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安还有几分气运,赶上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瞧着皇帝的意思,是要从宽处理,或许还能放他告老还乡,得一个寿终正寝。
得知新帝不会追究沈绮梦,她心里也松上一口气,“盼望着沈姐姐一切都好。”
用完晚膳,二人洗漱一番,相携至床榻。
翌日清晨,虞枝意起身后,府中的绣娘前来求见,她进来后呈上绣好的嫁衣道,“夫人,这是侯爷命奴婢缝的嫁衣,送来的给夫人看看,可还有要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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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嫁衣挂在架子上展开,火红的嫁衣金线流转,流光溢彩。
“瞧着是极好的。”
绣娘接着道,“夫人可要试试合不合身。”
她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宝鹊等人将嫁衣为她穿上,凤冠霞帔,就像为她量身定做一番。这时,忽然听几道脚步声,虞枝意还在想这会儿还能有谁来她这落雁居,便见来人几步近前来挽住她的手。
是母亲。
虞枝意的眼眶一酸,已泛下泪来,“娘。”
江晚吟笑着看她,神色酸楚,“哎。”没想到短短几年内,虞枝意又要再嫁了。
“你怎么来了?爹呢?”
“知道你要与谢诏成亲,我与你爹就从江南赶来了。谢诏这会儿正陪着你爹呢。你爹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江晚吟笑道,“不过你也别心疼他。男人嘛,想要取得媳妇儿,这点困难的还是要应付过去的。”
虞枝意鼻头一酸,想要扑进江晚吟的怀中撒娇,却想起自己穿着嫁衣,只能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谢诏与我们都说了。”江晚吟道,“八月十四晚上,我们就住在城外的别庄内,到时候他来迎亲。”她轻拍着虞枝意的手。
他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帖,方方面面都想得十分周全。
虞枝意只管安心做个新嫁娘,不必烦心什么。她的眼泪簌簌落下,江晚吟为她擦泪道,“怎么,难不成是谢诏欺负你了,你说与娘听,娘去帮你讨回公道。”
“若是他不给个说法,这亲就是不成也罢。”
虞枝意破涕为笑道,“娘。我是太久没见你,想你了。”
江晚吟这才放下心来,“他没欺负你就好。”
她脱去嫁衣,与江晚吟挤在一起说话,直待用午膳时,方才出去。
用午膳时,望向谢诏的目光真心不少。
谢诏也只朝她笑着。
第61章 第61章成亲
八月十五,宜嫁娶。
一声鸡叫刺破黎明。
虞枝意被江晚吟叫了起来,脸上还蒙着睡意,恍惚间坐在梳妆台前,一双双手在脸上,头上摆弄,直听到一声声惊呼,模糊的视线才逐渐清晰,凝目,铜镜中的女子乌云绾鬓,肤雪凝脂,发鬓间簪满了金步摇、银钗钿,最显眼的是那支衔珠金凤钗,凤口衔着的珍珠随呼吸轻轻颤动,落在颊边,像一滴将坠未坠的胭脂泪。
“该上钗钿礼衣了。”江晚吟近前来,身后跟着两位捧着衣箱的侍女。打开描金漆箱,里面是一身玄纁色的钗钿礼衣。深青的曲领大袖外罩着朱红纱罗,领缘、袖口绣着缠枝宝相花,腰间系着双佩绶,垂着明黄、绯红、葱绿三色绶带,走动时能发出环佩相击的清响。
她亲自为女儿穿上嫁衣,最后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簪在她发髻间,垂目端详,见她容色逼人,忽而发出一声长叹,“我儿又要出嫁了。”
虞枝意望着她鬓间掺杂的银丝,鼻尖一酸,“娘。”说着双目盈起泪意。
江晚吟忙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莫哭。”
她极力压制自己酸涩的心情,颔首,将泪逼回眼眶中。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欢腾,鼓吹手们吹奏着喜乐,笙箫与羯鼓相和,响声震天,连在处在深闺之中的虞枝意都隐隐绰绰听见声响。闻声,江晚吟朝门外望去,“应当是新郎官来了。”
“催妆!催妆!”门外传来宾客的呼喊。
谢诏的声音从朱门外传来,“第一次催妆——”带着笑意,“娘子,天光正好,莫教良辰空等。”
婢女们都笑起来。
正说着,外面又喊,“第二次催妆——”
“第三次催妆——”
他的声音声音忽然郑重起来,“谢诏此生,愿以山河为证,护娘子一世安稳。”
屋内江晚吟擦了擦眼角,将一方绣着鸳鸯的红帕塞进女儿手里,“去吧,好孩子。”
喜娘搀扶着虞枝意走出内院,脚下踩着铺到门口的青毡,头上蒙着一块青纱,视线朦胧,脚下的路却也清晰。
行至门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来,虞枝意伸出手,搭了上去。旋即,那双手将她的手握紧,掌心温热,微微带着些汗。稍稍向外用力,她顺着这力道跨出门槛。
二人牵着手,穿过一众宾客。
刚到门口,就被一群邻里拦住去路,“若想接新娘子走,得先过我们这关。谢侯爷,先说说,准备了多少‘障车钱’?”
谢诏从王珣手里接过锦袋,笑着递过去,“莫急,喜钱管够。只是我娘子身子弱,诸位行行好,让她早些上车去。”
众人哄笑起来,有人喊道,“那得让新娘子露个脸!”
