱们往哪边走?”南枝询问,淑妃去追陛下了,剩下的妃嫔们三三两两散开,她们是跟随旁人还是另走一道?
“随处走走吧,看看能不能猎到野物。”李安宁兴致勃勃,不过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毕竟她与南枝,只能算是拉的开弓,准头那是半分没有。
待南枝与李安宁玩了个尽兴,回到大帐前时,便看见淑妃坐在皇后不远处,神色难看得很,也不知谁惹她了。
“去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