谢诏护在虞枝意身前,笑道,“蔽膝之下,是我谢诏此生唯一的妻,岂能随意示人。”
他这般作态,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阿婆笑着挥挥手,“放行!放行!这般情分,该当贺喜!”
厌翟车停在门外,车辕上雕刻着翟鸟花纹,车厢蒙着红纱,四角挂着香囊,香囊里面装着沉香与花椒。虞枝意被扶着上车,在车中坐下后,忽而指尖被轻轻触碰了一下,一小包糕点被塞进掌心中,隔着青纱,谢诏低声道,“在车上吃些,填填肚子。”
她稍稍握紧手中的糕点,微微点头。
待车缓缓向前行驶时,将糕点放至膝头,打开油纸包,拈了一块放入口中。
糕点入口即化,未弄化唇脂。口味香甜,容易饱腹。他应当是想着今日成亲,仪式繁琐,自己未必能用上早膳,特意准备了这包糕点。
糕点还温热着,她的心也一软。
谢诏回身上马。
一身绯衣骑在高头大马上,脸上喜气洋洋。不断点头与人打招呼。
王珣等随从在其身后撒着赏钱,引得一阵哄抢。
迎亲车队行至街上,更是热闹。百姓素来爱看热闹,沿街商铺都歇了业,楼上楼下挤满了人,抛洒着彩纸与花瓣。不少胆大的当街拦下谢诏的马索要赏钱,跟在身侧的王珣也都一一给了。
至侯府。
府门两侧立着两尊石狮,脖子上系着红绸,门楣悬着同牢席的匾额。谢诏先下车,转身伸手到车内,虞枝意将手放进他掌心,扶着他下了车。
二人相携前行。
府门前放着一个马鞍,喜娘高声唱喏,“跨鞍!跨鞍!”
谢诏扶着虞枝意,一齐跨过马鞍,脚刚落地。鞭炮齐鸣,红纸碎屑落了满身。
进了二门,迎面是一道屏风,绘着麒麟送子图。绕过屏风,便是正厅,早已摆好了青庐。青庐前设着案几,上面摆着五谷三牲,还有一尊铜炉,燃着熏香,烟气袅袅如带。
吉时已到,赞者高声唱礼,“请新人入青庐!”
谢诏与虞枝意并肩走进青庐,相对而立。两人向北方拜礼。
“行同牢
礼!”
侍女端上一个食案,摆着两份黍饭和一块分割成两半的豚肉。谢诏拿起一双漆筷,夹起一半豚肉递给虞枝意,自己则拿起另一半。
肉香混着米饭的清香,虞枝意小口咬下,忽然听见谢诏低声说,“厨房特意少放了盐,知道你怕咸。”
她心头一暖,抬眼时,恰好与青纱外的他目光相撞,二人皆忍不住笑意。
“行合卺礼!”
谢诏端起一只铜爵,虞枝意端起另一只,二人手臂相交,将酒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她已经有几分薄醉,眼波朦胧,双颊绯红。
“却扇!”
谢诏拿起一根玉簪,轻轻挑开虞枝意头上的青纱。
青纱滑落,满堂皆静。
虞枝意抬眸,新郎官今日穿着喜袍,唇红齿白,体态风流,不由微微一笑。
“好!”不知是谁率先鼓掌,满堂顿时欢腾起来。
赞者笑道:“新人既已却扇,该行结发礼了!”
婢女递上一把银剪和一个锦囊,谢诏先剪下自己一缕黑发,虞枝意也剪下一缕,两人将发丝缠在一起,放进锦囊。
他用红绳系紧,塞进她的手心,“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仪式已过,二人行至花园中宴客。
席面设在府内的花园里,几十张案几依次排开,宾客满座。见二人至席间,谢诏同僚上来敬酒,“二人郎才女貌,乃是天作之合。”
恭维之声不绝于耳,新帝也特意送来新婚贺礼。
暮色渐浓,宾客们渐渐散去,喜娘笑着将两人送入内室,临走前塞给谢诏一个锦袋,里面是几粒花椒和红枣,笑得暧昧。
内室里,红烛高燃,映得满室通明,虞枝意坐在床边,谢诏解下蹀躞带,将金鱼袋放在妆台上。他转过身,走到她面前,忽然显出几分笨拙来,“小意—”
两相对望,仿佛天地间只剩彼此。
虞枝意抬头,见他耳根泛红,眼眸湿润,似有泪意,既觉好笑,又觉心酸。何至于此。等了一息,半天不见他动作,笑问道,“你就这么站在儿,准备站上一整夜吗——”
话未说完,谢诏已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小意。”他低头,鼻尖蹭着她的发顶,触到她发鬓间的珠钗时,起身为她拆去发饰,怜爱道,“今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
婢女拿着托盘站在他斜后侧,承托着拆卸下来的凤冠发饰。
待发饰尽褪后,婢女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方才的那杯酒,在虞枝意的肚腹中烧着,将她的脸烧的通红,身子烧的滚烫,眼眸烧的雾气朦胧,把眼直直地定在谢诏脸上,片刻不曾移开。
看她这副模样,谢诏猜她是醉了。
那双直勾勾的眸子不知为何令谢诏生了羞意。他取来一块红绸,遮蔽她的眼睛,反手勾下红帐,吻轻轻落下肖想已久的红唇上。